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BATTLE篇：黑粉
陸越好像是氣傻了。
唐堇薇看着死死抱住哈士奇并且堅定地把腦袋埋進哈士奇脖子裏的陸越，覺得他現在的行為像是一只把腦袋埋進沙子裏假裝無事發生的鴕鳥。
竟然還有點可愛，唐堇薇心想，下一秒她就懷疑自己被傳染了弱智，還被傳染了弱視。
陸越埋首在哈士奇的毛發裏，深呼吸，深呼吸，再深呼吸……呸，一嘴狗毛！
他想明白了，自己剛才絕對是想岔了，唐堇薇根本不喜歡他，她是真的恨他！否則怎麽能解釋他一個萬千少女心目中的美男子躺在她面前，她非但沒有內心小鹿亂撞地親上來，而是無情地站在一旁拿手機拍他被哈士奇“洗臉”？
唐堇薇到底是不是女人啊？陸越氣憤地心想，還是他陸越真的沒有魅力了？不，這不可能！他那麽優秀，怎麽可能有女孩子能抗拒他的吸引力！
除非，除非她真的是他的黑粉！
這不科學啊！說好的只要線下見到他真人，所有女性黑粉都會自動脫籍呢？
他無往不利的美男計為什麽不管用了啊！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上帝是用各種各樣的元素合成一個人，那麽上帝在創造陸越的時候，不僅給他加入了大量的英俊，還不小心加入了過量的“自戀”元素，讓他不知不覺膨脹成了一個快樂上升的熱氣球，直到……他遇到了唐堇薇。
“到底怎麽樣你才肯删掉？”陸越終于調整好了崩盤的心态，把埋首在哈士奇毛發裏的腦袋擡了起來，惡狠狠地問道。
“如果我删掉錄音，這件事情是不是就過去了？”唐堇薇問道。
“哼，勉強算過去吧。”陸越哼哼了一聲，“記住，是我寬宏大量放你一馬的。”
唐堇薇微笑了起來，溫柔卻堅定地告訴他：“那我不會删掉的。”
陸越一頭霧水，她在說什麽？他都打算勉為其難地原諒她了诶！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在陸越不解的眼神中，唐堇薇緩緩道：“因為你還欠我一個道歉。我無緣無故被你威脅，你非但沒有悔意，也不打算道歉，甚至還試圖強行毀滅證據，難道你認為自己的行為沒有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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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越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從小到大，因為優越的家世和俊俏的臉蛋，陸越從來都是被所有人偏愛的那個異類，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本能地覺得自己做什麽都會被人原諒。
“很顯然，你覺得有。因為如果你覺得沒有問題，你也不會急着要我删掉錄音了。”唐堇薇說道。
陸越沉默了，一直被激動和惱怒沖昏的頭腦終于逐漸冷卻了下來，他意識到，摒棄他對唐堇薇強烈的個人情緒，他好像……确實幹了件不地道的事情。
要道歉嗎？陸越糾結了起來，他偷偷打量了一眼唐堇薇，唐堇薇微笑着地看着他，明明是柔和的神情，眼神卻冰冷犀利，看得陸越一陣心虛。可是心虛之後，那份惱羞成怒的情緒再次沉渣泛起，他突然又生氣了起來。
憑什麽啊，他才不要對黑粉道歉！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道歉。說吧，你想要什麽，我可以拿錢買這條錄音，你開個價吧。”陸越抱起了手臂，氣勢洶洶地說道。
唐堇薇感到太陽穴一跳，那股對陸越的反感之意再次噴湧了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靜道：“陸越，現在擺在你眼前的，是一個不應該用金錢來解決的問題。”
陸越一挑眉，自信滿滿道：“那肯定是給的錢不夠多，鈔能力無所不能。”
唐堇薇知道陸越有很多缺點，作為一個資深黑粉，她不吝于存檔陸越人設崩塌、行為出格、發言失态的各種丢人場面，但是她也知道，她所見到的陸越并不是真實的陸越，而是一個被包裝過的偶像。
她也曾經在被陸越的顏值迷惑的若幹短暫瞬間中懷疑過，也許鏡頭外的陸越有他的優點？
現在她知道了，陸越的優點就只有長得好看而已。她也知道陸行舟先生口中陸越的壞毛病到底是什麽了：他性格裏的缺點被掩蓋在格外優秀的皮相和偶像的光環下，讓人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他的缺點，只記得他璀璨耀眼的那一面。
唐堇薇深吸了一口氣，冷下了臉問道：“你覺得，原教授和你父親比，誰更富有？”
陸越愣了一下，回憶着那位老教授的穿着打扮，篤定地說道：“那顯然是我那個混賬老爹啊。”
“但是你的父親很尊敬原教授，不僅僅是他，所有認識原教授的人，都很尊敬他。哦，你可能除外，畢竟昨天你還不知道他是誰。”唐堇薇忍不住翻了一頁舊賬。
陸越的臉上一陣發燙：“我現在知道了！”
唐堇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尊敬和金錢本身沒有關系，同樣的，我對你的看法和你的名氣沒有關系。現在為止，你在我這裏留下的印象分是負數，因為你經常口出狂言、學業糟糕、在開學典禮上胡言亂語、當面威脅我并且拒不道歉，還試圖收買我來解決問題，我實在沒有在你身上看到優點。一想到我的校友裏也許就有你的粉絲，被你包裝出來的形象吸引，真心實意地喜歡你，我為她們感到可惜，也許我有義務讓她們知道你的真面目，助她們早日脫粉。”
脫粉？
如果說唐堇薇的指責對他的傷害是100點，那麽“脫粉”這個詞語，對陸越的傷害就直接飙升到了1000點，将他的“血條”瞬間打空！
脫粉，這不可以！
陸越的腦中瞬間有了畫面感：唐堇薇把他錄音放到了網上，然後他立刻又承包了熱搜，無數黑粉歡欣鼓舞情緒高漲宛如過年，到處宣傳他霸淩同學的不良行為，然後更多人加入到了“陸越滾出娛樂圈”的游.行示威團體中。
而他，陸越，凄凄慘慘地被經紀人、公關部長和老爹輪流訓斥，罵到他恨不得拿根繩子上吊。下一秒，畫面一轉，他的魔鬼老爹宣布他從此不要想回娛樂圈了，而他只好穿着打了補丁的衣服，背上他的行囊，哭哭啼啼和哈士奇一起地被趕出家門浪跡天涯住進豬舍……
陸越頓時被自己的想象打擊得萎靡不振，生無可戀。
“對不起！”陸越在一通極限腦補的操作後，依舊懷着郁結的心情，對唐堇薇大聲道歉，聲音裏還帶着一絲不甘，如同一個被持刀劫匪威逼不得不交出錢包的倒黴蛋。
這一聲之後，唐堇薇沉默了，遲遲沒有回答，她知道這個道歉是她逼出來的，陸越并不情願。
長時間的沉默加劇了陸越的不安，他原本低垂着的腦袋悄悄擡起了一點，偷看起了唐堇薇的表情，小心翼翼裏還有幾分委屈。這個仿佛小狗小貓“暗中觀察”的動作被唐堇薇完整地看在了眼裏，她莫名覺得這個表情有點眼熟。
到底是在哪裏見過呢？唐堇薇思索了起來，下一秒，她的視線落在了陸越腳邊的寵物狗身上。這條憨憨的哈士奇因為遲遲沒有人理會，正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又是兇惡又是可憐地看着他倆。
唐堇薇：“……”
原來如此。
真的好像。
唐堇薇被自己的不受邏輯控制的聯想逗笑了，臉上嚴肅的表情沒有崩住，反倒露出了一絲笑意：“好，我接受你的道歉。”
“那錄音……”陸越立刻追問。
“我會删掉的，但不是現在。”唐堇薇義正辭嚴地說道，“我是你的校園經紀人，我會觀察你接下來的表現，直到你的所作所為符合一個價值觀健康的大學生，我就會删掉這條錄音。”
陸越有些不滿意，但唐堇薇語氣堅決，他只能不悅地努了努嘴，暫時偃旗息鼓。
看到陸越服了軟，唐堇薇的心情大好：“作為道歉，你陪我做一件事吧。”
“你想做什麽？”陸越立刻警覺了起來，之前那個“可怕”的猜測再一次浮現在了他的戀愛腦中：這個黑粉不會是想泡他吧？
“陪我看個電影。”唐堇薇笑了起來，眉眼彎彎，仿佛這是一個暧昧的邀請。
陸越的表情瞬間驚恐：糟糕，唐堇薇這是想和他約會！這怎麽行！他陸越不要面子的啊？
“我為什麽要陪你看電影？什麽電影？看它做什麽？”陸越警惕心十足地追問道，絞盡腦汁要想出一個拒絕的借口。
“關于原教授的個人傳記電影。”唐堇薇用似笑非笑地瞪了他一眼，嗔怪地說道，“我實在不能忍受你竟然不認識他。”
陸越頓時心虛了一下，小聲辯解：“我認識的，只是一時間沒把人和名字對上號……”
“是嗎？那你現在說三項原教授的重要研究成果吧。”
“呃……”
唐堇薇看他張口結舌又心虛得眼神亂飄的樣子，語氣益發溫柔卻危險：“現在，可以跟我一起看一遍原教授的傳記電影了嗎？”
陸越認命地點了點頭，心想着，看就看呗，不就是傳記電影嗎？一兩個小時随便忍一下就過去了，實在不行，偷偷玩手機呗。說起來，唐堇薇現在這副逼他看視頻的樣子，倒有點像跟別人死命宣傳自己偶像唱跳視頻的粉絲……只不過她追的這個“星”實在有點與衆不同。
這麽一想，陸越看待唐堇薇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古怪了起來。
嘿，原來黑粉也是個追星少女啊，只是追的不是他而已。
兩個小時後，陸家莊園的家庭影院中，感情豐沛特別容易被感動的陸越眼淚狂飙。
“嗚嗚嗚嗚，原來當年條件這麽艱苦，原教授也太不容易了。”陸越紅着眼睛吸着鼻子，哽咽着說道。
唐堇薇嘴角一抽，遞了兩張紙巾過去：“擦擦吧。”
陸越一邊擦一邊哭，好好的一個偶像明星，哭得毫無形象可言，不禁讓唐堇薇有些後悔，她是不是應該選更客觀的紀錄片，而不是在真實事件基礎上加了一些煽情.色彩的電影？
她也沒想到，被她讨厭了三年的陸越竟然是這麽一個感情豐富的人。他剛看了半小時，才看到原教授的研究成果被人惡意毀壞痛心難當的時候，他就開始哭了起來。一開始陸越還會掩飾一下，偷偷擦眼淚，然而十分鐘後，陸越就完全繃不住了，一邊絮絮叨叨一邊哭哭啼啼。再過半小時，陸越完全忘記了個人形象，開始捶胸頓足嚎啕大哭，那副激動的樣子，着實把唐堇薇吓了一跳。
陸越原來是個這麽感性的人嗎？唐堇薇迷惑地偷觑了他一眼，後者用力搓了一下鼻子，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看什麽看？好好看電影！不要瞎走神！你這樣對得起原教授嗎？”
唐堇薇：“……”
她在黑暗中優雅地翻了個白眼：算了，不和這個新晉迷弟辯論了。看在同為原教授粉絲的份上，她大方地容忍他的無禮了。
電影剛一看完，唐堇薇接到原教授的電話，他準備回家了。陸越一聽，丢下唐堇薇狂奔着離開了家庭影院。等到唐堇薇來到現場，她目睹到了深情地拉着原教授的手依依不舍的陸越，以及一個一臉茫然懷疑自己兒子是不是突然吃錯了藥的陸行舟。
“原教授，我剛剛看了您的傳記電影，不知道該怎麽表達我現在的心情，您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我太佩服您啦！”陸越說着，情緒又上來了，現場來了個淚灑花園。
原教授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好的嘛，一定來，一定來。堇薇，我們該走啦。”
唐堇薇快步來到原教授身邊，禮貌地告別了陸家父子，并堅定地拒絕了抽風中的陸越的十八相送。陸越還想鑽進車裏對原教授道別，唐堇薇堅定地用一根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上，硬是把他戳了下去。
“你下手也太重了。”陸越捂着胸口抱怨道。
“抱歉哦。喏，賠償金收好。”唐堇薇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顆糖，用兩根纖長的手指捏着，放到了陸越的手上。
陸越拿着一顆糖，茫然地看着她。
唐堇薇趁他愣神之際，對他甜美一笑，反手無情地關上了車門：搞定！
“電影是你讓他看的？”原教授問道。
“嗯，但我沒想到，他會有這麽大反應。”唐堇薇的心情有點複雜。
“小朋友其實人不錯吧？”原教授笑着，眼角的皺紋因為這個笑容而加深了許多。
唐堇薇看着站在車外拼命揮手告別，恨不得上車跟着走的陸越，半晌才應了一聲：“還有救吧，大概。”
雖然讨厭陸越，但唐堇薇是個理性黑粉。她不是見不得陸越學好，相反，她樂于看到陸越往好的方向發展，最好從此安安分分退圈上學，兢兢業業提升農大知名度，作為愛校狂魔，她對此充滿期待。
但是，現在的陸越還差得遠呢，她心想。
也許陸越的真情流露證明了他本性并不壞，讓她對陸越有所改觀。但是，她可不覺得陸越從此會安分下來，未來的農大的生活，一定是雞飛狗跳的大混戰。
不過她可不怕這個，在混亂中因勢利導，不動聲色地讓局勢向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這才是幕後黑手的長處，也是她最擅長的事情，畢竟，她可不是什麽真的三好學生。
唐堇薇微微一笑，将陸越的黑歷史錄音發到了自己的郵箱裏備份，又剝開了一顆糖放進了嘴裏，是酸酸甜甜的味道。
接下來的兩年，就讓黑粉教你做人吧，唐堇薇美滋滋地心想。
至于從哪裏開始呢……
就從讓偶像搬進學生宿舍開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搞事，搞事，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