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沈珩答應了一聲,就聽對面幹脆利落的挂斷了電話。

從酒店到法院的路程走路也才十幾分鐘,只不過法院的位置并不在市中心人多的地方,要過來的話要麽坐公交,要麽抄近路,多繞幾個彎走回去。

江知禺肯定不會坐公交來找他,沈珩看了眼時間,回到休息室收拾了要帶走的東西。

他帶過來的文件有一部分已經被法警送去了法院的掃描處,之後會蓋章放進檔案室,所以這次要帶回去的并不多。

他弄完又坐着等了一會,等了二十分鐘還是沒等來江知禺說他到了的消息。這邊早已到了下班時間,沈珩在心裏悄悄算着,打算再過五分鐘江知禺那邊還是沒動靜,他就自己回去,這個念頭剛一出,手機便響了。

“你到了嗎?我現在就出來。”沈珩說話間有點開心,他站起來微微側身,順手拎起了他的包。

“還沒有。”江知禺的語調聽起來正常,但夾雜了一絲細微的煩躁:“這裏的路太繞了,車開不進去,我現在走過去,你再多等一會。”

“沒關系,我可以一個人坐公交回去。”說話間,沈珩已經走到了走廊盡頭的電梯旁。

旁邊的半落地窗溫柔地折射出外面漸暗的深色天空,像是被潑下了大片化不開的濃墨。

“不行。”江知禺轉進導航上顯示的一個步行街道,聲線不容反駁:“我離的很近,你先出來等着。”

“哦。”沈珩進了電梯,“那要不然我先往回去的方向走,這邊就一條路,還能節省點時間。”

“嗯。”江知禺随口答應,雖然他無法理解沈珩為什麽這樣着急想回去。

法院樓下大廳的門和燈都已經關了,法院五點半下班,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還是門口值班的保安幫他按了開門密碼。

附近雖然地處偏僻,但還算得上熱鬧,周邊臨近的小吃攤和小型超市燈火通明,充滿了煙火氣。

沈珩步速不快,想着要不要買些晚餐回去吃,還是一會和江知禺找個餐廳,正思索着,距他不遠處的拐角,不知何時出現了幾個面熟的身影。

今天一整天在法院,坐在旁聽席的那幾個男女,一共四個人。看起來都喝了酒,醉态明顯。而且他們都有些喘,像是事發突然,一齊跑過來的。

這幾個人今天敗了官司,一年多的拉鋸戰這樣被定了結局,心裏自然是非常不痛快。下了庭之後他們随便找了家大排檔想着借酒澆愁,誰知道正喝着,就讓他們看見了從這邊經過的人。

沈珩身段清瘦,在外人看起來很好欺負,他們仗着人多,又加上喝了酒,便一鼓作氣的從後門繞了過去,把他堵在了街角旁一個比較隐秘的區域。

“喲,原來我沒看錯啊,這不就是今天在法院見到的被告律師嗎?”為首的那個穿着黑色衛衣的高大男人酒氣沖天,鄙夷的打量了沈珩一眼:“打了勝訴,沒拿着你的髒錢去逍遙快活嗎?”

他說着就蹒跚走過來伸手要拍沈珩的肩膀,結果拍了個空。

沈珩向後退了一步,神色沒什麽變化,他擡起眼睛,看着面前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聲音極冷淡:“你有事嗎?”

這個湊近他的男人雖然看起來像個醉漢,但眼神是清明的,很明顯是在借酒裝瘋。

“呵呵,我來找你…當然有事,不能說說話嗎?你們律師就這麽了不起?”他含混着磕磕絆絆道。

剛剛沈珩擡眼的剎那,竟讓他有一瞬間的卡殼。

長相明豔,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唇色豐潤。

哪有這麽漂亮的律師?他在心中短暫的懷疑了一下。

“我的咨詢費一千一小時,超出部分按每小時九百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從現在開始計時。”沈珩依舊平靜。

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後不屑的嗤笑一聲:“真不愧是能幫大——公司打官司的人,張口閉口都是錢。”

大字被他故意拉長了聲調,聽起來陰陽怪氣的,和他的外形極為不符。

後面有人罵了聲“操”,緊接着那個和他長得很像的另一個男人罵罵咧咧的出了聲,指着沈珩吼道:“你還要不要臉,我們為了打這場官司一年來到處奔波,結果就因為你們這些收爛錢的律師打了敗訴,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毀了我們整個家!整個家庭!”

他從不遠的黑暗處沖出來,惡狠狠的盯着他,眼神像某種野蠻的獸類:“你們為資本家做事,有沒有想過?像我們這種出不起律師費的窮苦人家該怎麽活下去!你們為了錢還有良心嗎!”

他們為了這場官司一年來都在啃家裏的老本,沒有人出去工作,就等着這筆賠償金下來,結果賠償金沒拿到,反而還要支付訴訟費。

“我們的義務只有幫我方當事人争取到法律範圍內的利益最大化。”沈珩側過臉看向他,烏黑的眼珠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一字一句道:“如果你不服,可以去最高院申請重審。”

“別特麽跟老子扯這些屁話!”他惱羞成怒,揮拳就往沈珩的臉上去,動作又快又狠,是用了十分的力道,卯足了勁想要教訓一下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律師。

沈珩一早便防着對方會突然出手,他偏頭躲過這一拳,身體向後一動,随後擡腿,狠狠的踹向了還想撲過來的那人的小腹。

剩下的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反轉看懵了,周圍安靜了幾秒,随後響起了半跪在地上那人捂着小腹傳來的嘔吐聲。

“我操!”站在沈珩身邊的另一人語調不可思議的轉了個彎,他瞪眼看向沈珩,伸手去揪他衣領,怒道:“你敢動手?找死!”

沈珩冷不防的被拽住,迅速偏開身體,屈起手肘狠狠砸向對方胸口的位置,男人吃痛悶哼了一聲,卻并未放開手。

“你們幹什麽呢!快點放開他!”

一道熟悉的聲線從身後傳來,沈珩趁面前人愣住的功夫打落他的手,江知禺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怎麽了?你沒事吧?”江知禺皺眉看着沈珩被揪的亂糟糟的領口,迅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所幸沈珩只是衣服有點褶皺,人應該沒受傷。

“這是私人恩怨。”男人惡聲惡氣的沖江知禺開口:“我教訓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跟你有什麽關系?”

江知禺這才有功夫看向和沈珩起沖突的人,流裏流氣的,身上還散發着劣質酒精味。

“他不知死活?”江知禺把沈珩護在身後,大步走到男人面前。

他臉色和語調都太過森冷,周身的氣質強勢,近身時帶着壓迫駭人的狠,吓得那人酒都醒了七八分,不自覺往後慫了一步。

“是啊,怎麽了?你又…”他強撐着話中的強硬,還沒說完,就被江知禺一拳狠狠砸在了臉上。

江知禺平常的消遣除了在酒吧和楚烨他們幾個聚一聚,更多時候還是在拳館度過的。這一拳的力道太過狠戾,男人直接被打摔在了地上,像是直接被打暈了,癱在地上一動不動,嘴角也迅速冒了血。

“敢動我的人,你是個什麽東西。”江知禺冷眼睥睨地上不能動彈的人,活動了下手腕,臉上的神情罕見的兇狠。

“江知禺!”沈珩也被這一拳驚到了,他大步跑到江知禺身邊,去拉他的胳膊:“你…”

前方驟然響起一聲女性的尖銳聲調,幾乎要穿透耳膜:“打人了!打人了!快來人啊!”她話音沒落,去扶被打的嘴角冒血那人的另一個女人就哭了起來。

兩人一哭一喊,尖利的聲線極高,但這附近是他們自己找的偏僻地方,除了路邊幾盞昏黃的路燈,連其他人的影子都沒有。

“報警!我們要報警!”

“你們打人!這是犯法的!警察!我現在就打110!”

“你們尋釁滋事在先,我們算正當防衛。”沈珩握着江知禺的手掌,居高臨下地,對着地上狼狽的四人一字一頓,聲線冷肅:“報警可以,我保證,被拘留的一定是你們。”

他看起來漠然又沉靜,唯有江知禺能感覺到,那雙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掌心是何等的冰冷,還有其中隐忍下的顫抖。

“你沒受傷吧?”沈珩嫌惡的将眼神從他們身上移開,拉着江知禺轉過身,語氣中的擔心意味格外顯著。

“沒有。”江知禺對他笑了笑:“這話該是我問你的才對。”

後面猛地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緊接着就是重物被擲過來時的破空聲。江知禺反應極快,手上猛地發力把沈珩往懷裏拉去,将他護在自己胸前,形成了一個完全的保護姿态。

幾乎是同時,他的肩膀處猛然被什麽東西砸中,伴随着玻璃瓶碎裂的刺耳聲響,碎玻璃嘩啦啦的掉落了一地。

江知禺覺得頸邊冒出了點淩厲的刺痛,他伸手摸上去,結果掌心一涼,一看,指縫和掌心皆被染上了一手的鮮血。

“江知禺!”沈珩被那抹觸目驚心的血色吓得身體一僵,他瞪大了眼睛,聲音都有些不對了。

後面那四個人早在把酒瓶砸在江知禺身上之後,就一瘸一拐的互相攙扶着逃跑了。

“沒事,玻璃劃傷,破了點皮。”江知禺甩了甩手上未幹的血珠,瞥見沈珩吓得發白的臉色,安撫了一句:“回去消個毒就行。”

沈珩才從驚吓中回過神,紅着一雙漂亮的眼睛搖了搖頭:“我帶你去醫院。”

江知禺的脖頸處被劃了一道五厘米的傷口,不深,但是看着很吓人,才一會的功夫,他一邊的領口都被沾上了不少血,黑色的襯衫暈上了一片更沉的濃黑。

兩人從離開到醫院,沈珩自始至終都緊皺着眉頭。

直到江知禺被護士處理好傷口裏殘留的一點細碎的玻璃渣,從清創室中出來的時候,才看見他坐在門外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了點。

“疼嗎?縫針了嗎?”沈珩緊張的盯着江知禺頸側被紗布覆蓋處的那一處皮膚,語氣難過又歉疚。

“沒縫針。”沈珩這種擔心的表情語氣讓江知禺覺得好笑,但這樣被人擔心着,這件事很大程度上取悅了他。

江知禺左右動了動脖子,故意逗他:“但傷口很疼。”

“我…對不起。”

沈珩的話中帶着濃濃的心疼,他壓抑着出了聲,擡眸看向江知禺時眼中水汽升騰,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

“你跟我道什麽歉?還有,你最近怎麽變得這麽愛哭?”江知禺伸手抹掉他眼角溢出的一點水珠:“不疼,騙你的。”

“那你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沈珩內心被歉疚感和自責感折磨的無以複加。

那時候聽見玻璃碎掉的聲音他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整個身體都被江知禺護着,結果一擡頭,瞳孔中就映出了江知禺滿手的血。

他當時腦內一片空白,感覺身體被一種名為恐懼的巨大力量支配着,讓他四肢僵硬,除了那聲江知禺,他竟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

現在後知後覺,他才意識到自己當時的反應有多麽愚蠢。

“沒什麽感覺,行了,回去吧。”江知禺帶着沈珩往外走。

今晚肯定是回不了京城了,兩人離開醫院後直接打車回到了酒店。

回到房間,沈珩忙前忙後的幫江知禺放水洗澡,再把他染血的衣服包起來扔掉。

江知禺來得急,沒帶衣服,沈珩在自己的行李箱裏翻了翻,有幾件幹淨的襯衫,雖然對江知禺而言小了點,但應該可以穿。

“你幹什麽呢?”江知禺洗完澡在床上坐下,看沈珩低頭在翻找着什麽,便慢悠悠的問了一句。

“沒什麽…對了,江知禺。”

“嗯?”

“你的衣服我幫你扔掉了。”

“嗯。”江知禺半躺在床上,朝着沈珩揚了揚下巴,命令道:“過來。”

沈珩聽話的走了過去。

“我就覺得今天哪裏不對,你什麽時候把對我的稱呼給改了?”江知禺把玩着沈珩的手指,哼笑道:“你該叫我什麽?”

沈珩猶豫的抿着嘴。

“又不說話?還生我昨天的氣呢?”江知禺把玩的動作停下,握住沈珩的掌心,将他拉近自己。

沈珩沒防備,直接被江知禺的動作弄得趴在了他胸口上。

“沒有,不生你氣。”沈珩真心的回答。

“那就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老公。”在江知禺這樣近距離的注視下,沈珩有些羞赫,半晌才小聲的開了口。

江知禺唇角扯起一個滿意的弧度。

這點小傷對他來說不痛不癢的,反倒還歪打正着,幫他免了回去花時間哄人的麻煩。

不虧。

他曲起食指指節,輕慢地勾起沈珩的下巴,探頭吻了上去。

沈珩順從乖巧的閉眼回應,直到衣服被江知禺不甚溫柔地解開了所有扣子,同時身體也被按在了柔軟的大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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