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暗糖(29) 錯付了
談及長輩的是非, 已是大不敬了,樂國榮卻沒有橫眉指責,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誰年輕的時候不會犯點錯, 回望過去,他那時做的确實荒唐。
樂國榮卻沒想到他年紀輕輕會想這麽遠,他這麽想或許和他自己的身世也有點關系。
“就算不聯姻, 我也會替清言好好照看樂家, 漫音我一直都是把她當做妹妹看,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安排,實在抱歉,辜負了您對我的厚望。”江時坦言。
樂國榮見他的意思非常堅決, 張了張嘴,發現自己沒有任何語言能說服他, 最終沉默地抿了一口紅酒。
結束用餐後, 江時送樂國榮上車。
樂國榮按下車窗, 回頭深深地看了江時一眼, 江時剛才的那番話, 何嘗不是提醒他,沒有愛情的婚姻名存實亡。可人生在世,誰何嘗不是身不由己。
他沉吟了片刻, “就算樂家不跟江家聯姻, 還有張家楊家紀家……你以為你的做法對漫音好, 可她是樂家的人, 終究逃不開。我寧願你對她相敬如賓,至少她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心裏總會是開心的。”
江時目色一沉。
“這世間沒有那麽多的順心如意,更多的是妥協和無奈, 你還年輕,很多事不是自己能決定的,等你遇到的時候,就會明白了。”
江時對他這種說法一點也不認可,“所以為了權力和地位,你妥協了?”
樂國榮被他的話堵得脾氣都沒有,氣笑了兩聲,無奈搖頭。
“我給你時間,好好考慮清楚。”
樂國榮說完這句話,就讓司機關上車窗,開動車,車身緩緩駛入了機動車道。
江時看着駛入夜色的車尾,直到它在盡頭消失,他才緩緩收回視線。
他回到自己車上,在昏暗的車室內,點了一支煙,打開車窗,冷風吹了進來,煙味随風散開。
安靜環境被突兀手機鈴聲打破,他低眼看了一下來電顯示,是家裏打來的。
他将煙按進了煙灰缸,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那頭傳來李叔急促的聲音,“小江!你媽剛才突然暈倒了,現在在醫院,快過來一趟。”
“我現在就過去。”
江時立即發動車,一邊開車,一邊問李叔,他母親的情況。
“現在還不知道,醫生在給她做檢查。”李叔回答。
李叔告訴他醫院的位置,江時很快就趕到了。
這時已經檢查完,醫生正在跟李叔溝通病人的情況。
他急匆匆上前,李叔立馬就看到了他,跟醫生說,“這是她兒子。”
醫生立馬把前面說的內容再敘述了一遍,“老人血壓高,心率不齊,可能是深蹲時間過久,導致大腦缺血缺氧,才發生了暈厥。”
他把檢查結果給江時看,“都是一些老年病,讓她住院觀察幾天,血壓高的話,飲食這方面要多多注意一下……”
醫生囑咐了一堆,然後就離開了。
江時拿着檢查的單子,發現自己的手竟然在顫抖。
李叔走到他身邊,看到江時愣愣的盯着單子,臉色一片煞白,他寬慰道,“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以後要好好休養,你別擔心了。”
江時深緩一口氣,“麻煩李叔了。”
李叔住在江母隔壁,兩人是鄰居,他經常會在院子裏逛一逛,才會意外發現江母暈倒在地。
李叔擺手道,“不麻煩不麻煩。”
兩人進了病房,江母正躺在病床上,她聽到開門的動靜,緩緩睜開眼。
看到兒子站在床邊,疲憊的開口,“阿時,你怎麽過來了?我沒事,你工作忙,不用經常回來看我。”
江時喉嚨一梗,沒有說話,怕自己一張口,就露出自己的脆弱。
當他聽到李叔說母親在醫院時,便慌了神,一種恐懼感占據了他的全部情緒。
看到母親真的沒事了,他退出了病房,坐在走廊的座椅上,點了一支煙。
李叔沒急着回去,他雖然有兒有女,卻依舊是個孤寡老人。他明白現在的年輕人和老人家都沒什麽話聊,年輕人也不懂怎麽照顧人,他就坐在江母床頭,跟她聊天解乏。
李叔見江母一臉失落地看着門口的方向,寬慰她道,“你別看他現在鎮定,那是他知道你沒事了,我跟他說你暈倒了,他來的時候可着急了。”
江母聽到李叔的話,露出了笑容,“這孩子就是這樣,什麽事藏在心裏,不善于表達,我真怕他把自己憋壞了。”
說到這裏,江母感嘆着補充了一句,“我也老了,陪他的日子越來越少,要是能有個知心人該多好……”
李叔想得開,笑着勸道,“這孩子的事,我們也做不了主,你別瞎操心了,把自己身體養好再說。”
江母嗔笑一聲,“你是不用擔心,你家裏那幾個都結婚了,孫子都抱上了,我每次看着都眼饞,就我這身體,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抱孫子的那一天……”
“你這……說的什麽話,呸呸呸……”
病房外,準備推門進去的江時,聽到這話,握着門柄的手頓住了。
“這世間沒有那麽多的順心如意,更多的是妥協和無奈……等你遇到的時候,就會明白了。”
樂梨把包轉手出去後,手頭寬裕了許多,她再次在心裏對江時發表了一篇深情并茂的感言。
等陳星園得了空閑,樂梨便約上夏嶼歡一起,三人去吃海鮮大餐。
陳星園聽她說要吃大餐,還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樂梨,你是一夜暴富了嗎?”
“你确定不是請我們吃那種38塊錢的自助餐?”
“等等……你确定要進去!這家店,人均888啊!”
陳星園因樂梨突然的大方,一路上連連發出疑問。
甚至她都上了桌,嘴裏啃着帝皇蟹,還在質疑樂梨請大餐的真實性,“你該不會等會兒借口說,自己要去上廁所臨時逃單吧?”
樂梨:“……”
夏嶼歡笑了笑,“吃你的,就算樂梨逃單了,我還能跑嗎?”
樂梨:“……”這世界還有愛嗎?為啥她倆都這麽不信任她?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吧,你撞什麽大運了?”陳星園喝了一口紅酒,把食物咽下去。
樂梨眨了眨眼,将心虛掩下,“這不是你替我要了女神簽名犒賞你嘛!”
陳星園切了一聲,沒再追問。
樂梨從始至終,她把江時這個人瞞得死死的。
結賬的時候,看到價錢,樂梨習慣性肉疼。
飯後消食,三人沿着江岸走了一段路,看着渝城的夜景,江面倒映着這座城市的繁華。
“我剛來這裏的時候,才18歲,現在我都24歲了,時間過得可真快。不過都六年了,我竟然還沒能給自己一個安身之地。”
樂梨喝了點酒,但喝得不多,臉上露出微微酣紅,看着這座熟悉的城市,她回想起自己曾像個流浪漢一樣,在各個角落流轉,借着醉意,話中帶着少許的滄桑。
夏嶼歡看出她有心事,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家在一個鄉下的小鎮上,那裏的房子沒這裏漂亮,也沒這裏高,但是我和我媽在那裏生活得很安逸,後來我媽媽癌症離世,我們住的那個小房子賣掉了,也不夠還醫藥費,于是我就離開了那個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我以為我每年都會回去祭拜她,當我到火車站才發現,我身上只剩二十八塊錢,連一張火車票都買不起。”
談起過去,樂梨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住了。
“後來,我有買車票的錢了,又因為種種原因,我還是很少回去……”
說到這裏,樂梨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的有點不孝。
過了一會兒,她跟夏嶼歡說,“嶼歡,我下個禮拜想空出幾天時間。”
那幾天的表演課,她肯定是要曠課了。
夏嶼歡直接答應了她,“好的。”
下周三就是她媽媽的祭日,樂梨想回江鎮看看。
坐車來回要花一天時間,許久未回去,她可能還會逗留兩天,至少有一個禮拜呆着那裏。
“要幾天?我好提前跟表演老師打聲招呼。”夏嶼歡說。
“五天。”樂梨不敢要多了。
三人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夏嶼歡家裏有門禁時間,到點就跟樂梨和陳星園道別,自己先回去了。
樂梨和陳星園也打算回宿舍休息了,回去的路上,陳星園突然肚子痛,沒過幾分鐘,就着急上廁所。
現在趕回宿舍也來不及了,只能選擇就近解決,商場有廁所,她們打了個的士,到了商場。
陳星園直沖廁所,過了幾分鐘出來,還沒跟樂梨說話,又往廁所沖。
來回拉了四五次,最後陳星園受不了了,“樂梨,我不行了。”
樂梨趕緊把人送去醫院。
醫生說她輕微的腸胃炎,應該是吃了海鮮還喝了紅酒,腸胃受了刺激。
陳星園聽完醫生的話後,她捂着不舒适的肚子,哀嚎道,“我覺得我是天生的窮苦命,吃點好的,竟然還吃出病來了。”
兩人折騰了兩個多小時,終于給陳星園辦好了住院,挂上了水。
夏嶼歡回到家,洗完澡躺進被窩刷朋友圈才看到陳星園發的,拍了一只紮了針的手,還有挂在頭頂的吊瓶。
她在圖下評論:“你在醫院嗎?出什麽事了?”
陳星園回複她,“我吃壞了肚子,現在在醫院呢,你沒問題吧?”
夏嶼歡回她,“我沒事,要我去看看你嗎?”
“不用了,樂梨在這裏陪我,為什麽我和你們吃了同樣的東西,你們倆都沒事,就我不舒服!”陳星園憤憤地打字。
樂梨覺得這件事挺好笑的,平時也用朋友圈記錄生活,她也發了個朋友圈,把滿桌海鮮的照片和陳星園打針的照片放在一起。
配上文字:快樂。快樂之後?
同在深夜裏,不能入眠的江時,坐在醫院的座子上,無意翻到她發的朋友圈。
這滑稽的戲劇性的“快樂”,讓江時抑郁在心中的煩躁一掃而光。
他手滑點了個贊,卻沒有取消,反而在下面評論,“哪家醫院?”
那頭收到江時評論的樂梨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摔了。
偷偷去跟江時私聊,“你不會想來看我吧?”
“你千萬別過來,我沒事,是我朋友吃壞了肚子。”
江時:“……”挺好的,白擔心了。這是他第幾次錯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