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冷無心打頭陣,編了套鲛神傳人的說法,為了讓衛兵相信,還給他們展露了一下自己的“原形”,兩個衛兵一看見美人魚的尾巴,便面色入土,立刻讓開了路,帶他們去見宗主。
“也不知這鲛神是何方神聖,龍王爺怎不管管?”徐秀才說。
“我卻想知道,冷無心的魚尾是怎麽回事。”旱魃望了冷無心懷中一眼,“後卿的障眼法精進了。”
後卿探出個腦袋,打斷他們的傳音入密。地方到了。
“島主,鲛神傳人求見。”帶頭的衛兵低頭道。
此處已是宮殿深處,沒有一絲光線,充滿了鹹濕的味道。照理說,以幾人眼力,就算身處黑暗之中,視物也不是問題。可到了此處,他們目力所及,不過三五步罷了。此地有古怪。
十六取出了弓。他心下思量,看周圍的環境,十有*,裏面那個島主是“變态”,他既然不能戴個帽子或是把自己腦袋上那圈東西摘下來,就只能加倍小心了。
原本楚君逸是走在他們後面,愈到黑暗處,愈感心中悶重,不由自主向前走幾步,要将十六護住,十六聽到身後腳步聲,回頭看了看楚君逸,伸出手将他拉住,輕輕拍了拍。從前他帶他出去遇到危險時,便是如此。
就在這時——
“duang——”
楚君逸頓時從滿腹柔情中醒過神來。這聲音已經許久不曾出現,可現在一聽到,他便回想了起來。從前百種誤會千種錯端,皆由它而起。只是自己輕聽那些胡言亂語,卻又不能怪旁人。
楚君逸心知只有自己才能聽見下面的聲音,因而并不露聲色,只是暗想,那些話他一個字都不會相信。可他卻不知道,如此一來,他便錯過了告知十六的最後一次機會。
當時十六只感到忽而手中一空,回頭望去,楚君逸已不知去向。他只道東英島主手段莫測,當下擒了衛兵,叫上諸人一同殺了進去。然而入內之後,只聽到耳邊水滴石階,鹹濕味道更重,卻不見有人的蹤影。
幾人無法視物,四探之下,在空曠的殿內中央找到一個鲛人雕塑,足有三人高,詭谲之處在于,這鲛人昂首身成曲線,在人身魚尾連接之處,同時連着一個巨大的魚頭,仿佛鯉魚躍龍門。魚嘴張大,有水一滴滴流下來。
殿內充溢的鹹濕味道,便是自魚嘴中傳來,想來當是海水。十六伸出手接了一滴,放在鼻下輕嗅,隐隐還有血腥氣傳來。
這是沾了血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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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四顧,再找不到楚君逸了。
十六目光掠過身邊幾人,最後落在了冷無心身上。冷無心微笑回望,心中卻也頗為驚訝。他先是幻月宮主,後奪位做了枉死城主,一向高高在上,此事雖與他無關,卻也不會自己去解釋。
旱魃和徐秀才在旁邊望着,不由各自退開了一步,如此一來,徐秀才便站在了冷無心一側,旱魃卻站在了十六一側。冷無心視人命如草芥,徐秀才志在維護人間法度,但他心裏卻是偏向冷無心。旱魃乃千年之魔,卻和十六這個昆侖山弟子站在了一塊。
唯有後卿渾然不覺,探出冷無心腦袋叽叽喳喳:“那小子去哪了?怎到處找不見?不是叫那勞什子島主捉走了吧!虧得他一副胸有成竹模樣!”
十六道:“方才我就拉着他,若那島主能有這般手段,何苦任由我們闖進此處?”
冷無心輕輕一笑,将後卿按回懷中:“想必你現在一定後悔之前沒把我除去。”
“我早便知道,自己做過的事,不必後悔。”十六拉起弦來,青色箭支的冷光對着冷無心胸口,“若真是你的手筆,現在将他交出來。”
十六一面說,一面微微偏了偏頭:“無心,不要害人了。”
十六何時這麽親密地叫過冷無心?
冷無心跟着十六的方向一道偏頭:“我沒有害人啊。”
最後一個“啊”字剛出口,十六手指一松,神箭射出,擦着冷無心的脖頸,在黑暗的殿內劃出一道亮光,同樣一聲“啊”響起來,卻不知是何人的慘叫聲。
緊接着便是有人向門口逃竄的聲響。
旱魃與徐秀才雖然一開始不知道情況,但見到此狀都反應過來,迅速掠出,聽音辨位,同時趕到擒住了逃竄之人。直到這時,十六才取出一顆夜明珠,照亮殿內。
旱魃抓住那人,胸口上已經開了一個血洞,傷口呈現出烈焰腐蝕狀。這并非菩提子神力所為,蓋因此人體內之力過于邪祟,與神力相克,才有這樣的慘狀。
十六舉着夜明珠走到那人面前,夜明珠的光芒将他白皙的側臉照得一片雪白,另一邊臉上卻又晦暗不明。他面無表情,便顯得神色尤為森然。
十六蹲下身道:“你是此島島主嗎?”
有旱魃壓制,那人着實掙脫不得,當下不再費力掙紮:“是又如何?賊人入侵,我作為島主,自衛何罪?”
“你是東英島主,修行中人,卻殘害百姓,傳播邪法,我們既然是修行人,遇到此事便不能不管。”十六在指間撚出一團神力,向東英島主胸口按去,只聽“滋滋”聲響起,東英島主汗如雨下,面無人色。十六毫不動容:“大殿中央的雕像就是你們口中的鲛神嗎?”
“既然知道,便不該放肆。”東英島主忍痛咬牙,“沈十六,你命本該絕,帶着這幾個強改天命的人,在鲛神座下胡作非為,只怕要得天譴。”
十六心中一動,若非遇到自己和楚君逸,冷無心早已魂飛魄散,徐秀才當由華山峨眉一道誅殺,旱魃後卿單獨來到此島,想必也是有來無回。
這個東英島主,不光知道他的名字,仿佛還知道許多別的隐秘之事。
十六道:“鲛神名不虛傳,竟将一切都告訴你了。他帶走楚君逸,是要傳他衣缽,還是要借他之力?”
東英島主見他随口點破,心中一驚,強笑道:“楚君逸不過天資高上幾分,鲛神大人豈能對他另眼相看?”
果然是鲛神弄鬼。十六心中一定,聽東英島主的口氣,楚君逸暫時不會有危險了。他知道恐怕不能逼問出東英島主實話,故意說些含糊不明的話,裝作自己已經知道了一切的樣子。
“若是果真如你所說,鲛神何必将他帶去那裏?去了那裏,又何必不敢現身?楚君逸的身份,鲛神總不會不曾告訴你吧?他本來想趁楚君逸單獨行動之時将他帶走,卻不料我們要闖入此地,不得已而為之,但只要他一日不曾得到楚君逸相助,便一日不敢對我們動手,是也不是?”
東英島主心中大震。此人怎的什麽都知道?他卻沒有留意,十六說的都是問句,話語中大抵含糊其辭,不過是十六推測出一些概略罷了。楚君逸是突然消失,誰也不曾察覺,足以說明鲛神之能鬼神莫測。看樣子,鲛神應該是占據絕對上風的一方,可他竟然不敢露面,更沒有加害自己一行人,足以說明許多問題了。
十六見他表情,知道自己猜的不錯,面色微變,目中殺意森然:“閣下,你還想不通嗎?如今鲛神不敢對我們動手,我們卻不在乎你的性命。縱使你侍奉鲛神萬分盡心,可能比得過楚君逸的重要性嗎?你說,要是我在此處将你誅殺,你的鲛神大人,會有空回來解救你嗎?”
“以身侍神是修士之榮耀。”東英島主強撐道。
十六冷冷一笑。像東英島主這樣願意侍奉邪神、恃強淩弱之人,為了力量什麽事都做得出來,哪能不惜命?
現在他心中已經動搖,只要再以威勢逼迫,便足以叫他交代出一切了。
而另一邊,只有交給楚君逸了。
楚君逸正在一座樓的頂端,皺眉凝望四周。不管是空中漂浮的白雲,還是腳底踩着的地面,都十分真實,從他看來,并不是幻境。
可是眼前的一切,真實得太不真實了。頭頂天空之中,常常飛過轟鳴的“法器”,其中載滿了凡人。地面飛馳而過的“法器”之中,也全是凡人。世上哪有地方的修士,竟敢輕易讓凡人坐上這等巨大的法器?而他現在腳下踩的摩天高樓,也是前所未見,明明其中走動的都是凡人,卻如典籍中仙界玉宇瓊樓一般,金碧輝煌(玻璃)。
這裏究竟是哪裏?師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