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BATTLE篇：黑粉
夜晚閉館前的農大圖書館中，唐堇薇正在筆記本電腦上修改一篇論文，秀氣的眉毛擰成一團，改到煩心時郁悶地咬着吸管喝起了奶茶。
坐在她對面的人是馮戚，他突然伸了個懶腰，酷酷地開口道：“今晚我可有的忙了。”
唐堇薇擡起頭：“陸越的事？”
馮戚對她露出一個高冷的微笑：“是啊。”
下午開學典禮上陸越的驚天發言再次引起軒然大波，身為陸越資深黑粉的馮戚為此緊急召集了人員線上開會，準備忙上半宿。
湘南農大的陸越黑粉集中營裏人才輩出，只需短短一晚上的時間，就會有若幹陸越最新素材的鬼畜視頻新鮮出爐，牢牢霸占視頻彈幕網站的排行榜。陸越最新的顏藝表情包也會被傳遍了全網，成為了吃瓜群衆們聊天必備的新寵。
這一切，馮戚“功不可沒”，自從組建了湘南農大陸越的ANTI群後，他就廣為招募社員，成為了神秘的幕後操盤手。
這群黑粉行動隐秘，紀律嚴明，熱衷于挖掘陸越丢人的每一個瞬間，P圖表情包，制作鬼畜惡搞視頻，向所有吃瓜路人曝光陸越真實的一面。
雖然他們從不胡編亂造黑料，也不造謠生事，但是陸越翻車的時候，他們總是沖在第一線，恨不得包下紐約時代廣場的廣告位播放給全世界。
就比如前一陣子陸越生日發微博連錯五個成語那次，黑粉群不到十五分鐘就做好了“正确的成語用法科普長微博”，三個小時內整理完“歷年來陸越用錯過的成語大全”，十二個小時候，陸越的惡搞鬼畜視頻已經在視頻彈幕網站裏沖到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足見他們的效率有多驚人，戰鬥力又是如何了得。
這其中一半要歸功于馮戚指揮得當，另一半則要歸功于人類“恨比愛更長久”的本性。
馮戚還邀請唐堇薇加入，但是她自己的事情已經夠忙了，比起追着陸越黑，她更希望能為自己的母校做些什麽。
“堇薇，你覺得陸越來我們學校能堅持幾天？”馮戚問道，“他這種大少爺脾氣，怕是堅持不到三天就撂擔子走人了吧。”
“開學典禮的熱搜都上了，他怕丢臉，說不定根本不會來。”唐堇薇說。
“那可不行，我可是對他加入我們農大很期待的！”馮戚一臉認真。
“別太過分哦。”唐堇薇伸出一根修長的手指在他面前擺了擺，“不要影響學校的名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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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絕不讓你這個‘愛校狂魔’為難。”馮戚說。
唐堇薇這才放心下來，她不關心陸越到底來不來，最好不要出現在她的眼前。此時的她想不到，天剛一亮，她的期望就破滅了。
一大早，唐堇薇接到了原教授的電話：“堇薇，今天有空嗎？有位客人邀請我們上門做客去咯。”
最尊敬的長輩的邀請，只要不是躺在ICU裏罩着呼吸機，唐堇薇就一定不會拒絕。
這就是為什麽她現在和原教授坐在一輛駛向本市郊區莊園的車上。
前來接送兩人的司機穿着西裝，打着一條和西裝搭配合宜的領帶，臉上的笑容和語氣都透着一種訓練得體的妥帖，唐堇薇并不常在自己的生活圈中見到這種人，但跟随原教授出去參加學術會議或者調研項目的時候，她偶爾會見到這樣的人。于是她敏銳地對今天這一趟的目的地有了明确的猜測。
“你不好奇我們要去哪裏嗎？”原教授笑眯眯地問道。
“您不是準備告訴我了嗎？”唐堇薇學着他的表情，也笑眯眯地反問。
“可我現在又不想告訴你了，不如你猜猜看？”原教授饒有興致地考驗起了她。
唐堇薇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神情，半晌過去才一拍手，仿佛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陸越家，對不對？”
“咦，這你是怎麽猜到的？”原教授驚訝地問道。
唐堇薇不答，她微笑着攤開手讨要道：“您把藏在口袋裏的糖給我，我就告訴您。醫生說過了，您不能再偷偷吃甜食了。”
原教授嘀咕了一句，無奈地交出了一把糖，唐堇薇這下滿意了，她剝了一顆糖放進了自己的嘴裏，眨了眨眼回答道：“很簡單，您明确地說這位客人是邀請‘我們’上門做客，而不是邀請您一個人，那就排除了所有與我無關的人。再從剩下的名單裏排查，最有可能邀請我們的人，應該是陸越的父親。畢竟昨天開學典禮上的意外，實在令人印象深刻。”
原教授認真打量着唐堇薇，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不過我有些意外的是，我以為陸先生會來上門拜訪的。”唐堇薇微微蹙了蹙眉，對此頗有微詞，畢竟他是原教授的學生，只有學生登門拜訪，哪有讓老師親自上門的道理？
“哈哈，他倒是想來，可我不讓，我非要去看看他的大園子不可。”原教授露出了頑童般的笑容，“這些年他生意做得風生水起，逢年過節還給我送來自家産的水果和果酒，我倒要看看他家的園子到底有多大，種得齊這麽多水果來。”
唐堇薇心說也許是人家的莊園遍布世界各地，可見原教授這番興致勃勃的樣子，她也只好微微一笑，陪同師長乘興而去。
“而且，他這次特地邀請你，還有事要當面拜托你。”原教授說。
唐堇薇猜測：“又是陸越的事情？”
原教授賣了個關子：“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唐堇薇有些許疑惑，如果是關照陸越的請求，陸先生已經通過原教授拜托過一次了，沒必要當面再說一次。
難道，是有別的請求？
還是說，陸先生另有打算？
不管是什麽，等見到了陸行舟就知道了，唐堇薇心想。
陸越家後院的庭院中，唐堇薇端着禮貌的微笑，看着人到中年依舊風度翩翩的陸行舟，随着他一個接一個的問題，她腦中的疑問越來越多了。
“堇薇原來都這麽大了啊？”
“你和你媽媽長得挺像的，我們兩個是同一屆的同學。”
“聽說你的專業水平很不錯？”
“今年幾歲了呀？”
“有男朋友了嗎？”
“那有喜歡的男孩子嗎？”
“沒有啊？确實，你聰明又好看，女孩子多挑剔也是應該的。”
随着問題越來越不對勁，唐堇薇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僵硬，她逐漸懷疑這是一個相親現場，否則為什麽陸行舟盡挑感情問題發問呢？
陸行舟興致勃勃地問道：“那你看我兒子怎麽樣？”
唐堇薇：“……”
不怎麽樣，她是個智性戀，對只有一張臉腦袋空空的哈士奇沒有興趣。
原教授幹咳了兩聲，在唐堇薇的笑容消失前打了個圓場：“堇薇年紀還小呢，行舟啊，你不是還有事要拜托堇薇嗎？”
跑題的商界大佬終于回歸了正題，拿出了一點面試的态度來：“以堇薇的角度來看，陸越未來兩年在農大，應該做些什麽？”
原來是面試，唐堇薇瞬間明白了。
她定了定神，不慌不忙地回答道：“這就要看陸越希望通過這兩年的學習達成什麽樣的目标，或者說，您希望他達成什麽樣的目标。”
“哦？”陸行舟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的小姑娘一下子就抓住了主要矛盾。現在在做決定的人不是陸越，而是他陸行舟。
唐堇薇溫柔又禮貌地說道：“但是，無論您對陸越有什麽樣的設想，恐怕都和陸越自己的期望有所出入。他并不是心甘情願來農大念書的，可以預見到未來兩年，他一定會挖空心思盡快回去，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學業上，所以您找到了我，希望我能為他提供一些‘幫助’，以免他名義上返校念書，實際上不見蹤影，對嗎？”
陸行舟笑了，他看着原教授，感嘆地說道：“哎，我家那個傻兒子，要是有堇薇一半聰明，我現在就不用這麽頭痛地到處托人了。”
原教授笑呵呵地摸了摸唐堇薇的腦袋，驕傲地說道：“怎麽樣，我就說交給堇薇一定沒有問題吧。”
陸行舟信服地點了點頭：“堇薇啊，我這個做父親的實在不能看着他再這樣下去了。他需要一個能全方面管住他，讓他靜下心來好好學習重新做人的監護人。所以，你願意做他在校期間的經紀人嗎？只要他在學校一天，他的所有事情都是你說了算。至于報酬，談錢可能有點俗氣，那就談談人情吧。老師幫我做個見證，我給堇薇一個保證，無論未來堇薇在哪方面需要幫助，經濟也好、人脈也好、資源也好，我總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
陸越的內心是崩潰的。
昨天開學典禮的事故之後，他果然又被黑上了熱搜，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活活讓公關部全體人員忙到暈厥。
陸越被千叮咛萬囑咐不許亂發微博，經紀人甚至禁止他上微博，但這種禁令對陸越毫無作用，他毅然決然地躲在被窩裏登錄了微博小號，像是看恐怖片一樣用手捂住眼睛，偷偷從指縫裏看熱搜詞條。
這一看就是瞳孔緊縮、心跳加速、呼吸困難、生無可戀。
網友再健忘也還記得他上次那個亂用成語的文盲熱搜呢，當時就有無數人勸他回去多讀點書。沒想到陸越竟然真的回大學念書去了，念的還是他昔日親口吐槽過的湘南農大——那個知名的陸越黑粉集中營，真是勇氣可嘉。
然而不等網友們對他稍加改觀，他又幹出來在開學典禮上喊出“不想養豬”的爆炸性發言，這下全網只剩下“哈哈哈哈哈哈”的聲音了，還有人問他到底是對養豬留下了多大的陰影。
除了黑粉照例往死裏黑他，以及同樣照例的粉絲挽尊行為，剩下的就是無數唯恐天下不亂的路人們期待起了陸越在農大養豬的生活，其中還夾雜着若幹農大的學生弱弱地辯解不是每個農業大學都需要養豬的，他們大部分時候也只是在教室裏上專業課。
還有一些網友翻出了陸越三年前吐槽湘南農大的真人秀視頻片段，還戲谑地配上了表情包：“我陸越就是餓死，死外邊，從這裏跳下去，也不會去湘南農大——我要去農大念書了！真香！”
陸越越想越氣，越氣越想，他情願因為自己的過分優秀被黑粉羨慕嫉妒恨，也不想成為一個搞笑明星啊，這簡直是逼格喪盡！他陸越長得帥出身好人還很優秀，他不要面子的嗎？
在這個年紀的男生心中，自我膨脹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陸越在這方面更是遠超常人，他膨脹得簡直可以當場脫離地球引力直接飛到宇宙裏去。
現在他又被黑上熱搜，這肯定不是他的錯呢。如果不是他的錯，那會是誰的錯呢？
毫無疑問，是唐堇薇的錯！
下次再見面的時候，他一定要給她好看！陸越恨恨地下定了決心。
這一晚陸越沒有睡好，他熬夜看熱搜看到淩晨四點多才睡了過去，不出意外地噩夢連連，他夢到自己剛到湘南農大就被一大群黑粉團團圍住，危急之際他不知道從哪找到了一根撬棍，威武霸氣地追着黑粉打了起來，頓時把這批兇神惡煞的黑粉吓得抱團鼠竄。
就在他得意之際，他猛然一擡頭，看到唐堇薇站在教學樓的樓頂，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冷一笑。
陸越恍惚地怔住了，竟然動彈不得。周圍的黑粉頓時抓住了他，七手八腳地把他拖到了豬圈裏，陸越一邊掙紮一邊吶喊“我不想養豬”，竟然在慘叫中驚醒了。
卧室門外的管家敲了敲門：“有客人要來，陸先生讓你趕緊起來。”
“不去！誰來我都不去！”陸越把被子一蒙繼續睡，他要繼續回到夢裏和黑粉搏鬥！
“陸先生說，如果你不去的話，他就把你送回美國讓你本碩博連讀，不畢業你這輩子都別想回娛樂圈了。”
陸越慘叫一聲，睡意全消地滾下了床：“告訴他我這就來！陸行舟你不是人！我詛咒你老婆刷爆你的信用卡！”
冰冷的現實打擊，讓陸越不得不把整治親爹的願望寄托在了親媽身上，可惜她最近出國看走秀去了，孤立無援的陸越慘遭親爹折磨，覺得自己像是一顆地裏的小白菜。
太慘了，真的太悲慘了，他一代當紅偶像為什麽會混得這麽慘？就連睡個懶覺的權利都沒有嗎？
難道是這個世界針對他？為什麽，就因為他太優秀了嗎？陸越捂住了胸口，深深地感覺到了世界的惡意。
等到挂着兩個黑眼圈的陸越出現在後宅涼亭中時，陸越絕望地發現，原來這個世界還能對他更惡意。
他的父親，外表溫文儒雅其實對兒子壞得流油的黑心資本家，正握着那個讓他噩夢整夜的唐堇薇的手，一臉劉備托孤一般的表情：“堇薇啊，我兒子在大學裏的一切事宜就拜托你了，他能不能畢業，你說了算！”
唐堇薇藏好了狐貍尾巴，語笑嫣嫣地說道：“您言重了，我一定會盡力而為的。只是不知道他吃不吃得了這些苦，您也是學農出身，應該知道這個專業并不是想象的那麽容易……”
陸行舟坦然道：“就是要他吃些苦頭，狠狠吃苦頭！”
這一刻，陸越發出了歇斯底裏的慘叫聲：“我不同意啊啊啊啊啊啊！”
親爹要把他“托孤”給黑粉，這和謀殺親兒有什麽區別？
他一定會死得很難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
二越悲慘的人生就此開始了（笑容逐漸缺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