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低着頭,不敢擡頭,我不知道他會怎麽去處置我,我只能感覺到的是他的腳步離我越來越近,直到他站在的的半步距離的前面,我心跳的速度暴升了一倍,頭皮發麻,腦袋裏是怎麽辦?怎麽辦?

"你…"閻家升剛說一個字又打住了,似乎以下要說的話對向來說很困難

我把心一橫,算了!反正他也應該完全聽到了"沒錯,我愛你!"雖然說這句話時的是低着頭,我能看到他顫抖的雙手,我這一刻居然不再擔心,反而期待,期待知道閻家升确實知道我愛他後的結果是什麽,這個結果是我等了二十年的,既想知道又害怕知道的結果,會是怎麽樣?

他突然舉起手,準備打我,我完全沒有閃躲,也沒想過要閃躲"啪"的一巴掌後,臉上只有那灼熱的刺痛,他這一巴掌打得不輕,我嘴角冒出了血,眼鏡被拍飛到了牆邊撞碎了,他舉起手要準備再打時,我閉上眼,等待着下一巴掌,但這有心理準備的一巴卻遲遲未打下來。

"你不打,我走了…"我捂住被刮腫起來的半邊臉,半咪着眼,在地上撿起了少塊鏡片的眼鏡,而且尚存的另一鏡片裂了幾條閃電痕。

我沒看他的表情,提起我的公文包,狼狽的竄出了辦公室,電梯開門我進去後才擡起頭,眼淚滴了下來,到一樓電梯門開了,我還是捂着那張胖腫而且火辣辣的臉,快步走了出公司大廈,這就是我等了二十年的結果,痛…前所未有的痛,并不是因為被拍腫的臉,而是我錯了,我為自己做錯了而痛,好不容易能再次潛伏靠近他,如今…沒了,一切都沒了,剩下的是遙遙無期的獨自暗牽。

我活着就像個演員,在家在公司我都得演出着不同的自我,這回我沒坐公車,沒打計程車,回家的路有五裏左右,有點遠,此刻的我只想走着回,因為我要在這幾裏路的距離去塑造另一個我來回家面對家中的妻兒,在我住的小區旁的公園大門我停住了,眼淚卻還停不下來,我必須在回家前整理好情緒。

中秋夜,這晚公園并不像平時的幽靜,一家大小出來賞月的人們把公園這個我的私人情緒培養空間給霸占了,我在大門處往裏張望,似乎今晚已找不到我的容身之處,擦了眼淚,我習慣性的舉起手來看表,燈光很弱,近視的我沒了眼鏡根本就看不清現在是幾點幾分

幹脆我就在公園大門旁的花壇邊一屁股坐了下來,才坐下沒幾分鐘,手機滴滴響起,來了短信,因為我沒了眼鏡,沒看。我也不急着去看,因為通常對我來說重要的人并不愛給我短信,所以我不去理會。

煙,我連點了兩根,擠滅煙頭後,手機響起了來電鈴聲,估計是妻子來電話了,因為平時我還沒回家大概也是這時她會來電話,我拿起電話湊近了臉,看準了按鍵,接聽"我還在公司加班,要晚點回,你和兒子們吃完月餅先睡!"沒等那邊說話我就說起了這些應付式對白。

"知道了!早點回來"妻子說完電話挂了,我放好手機後呼了口氣,對于她,是我這輩子虧欠最多的人,結婚後一直對她很冷漠,除了任務式的勉強過性生活,基本上沒有其他的任何愛撫可給,家裏的事全由她一人張羅,我能做的每月按時給家用,她從來沒埋怨過我半句,她不愛大吵大鬧,只是一心照顧着我和兒子,任勞任怨,就因為這樣我才覺得我是個地道的衰男人。

我還在痛與苦的邊緣繼續徘徊時,天空下起了雨,一滴一滴灑在我臉上,我并不像出來賞月的一家大小們慌亂離開,匆匆忙忙的他們也沒太理會我這個坐花壇邊失落的胖中年男子,才幾分鐘的時間,公園的人都走光了。

雨越下越大,全身被雨濕透了,我沒閃沒躲,任憑雨水沖刷,仿佛沖雨能沖洗幹淨我所有的錯。

我雙手插在短短的頭發身子向前彎了下來,雨水順着臉劃到唇和鼻子往下滴,為什麽自己要這麽浮躁?二十年都忍了,今天是怎麽了?我死口不承認又或者找個其它的什麽借口,我想和閻家升不會發展成這樣,每天我還是可以照常的上班,為他排憂解難,有時他渴了還能給他沖杯咖啡或奶茶,可現在…這一切還有嗎?

我舉起手閉上眼,往自己那另一半沒被閻打過的臉上扇一耳光,不夠解恨,再打一巴掌,這巴掌卻打不下來,被一個強而有力的手拽住了。

"夠了!"這聲音洪亮、而且熟悉,是閻…

我擡起頭愣神望着站在面前的他,眼淚很不争氣的又湧了上來,雨一直下,臉上順流滴下的分不出是雨還是淚。

閻家升沒打傘,身上也被雨淋濕透,他緊拽着我的手的手并沒有放松,我沒戴眼鏡我看不清他是什麽樣的表情,但我能知道的是他心痛我的自虐式行為。

我這人就是這樣,心裏随便一點的感動就能讓我流淚,閻家升這樣讓自作多情的我已經足夠感動,淚流得更洶湧"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哭喊着,哭的樣子可能是極醜陋,但我不怕他看見,反正都成這樣了我還介意啥?

他沒有說話,松開了手,抹去臉上的雨水,靜靜的看着痛哭的我。

天,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中秋夜下的這場暴雨沒有停的意思,我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能讓他再看到我這模樣,我不能再讓他煩惱所以"我明早會打好辭職信遞給你!"說完這句,我站起來,拿起公文包,開始往家裏走,閻家升愣站在雨中,我轉身的那一刻,世界一片空白,除了胸口處的心髒還有刺痛的感覺,其它什麽也沒有。

才走了幾步,雨再也灑不到我的頭上,是他…脫下了他的西裝撐起在我倆的頭上方把雨給擋住了,這一時的我傻了,我倆在停了下來,我看不清他的樣子,但是我能看到他笑了,那千百回在夢中出現的笑臉,是那樣熟悉。

"傻了?"這關懷聲音,由一個天真的童聲變成今天的成熟的中年聲,我能感覺到這關懷的味道沒有變。

"你不是反感我這樣的人嗎?"我聲音小的可憐,小到幾乎自己都聽不清楚。

"記得嗎?二十年前我們離開閻家坪那個晚上,我說過等我變得更強大以後的風雨都幫你扛!"他說完後露出了那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沒想到二十年前說過的話,一直記得的并不止我一個,原來還有他。

"升哥…"我激動到說不出話來。

在他撐起的那件西裝下,我回到了二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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