第34章

靖江是一條很特別的江,非常長,長到橫貫南北,又非常深,深到可以在江底建一座水晶宮。從水晶宮透明的四壁看出去,讓人感覺仿佛在海底一般,這不光是因為靖江江水呈現出一種藍綠色,這是一種近乎于大海的蔚藍,更在于水中游動着成百上千的稀奇魚類,以及各式各樣美麗的珊瑚水草。

藍綠色的江水在光影中緩緩流動,将五彩缤紛的水底世界襯出了幾分神秘。或許只有海中龍王,才能觀賞的美景,居住的宮殿,此時,全部都呈現在沈十六面前。

然而沈十六怔愣地看着楚君逸,并沒有注意到周圍的美景。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後,他才漸漸明白了楚君逸的意思,猛地抽出了手,難以置信地看着楚君逸,忽然轉身朝水晶宮的入口走去。

“你出不去的。”楚君逸道,緩緩跟了上去。

沈十六充耳不聞,見入口已經封了起來,取出長劍便砍,許是因為用力過猛,又因為先前已經與盧真的寶劍撞擊過一次,經他用力一砍,這柄長劍竟從中截斷了。

楚君逸走到了沈十六身後,低沉的聲音在水晶宮中回響,顯得有幾分晦澀不明:“師兄,別費勁了。”

沈十六忍無可忍地回頭道:“你究竟發什麽瘋?鳳首塢死了那麽多人,不是要去調查嗎?”

楚君逸溫柔地看着沈十六:“每次我走開一會,師兄便同別人在一起,不知做甚麽去了。我将師兄藏在這,便沒人再來與我搶師兄了。”說話間,一柄斷劍抵在了他的胸口。

“你若不放我走,別怪我手下不留情。”沈十六既失望,又憤怒,更多的情緒卻是恐懼。他看得出來,楚君逸是在很認真地說這些話。因而,他一面威脅楚君逸,一面探向納虛袋,想取出鈴铛搖一搖。

同楚君逸一樣,沈十六也有一個師尊給的鈴铛。先前他被廢修為後,簫崇便将鈴铛收了回去,後來他與冷無心交過鋒後,簫崇又将鈴铛交給了他。之前不管遇到甚麽事,他都沒有搖響鈴铛,可是現在,看着眼神深邃溫柔的楚君逸,他卻從心底生出無法抑制的寒意,下意識向師尊求助了。

從那幾次……經歷中,他早已知道,楚君逸這個人看似風光霁月,實際上骨子裏十分偏執,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沈十六搖響了鈴铛,然而片刻後,他便發覺不對勁了。鈴铛的振動根本傳不出這座水晶宮,只是在宮殿裏回響。

楚君逸輕輕将沈十六手上的鈴铛和納虛袋都取了過來——

他想要從沈十六手裏拿東西,自然是十分簡單的。

沈十六手一抖,在楚君逸脖子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楚君逸不在意地摸了一下,道:“師兄總是心太軟,說得狠。”

沈十六扔了斷劍,斷劍撞擊在地上,又彈起來,打在地上,連續幾下,發出幾聲金石交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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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不了你,也鬥不過你。”沈十六眼眶幹澀,拼命地壓抑顫抖的手指,心想要挽留方才片刻的溫情脈脈的溫度,身體卻早已經屈從地冷了下來。

為什麽每當他,每當他覺得就快好起來的時候,一切都會重新變糟起來?

“只是有件事,我不明白。”沈十六小心翼翼将最後一點心灰意冷收拾起來,冷漠問道,“我這樣毒害同門、勾結魔道、犯下偷襲之舉有違劍道之人,有哪一點值得昆侖山少掌門心心念念,非得金屋藏嬌不可?”

楚君逸神色大震:“師兄!”

沈十六眉目冷凝:“我哪一點說錯了嗎!哦,是了,你建的不是金屋,水晶宮……好大的手筆,不愧是財大氣粗的少掌門!”

“我知道師兄不是那樣的人。”楚君逸急聲道,溫柔的面具早已支離破碎,神情痛苦異常,“你何苦要這麽說自己?你生氣,罵我好了。”

“甚麽苦不苦的,今日我便同你一道算算,沈十六這個卑鄙小人,都做了些甚麽事。”沈十六冷然道,“第一樁,認不清身份,下毒害人。第二樁,勾結魔道,叫不知多少正道枉死。第三樁,……”他冰冷的目光逼向不忍卒聞的楚君逸,“第三樁,死性不改,以靈茶‘盈月’害師弟滿月時分靈力俱失,妄圖在外謀害師弟,更引來幻月宮魔頭,連累劍仙弟子受傷。”

楚君逸連連後退,沈十六步步逼近,将聲音從齒縫中擠出來:“第四樁,其身為幻月宮魔頭爐鼎不自知,茍活于世,寡廉鮮恥!”

“這一樁樁,一件件,哪樣不是人所不齒的卑劣行跡?”沈十六一拳砸在水晶宮壁上,拳頭皮肉綻開,血沿着水晶壁淌下來,“你倒是說說看,這種人,這種人有甚麽好放在心上的?”

不等楚君逸回答,沈十六便自問自答道:“不但不值,簡直想一想,就叫人作嘔!”

楚君逸幾乎崩潰,一把抱住沈十六:“師兄,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你別說了,別說了好嗎?”

沈十六一面觀察是否有能夠出去的通道,一面推開楚君逸,繼續道:“莫非是因為那幾次*之歡,便叫師弟情難自禁了?你年紀小,倒情有可原,豈知*不過是……”

“別說了!”楚君逸失控地吼了一聲,驀地翻過身将沈十六壓在身體與水晶壁之間,低頭慘然道,“師兄,我對不起你,可我真的不是要猥亵你,不愛重你,那時候我以為我們兩情相悅,我以為師兄只是面皮薄,不同我講……”

“那現在呢?”沈十六忽然失去了主導的地位,心中一沉,聽到“兩情相悅”四個字,勃然道,“我難道還沒與你講清楚嗎?我再明明白白說一遍,你的東西我不稀罕,豈止是不稀罕,簡直是厭惡,要不要我講命魂抽出來,将甚麽‘生死相随’還給你?”

楚君逸知道他做得出來,大駭,急忙捉住他兩只手:“師兄,千萬求你莫再做傻事。我只将自己的命魂與你共享,你看不見的,真的,眼不見為淨不是嗎?”

沈十六甩手道:“放開我。”

“不放,放了師兄就跑了。”楚君逸驚魂未定,低頭見到沈十六因為憤怒而微紅的面頰,腦子一熱,就想親上去。

“你又做甚麽?”沈十六氣得頭發昏,“楚君逸,你說過的話全等于放屁是不是!”

楚君逸一個激靈醒過神來,慌忙停下:“不,我不會再強迫師兄的。”

沈十六咬牙道:“那你将我困在這做甚麽?還不放我走?”

“也不能放師兄走。”楚君逸深吸一口氣,漸漸平靜下來,低下頭抵着沈十六額頭,形容親密,“師兄,你知不知道,方才你同我說那些誅心之語,卻喊我師弟,不叫我名字?”

沈十六正要用腦袋去撞楚君逸的額頭,聞言一愣,說不出話來。楚君逸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再次湧入腦中。

“師兄發現了沒有?一旦師兄想要糊弄甚麽,便會叫我師弟。只有師兄叫我名字的時候,才是在說真話。”

沈十六看着楚君逸不說話了。

楚君逸溫柔一笑,目光哀傷:“師兄先睡一會,等師兄醒了,我們再說罷。”

沈十六心中警鐘大作,然而不等他反應,後頸穴位被楚君逸按了一下,眼前便黑了下去,接下來,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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