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節
金色胸章随着她扭頭的動作,刺眼地在眼角跳動。
澄淨的水流從他指間淌落,為撫摩親一吻他的指尖而前赴後繼地墜落,晶瑩地破碎。
拭掉唇邊的水跡,擰上水閥,女生的黑色袢帶鞋,踩斷一根枯枝,走向他。
午後微風滌蕩如潮汐。
“他在意,就一定能看到我,如果不,那我就不重要。”平視他的女孩說。
眼前合身的白襯衣裹住健碩的身軀,漂亮到叫人虛妄叢生的一副軀殼,想必這精镂細刻的線條将烙印在許多人心上,被收藏,被珍愛,被溫柔稱頌。
越過衣架般的寬肩,她筆直望進他眼中,原仁臣常給她一種感覺,禁欲的衍生詞不是凜然,不是莊重。
而是,勾引。
所以格外想要冒犯一下,長成這幅高潔的樣子。
所以,會被挫骨揚灰是嗎。她沉吟着,因為接下來的動作而心生猶豫,但四下無人的時機可遇不可求。
他身邊總是人太多。
“在想什麽?”他笑問望着自己出神的女孩子。
聲線溫和磁性,就是這點溫和,迫使她下了決定。
“您。”試一試,這個方法呢。
于是,纖細的手腕沒有預兆地伸向他,拉住他領帶,拽向自己,少女踮起腳後跟,送上靡豔紅唇。
第 15 章
Advertisement
學生會男多女少,女生們通常負責在一群天之驕子起沖突時緩和氣氛,不過效果如何要看小祖宗們的當天的心情如何。通常是不給的。一群人靜了一瞬,看好戲的,揣測的深思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
周子琛很随便了敷衍了一聲,嘻嘻哈哈地不正經道,“都律治嗎,我不動他。”兩人停步對視,氣氛驟然變得緊張。比周子琛高出半個頭的會長有些嘲諷地笑,“不是輸了嗎。”他說的那次都律治闖進學生會将他揍成豬頭的事,周子琛面皮抽動,這是他的恥辱,遲早會還回去的。不知道他女朋友是哪個班的,他想着,給她點顏色看看。花聰的女生一推鏡片,趕緊打圓場,轉移話題說:“對了,會長,成人禮的節目單我已經拟好了,放在你桌上,你有空看一看,我們好籌備起來了。”男生點頭,“我等下看。”
武莎也插嘴道:“周子琛你越來越像個攪屎棍了。”周子琛挑眉,不羁地反問,有我這麽帥的攪屎棍嗎?衆人露出嘔吐的表情,紛紛嘲他,“別自我感覺良好了。”一段不愉快的小插曲就這麽波瀾不驚地過去了。
“所以,你們是同學?”“嗯,認識好多年。”
冬天草木衰敗,汽車駛出繁華的城市,沿着岔路開往拍攝場地,路上兩人聊着天,早晨七點,駛近山谷邊緣地帶,有薄薄的霧氣在湧動,鐘鹫有嚴重路癡,很快分不清東南西北,幹脆轉回頭和餘般若聊天,翻了翻手裏的劇本,饒有興味地問她,這劇本挺有意思的,是不是男人寫的。他拿到劇本的第一眼,就被裏面屁滾尿流一樣的粗話和各種攜帶器官的血流成河的髒話吓了一跳,行文很野,甚至可以用粗鄙來形容,句式磅礴,大概只有身體倍兒棒的人才能寫出這樣有力量感的劇本。他腦袋裏頓時冒出一個滿臉絡腮胡,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周末扛着獵。槍去打獵,生命力旺盛的壯漢形象。不一定。餘般若忍不住發笑說,這已經是我們删減後的效果,不然沒法上映,可能要分級,不過身體好這點我認同。她似乎深有體會,減緩車速,繼續說着,劇本是從一個主打女性文學上買到,價格很便宜,沒有打聽過作者性別,你有興趣我幫你問一問。鐘鹫失笑說你忘了我原本做什麽的嗎。十二年後的河野原,與過去似乎并無不同,晶瑩的落雪柔情飄落,影視基地就在不遠處,半個小時後他們準時抵達目的地,攝制組已經在這裏度過了小半個月。吃完中飯餘般若突然想外出轉轉,鐘鹫在車上小憩,瞧見了便悄悄尾随了過來。
長身玉立的男性,一身褐色短打布衣,也掩不住風采奪目。“我和律治讀中學時就認識了,上次還是他帶我來的河野原。”她笑着說,“這裏變化不大。”神廟不大,門敞開着,只有一個年老的僧人在那裏掃地,兩人布施完随意晃了一圈,路過一件件寶相莊嚴的神像,兩人回頭往外走。觑一眼她輕松的笑容,鐘鹫脫而出,“我從前一直以為你們會在一起。”“可不天天在一起。”她自然明白鐘鹫口裏的人是誰,故意曲解。女人穿着長長的黑棉服毛領外套,低頭時小巧的臉幾乎埋沒在衣領中。“大概,‘因為’和‘所以’不适用感情,哪裏有那麽多的理所當然,現在這樣很好,我其實挺滿意了。”她仰頭,呼出一口蒙蒙熱氣,“功成名就,他很好,我也很好。”律治過得好,她就好。律治不好,她就送那個人下地獄。鐘鹫看一眼她因為連軸轉而少眠有些憔悴的側臉,心說可你似乎不太快樂。
回到片場,大家都吃完了午飯,道具師和美術指導在布置下午的場景,女主角少女時期的高玉玲披着厚厚的長款羽絨服,見兩人進門,揮手招呼,般若姐你們去哪裏了?
餘般若笑,“在外面,你們都準備好了。“”好了,”高玉玲頑皮地揭開羽絨服,展現裏面的清涼短打裝扮,露臍裝,“看。”蒼白的女人頓時失笑,“那我們開始吧,争取今天早點收工,晚上天氣預報說會暴雪。”“诶,骊州不是靠近港口嗎——”高玉玲是紀市人,這是她在骊州度過的第一個冬天。她說着,深吸了一口氣,為自己打氣勇敢地月兌掉暖和的外套。演員和道具全部到位,場記打板,演對手戲的三人一秒沉澱表情,迅速入戲——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
願你的國降臨。
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們日用的飲食,今日賜給我們,免我們的債,如同我們免了人的債。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
因為國度、權柄、榮耀,都是你的,直到永遠。
阿門。
狗娘養的臭婊一子!僞君子!
你們他媽的敢顯顯靈嗎?!孬種!騙子!!
鐵鏽味的鹹腥液體,奔流湧出他的口鼻,拳腳隕石般砸下,黑色的腦袋以西瓜崩裂的形狀重重摔到地上,揚起星星點點的紅雨和塵土。
無數金色小星星在眼前爆I炸,一個個扭曲的黑影在血液散發出的芬芳中,尖叫宛如狂歡。
他蹬腿,他揮臂回擊,他像蟲子一樣掙紮扭動。
哭叫和求救統統被鋼鐵般的拳頭堵回喉嚨。鐵拳捅進腹部,他凹陷得團棉花。
人類有這麽多的眼淚和鮮血。
他蜷縮,他用雙手護住自己的頭,他在苦苦哀求。
上帝不喜歡貧民窟,祂不在這裏,祂不在那裏,祂不在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貧民窟的臭蟲倒在地上,肥碩的身軀像攤爛西瓜。
繁星璀璨,盤踞在夜色中的勘那珈諾山像頭靜默的獸,垂立的峭壁如同交錯犬牙,酷熱和暴力喂飽它沉甸甸的胃囊。月華朦胧,輕煙般的陰翳籠罩着光線蒙昧的樹林。
藏起身影的女孩,輕輕眨動一下眼睛。
掩映在羅望子樹茂密枝桠間的二人,默默看着下面搗番茄的場景。
“小八。”幾縷灰影參差漏下,被呼喚的少年一動不動,幾乎消融在夜色中。
幹瘦的身影像一具木乃伊,黑衣黑褲,四肢着地,以犬類的姿态蹲鋸在樹上,兩手抓着枝幹,長長的銀色劉海覆眼。
聽見輕喚,他面無表情。
少女肩頭的烏鴉,朝她側了側頭,雕塑般的美麗側影倒映在那一片漆黑的小宇宙中。
音源的主人悠閑地垂晃着一條細嫩的腿,單手撐住樹幹,另一只手放松地搭在曲起的膝蓋上。
她習以為常他的沉默,用只能以兩人聽清的音量說:“小八,我有時想,我們頭頂的神明,有着怎樣的心腸,如此喜歡考驗祂的信徒。”
“‘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所以你讓我平時多思考,逗祂笑,運氣會變好。”少年有着一副與陰郁外形截然不同的清越嗓音,玉石相擊般動聽,“對不起,我還是不懂。”對不起,可我還是不懂你們人類迷宮般的狗屎腦袋。
“啊……”
愛胡謅的少女噎了下,心虛地擡手抓了抓臉,嘀咕道:“我說過很多亂七八糟的話,不用記得這麽清楚。”
“……”
良久,他喉頭微動,“快死了。”
“這一路我們一共用掉了多少子I弓單?”
“一百零一發。”
“救了幾個?”
“八個。”
——那麽,這就是第九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