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小明的眼中
秋英喜歡他。秋明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
但是秋英卻不知道,他不知道原因地粘著秋明,除了秋明,其他的一切好象都不重要。
秋鳶其實喜歡秋英,但她總是被忽視,變得很喜歡哭鼻子。
秋明覺得是因為他才讓秋鳶得不到哥哥的重視,想著或許可以對她好點。秋明在秋鳶哭的時候送上袖子,在秋鳶吃糕點的時候送到嘴邊,在秋鳶想任性撒嬌的時候安靜地聽著,盡量滿足她的要求。
然後秋明發現了一件讓他很快樂的事。
秋英從忽視到開始敵視秋鳶,在秋鳶哭髒的衣服上猛擦,在秋鳶喜歡的糕點上放蟲子,還有在秋明面前拼命說秋鳶的壞話。
秋明的表情從來都很少,但這時候,他覺得有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從胸中湧向四肢,渾身發熱,那種感覺對一個孩子來說,簡直是天大的快感,臉上的表情卻是沒變。
那時候的秋英也稚嫩的很,如果是多年之後的他,一定能看出秋明眼中閃爍的不懷好意的光芒。
“你幹嘛對她那麽好?”秋英又把秋鳶欺負哭了之後,氣臌臌拽著秋明走遠。
“她是女孩子。”
“所以呢!那又怎麽樣!”
秋明沒有說話,他在享受秋英臉上的表情。
“你不用對她好,父親和爹爹都會疼她,你只要對我好就行了。”
看著秋英的一副理所應當,秋明想也不想的打擊,“你也是父親和爹的孩子。”
“我們都是父親和爹的孩子呀。”
“他們也很疼你,所以我也不用對你好。”
秋英愣住了,他其實還不會分析和懂得思維邏輯,只聽到秋明這麽說,大眼裏的眼淚漸漸凝聚,“你,為了對秋鳶不想對我好了?”
秋英說的極度委屈,可是秋明卻覺得此時秋英漂亮極了,他的眼瞳比一般人大些,眼睛也大,老遠處光能看到一雙大眼,此時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被淚水浸著,讓秋明心頭象被只爪子抓著似的,又疼又癢。
心跳得越來越快,秋明捂著胸口蹲了下來,秋英見狀哪裏還記得哭,跟著一塊蹲下,“你怎麽了?”
“胸口疼。”越看秋英秋明的胸口越疼,可是想看,還想再多看。
白葵被請了來,卻什麽都診不出來,這讓父親和白葵自己很驚奇,“明兒,你胸口真的疼了嗎?”
秋明面無表情的點頭。
“那,是什麽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
秋明低著頭,沈默著,半晌,他擡起臉來搖了搖頭。
最後白葵的診斷是秋明生長過快,身體或許會有短暫的不适,補充足夠的營養就可以了。
秋明知道,事情絕對不是這樣。
秋英淚眼婆娑的模樣總在他腦子裏轉來轉去,他還想,再看一次。
但是他是哥哥,不可以欺負弟弟哭。於是秋明變的更加沈默,總想著讓大家覺得跟他沒關系,卻能讓秋英哭的辦法。
秋英卻說什麽也不再哭了,就算秋明故意裝作無視他,一整天都沒看他一眼,秋英也不會再拽著秋明的衣服委屈的了。
但是他對秋鳶欺負的行為越來越露骨,而秋鳶好象也發現,只要她纏著秋明,雖然會被欺負,秋英也不會再忽視她。
然後秋英和秋鳶搶奪秋明的戲碼就出現了。
秋明在後面跟著比賽跑步的秋鳶和秋英,當然是秋英略勝一籌,但是秋鳶最後使詐狠狠推了秋英一把,她自己先跑進了爹爹房裏。
“爹爹,爹爹,你把我嫁給哥吧!”
秋英眼睛都紅了,沖進房裏,本來想撲進爹爹懷裏的,可是位置被秋鳶占了。
“鳶為什麽要嫁明?”
“秋朝說的,成了親就要一輩子都在一起,而且丈夫會對妻子好,就象父親對爹好一樣。
爹淡淡的笑著,他總是這樣波瀾不驚的樣子,只有父親在的時候,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睛裏才會閃著說不清的光彩。
秋英急忙跑過來,“爹爹,我才要和秋明永遠在一起,你別讓他娶秋鳶!”
爹還是笑著,沒說什麽。
秋鳶沖秋英伸舌頭,“哥要娶女孩子,鳶兒是女孩子,等我和哥成親了,就讓他再不你和說話了。”
“你說啥!”秋英忘了秋鳶還在爹爹懷裏,擡手就要捏她的臉。
秋鳶也忘了她此時正在能保護她的懷抱裏,居然吓得一下子逃開,往門口跑去。
“你別跑!站住!我要把你的臉捏成包子!看誰還要!”
秋明因為秋鳶說的話陷入沈思。
成親。
他不如秋朝好學,看的書多什麽都知道,他還不大懂這兩個字是什麽意思,但是秋鳶說能一輩子在一起,這樣也不錯,但是不和秋英說話這個就不行了,他不能和秋鳶成親。
那秋英呢?秋英要和誰成親?
父親和爹爹是成親了的,成親是要幹什麽?
秋明那時的小腦袋裏努力想著,父親和爹爹之間相處,和與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同?都是生活在一起啊。
不,不對,父親和爹爹有一樣是他們不一樣的。
爹爹為父親生了他們嘛,那就是說,要成親,就要生小孩?
“明,怎麽了?不和他們去玩嗎?”在爹爹眼裏,秋英的敵意和秋鳶的挑釁只是玩耍。
“爹,你能讓秋英生孩子嗎?”
聽多了孩子們學大人似的講話方式,可螢還是不能不為秋明的要求驚訝,“為什麽要讓英生孩子?”
英是男孩子,但爹也是男的,秋朝說爹是特別的,一般都要女孩子才嫩能生孩子,所以堡裏的人都是一男一女才能成親的。“我想跟他成親。”
螢被秋明那雙冰涼卻意志堅定的眼睛震住,以至於在許多年後,仍記得那個下午,那個站在他面前提出要求的小男孩。
“成親要兩個人都願意才可以,英願意和你成親嗎?”
秋明被問住了,他不知道秋英願不願意,但是他為什麽不願意?秋英是願意跟他一輩子在一起的,但成親是要生孩子的。白叔叔說爹為了生他和英的時候,差點就死掉了。
成親,真不簡單啊……
晚上秋明和秋英躺在床上,蓋著一張被子,即使是在睡夢中,秋英也不放開握著秋明的手。
秋明翻個身,看著秋英熟睡的模樣,太黑了,他看不清楚,只能靠得再近一些,更近一些。
秋英的呼吸噴到秋明的臉上,有點癢,秋明覺得心裏有點不舒服,可又不願意挪遠,抓了抓臉,又撓了撓胸口。
秋英迷糊中睜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扇子一樣扇呀扇,扇的秋明心裏更不舒服。
吞了口口水,秋明親了親秋英的眼睛,“英,你別和別的人成親好不好?”
“恩……”秋英也不知道到底聽到秋明的話沒有,只應了一聲,又睡著了。
父親突然要送他們外出拜師,秋明和秋英的師父是青山派雲中子,秋鳶和秋朝則去了京城的書院求學,秋小白暫時由白叔叔和詩詩照顧。
這個決定最高興的就是秋英和秋朝,秋朝本來就好學,早就惦記著京城,而秋英為可以和秋明單獨外出而高興,秋鳶和秋小白就哭慘了。
秋小白還有秋朝哄著,秋鳶哭的好不慘烈,一時也忘記平時與秋英交惡,拽著他的衣服就不松手。秋英一時也被她哭的心軟,可秋明想安撫秋鳶的時候,秋英就死命當在他們兩人中間,到最後還是一句安慰的話都沒說。
沒了秋鳶,有點可惜,不過秋英不鬧別扭,興高采烈的樣子也很好看。
但是,變故來的還是很快的。
一日夜裏,秋明突然被空氣中微鹹的腥味驚醒,那個味道他很熟悉,好象在之前每天都可以聞到。秋明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半身是血的黑衣人。
秋明沒有大叫,而是立刻把秋英小小的身體抱在懷裏,秋英睡眠很淺,除了秋明以外的人,其餘人在他睡著的時候靠近他都會立即醒過來,但是現在依舊沈睡不醒。
秋明立刻明白是這個黑衣人搞的鬼,惡狠狠的瞪著他。
“少主人……”那黑衣人居然是個女人,她踉跄了幾步,身上的傷口一股股的往外冒著血。
那一夜,秋明知道了他的真正身份,他其實應該姓岳。
父親臉色不好,爹爹難得親昵的把秋明抱在懷裏,黑衣女人已經被帶下去治療。
父親問,“你真的要走?”
秋明不應聲也不搖頭,象個木樁似的被爹抱著。
“明。”爹擔心的看著他,“你要走嗎?我們對你不好嗎?”
秋明的眼睛終於動了動,擡起手緊緊抱著爹的腰,小小的身體不住的顫抖著。
他不能留下,既然知道了他還有仇還沒報。
“我還能回來嗎……”
爹的眼淚落在秋明的頭上,以驚人的力道緊緊勒著他,勒得的他骨頭發疼,“回來,一定要回來!”
父親也過來擁住爹爹和秋明,那一夜,秋明第一次象個孩子一樣大聲哭了出來。
那女人只身闖進秋家堡,托她武功還不錯的福只是重傷,又有白葵在,得到很好的治療,但仍然要修養半個月,在她傷好之前,秋明哪裏也去不了。
秋英知道要自己一個人去青山,瘋也似的跑到父親和爹爹的房間裏,跪在地上不起來。
“我不去!死都不去!”
“不許胡鬧,明日就跟來接你的道長上路!”
“為什麽我跟那個臭道士走!不要!不要!”秋英知道父親決定的事,除了爹爹以外,絕對不會再聽別人的,爹爹又不在,秋英幹脆開始耍賴,坐地上狂哭。
“你給我起來!”
“我不!我就不!我要爹爹!”
秋長天被秋英頭回耍賴的模樣給氣到肝炸,“好,好,你到學會耍無賴了!我現在就叫他們給你打包袱!你現在就給我走!”
秋英從來都是怕父親的,被他這麽厲聲罵著,也著實吓到,“爹爹!爹爹!”
爹爹從內室走了過來,眼睛紅紅腫腫,秋英卻沒有注意到,急忙跪行過去抱著螢的腿,“爹爹,求您了,我以後一定聽話,您讓我跟秋明一塊兒吧!”
見爹爹動容,秋英心裏升起一小點希望,“求您了,求您了……”
秋明一直在門口偷聽著,知道爹爹開始心軟,他把指甲掐進肉裏,轉身大步走了進去,“父親,爹爹。”
秋英哭的滿臉淚水的模樣讓秋明很不舒服,跟自己故意若他哭的時候完全不痛。
“秋明,我跟你一起走吧,要不你和我一起走也行,我不想跟你分開,我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嗎。”
秋明覺得自己的腳好象不是自己的一樣,變的沈重又麻木,他走到秋英身邊,不是扶起他,而是給了他一巴掌,然後他聽到自己輕蔑道,“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