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解
“還好好說呢, 姓鄭的,你不說那就還錢。”許世清撥開他的手,卻不料反被他抱得更緊。
“我說, 我說嘛……”鄭禮祥松開手。“我說你這人怎麽這麽爆呢?你總得讓我想想嗎, 是不是。”
許世清哼了哼聲,朝他翻個白眼又坐了下來。
“你說哪個陳府啊, 滿京城多少陳府,你說是不是?再說了我又不是那些娘們, 府裏這種事一說一個準, 我總得打聽打聽。”鄭禮祥想了想安慰他道。
許世清靠着街角擡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厮。
“郎君, 是北林坊的陳府,家主陳仲海,官居大理寺丞。”小耗子得了眼神, 忙說道。
北林坊?大理寺丞?陳仲海?這他娘的是誰啊,鄭禮祥撓頭思慮,“那你知不知道,說親的是我們府裏的誰?”
“鄭八郎。”小耗子又插了話, 這可是他費了好大勁才得來的消息。
鄭八郎?鄭禮祥微怔,他們府上的八郎不是死了嗎?他餘光瞥到許世清那陰暗不定的臉,默默的挪了步子, 拉開了自己跟他的距離。
“鄭禮祥,你他娘的忽悠我的呢,你們伯府要跟陳府聯姻了,你不會一點風聲都不知道吧。”許世清見狀立刻揪着他的領子, 死死的盯着他,“最後給你一個機會,趕緊想。”
“唉,你真是個爆脾氣,不是我不說,這麽說吧……”鄭禮祥掙紮兩下,然後吧唧了下嘴,“我們府的八郎呢,死了一年有餘了,你方才說的八郎,我哪知道是哪個八郎了啊。”
“你們家八郎死了?那跟陳府說親的是哪個八郎?”許世清倏地松開手,摸了摸鼻尖,有些疑惑。
“我哪知道啊,死了一年多了,這……咦……”鄭禮祥頓了一會,低着頭喃喃自語,“八郎,跟那個傻子?”
鄭禮祥擡了頭,眸閃精光,挑了眉目,笑盈盈道:“你剛才說的是真的?我把事情跟你說了,那錢就不用我還了?”
許世清笑盈盈的給他理了理方才被他揪亂的衣領,“那當然,爺一個說話一個準,哪像你這個龜孫子。”
鄭禮祥嫌棄的撥開了他的手,清了兩下嗓子,“是這樣的,我們府上的八郎呢,确實是死了有一年多了,不過我們家當家那個女人,不知道哪抽了瘋,說什麽要給八郎娶個媳婦,這不之前不也是一直找死人嗎,剛好陳府有個剛死沒幾天的小傻子,結果一合拍給定下來了,誰知道,那傻子又不死了,活了過來了,你說奇不奇怪。”
Advertisement
“反正呢後來這事也成了,具體過程我也不知道,我們府上的八郎就這事,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陳府,其他的事那我就不知道了啊。”鄭禮祥說着笑眯眯的又靠近他,“你可別反悔啊,這錢我可就不還了啊。”
許世清雙目盯着他,試圖從他臉上看出一些端倪,“你們府上的八郎,當真死了?”
“那是,死了一年多了,也不知道我們當家那位是怎麽想的,竟想出冥姻這事,你說婦道人家怎麽那麽多事啊。”鄭禮祥暗自點了點頭,面上帶了些不可思議。
許世清沒有理會他的話,擡頭看着小耗子,“你查清楚了可是陳府的四娘?”
小耗子啊的驚了一聲點頭如搗蒜,“就,就是陳府的四娘子,那個……姜府門上的婆子是這麽說的。”
“你們在幹什麽?”鄭禮祥看着二人神神秘秘的模樣,便也起了好奇心,“也帶我一份呗?”
許世清癟着嘴瞪着他,“閃邊去,有你在準沒好事。”他一只手落在鄭禮祥的肩上,又指着不遠處的賭坊笑道:“你再進去幾次,保證連亵褲都不剩了。”
“唉,你,你能不能別老觸我黴頭。”鄭禮祥看着他起身邁步離去,他朝着那離去的背影叫喊,“那錢我真不還了啊。”
許世清頭也不回的往後擺了擺手,賭坊在他身後漸行漸遠,小耗子跟在他身後,二人盲目的穿梭在喧嚣沸騰的大街上。
他的心情變得有些低落,有些不确定鄭禮祥方才說的話,鄭八郎是死了,那她是不是鄭禮祥口中的那個傻子?按着自己兩次看見她的樣子,他可以确實她肯定不是傻子,那麽跟鄭八郎要成親的到底是不是她?
難道要去陳府一趟?許世清倏地頓足,一想到他自己跟陳府的人又不相識,他不由得焉了腦袋,面上帶了幾分急燥。
晌午後,原是嬌陽璀璨的日空倏然斂了光芒,天色變得陰沉,烏雲似一張大網懸在城頭上,沉寂、煩悶似潮水一般蔓延。
二人不覺間行至青雀街,喧嚣的街,攢動的人頭,酒肆濃烈的酒味醇香千裏,歌坊絲竹弦音聲聲侵耳。
許世清猶然記得上次為了避開黃家小胖子落荒而逃的狼狽樣子,然後他第一次遇見她,那時候她穿着杏黃色的短衫,弱柳扶風的模樣便在他腦子裏就烙下了深深的印記。
恍然間,他似乎看見了那人就在不遠處,他看到有個面生的丫鬟扶着她,主仆二人堂而皇之的走進了紅袖绾,他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消失在自己視線裏的二人。
“哎,你過來。”他往後揮了揮手,小耗子忙上前靠近他邊上,二人在紅袖绾對面的街道頓足相望。
“你們剛才有沒有看見一個穿杏黃色衣服的小娘子,從對面的街走進了紅袖绾?”許世清晃着腦袋看着對面。
小耗子腦門垂滿了黑線,他聳了聳肩,這烏泱泱的人頭,哪能看見什麽小娘子?再說了紅袖绾那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除了那些妓人,正經人家的小娘子會進去?
莫非郎君是想去紅袖绾?小耗子一個哆嗦,若是這樣,今日就算郎君把他打死都不能讓步!
“郎君,哪有什麽小娘子啊。”他應聲,指着陰沉的天,“要不咱們回去吧,看着日頭,馬上就要下雨了。”
“你當真沒看見?”許世清神色古怪的看着他問道。
“這麽多人,哪能看到呀,再說了那紅袖绾是什麽地方,能有小娘子進去嗎?”小耗子看着主子的神情吓一跳,“郎君,您瞧別人都往回趕了,咱們也別耗着了,要不然明日再去打聽打聽呗。”
許世清看了一眼陰暗的天,幽怨的嘆了一聲氣,望着逐漸離去的行人,眉宇蹙起一片幽暗。
紅袖绾,墨瓦白牆。
敞廳內朱梁披彩,燈籠微晃,遍地連枝花卉朱紅氈毯,絲竹管弦悠揚,四角香煙缭繞,幻真幻假的畫面腐骨蝕心。
香帏風動花入樓,高調鳴筝緩思愁。
陳滿芝坐在雅間的臨窗坑上,隔着窗遠望,綠蔭映掩着亭臺院落,幽曲游廊,小橋流水,似一副生機盎然的春|色圖。
喜鵲登梅雕花的門半敞,絲竹入耳,雕花的什錦隔子,上頭滿目琳琅的古玩玉器,西南角下靜立着瑤琴和鳳首箜篌,上頭的弦線被撫得光亮。
陳滿芝面前的雕花幾上,擱置着瓜果糕點,她端着茶輕啜,給姜少夫人診過脈,回府時二人鑽了空,在路過青雀街時下了馬車。
紅袖绾的名聲很大,但凡個路人都知道位置,所以沒費多少功夫她便尋到了,初進門時龜奴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她們,陳滿芝記得他面上的詫異和那不可思議的眼神,最後她只得以欺騙的方式進了門。
她說:“我是臻娘的剛認的妹妹,不信你們盡管去問吧。”
紅袖绾的丫鬟已經出去許久,風雨欲來的天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風透着窗傳來一絲涼意。
“娘子,你的膝蓋還好嗎?”念平眼巴巴的看着她,眸中帶了憐意,今早可是跪了将近一個時辰,雖說上了藥,可也是會疼啊。
“還好,我不礙事。”陳滿芝看着她淡淡的笑道。
“咱們等了這麽久了,您要找的人怎麽還不來,莫非是不待見咱們,要不咱們先回去吧?”念平看着窗外風起暗湧的天,面上有些擔心,本來閨閣的女子來這種地方已經是大大的不妥,如若老爺知道,只怕要把芳庭院給掀了。
陳滿芝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擱下,撫了衣袖起身。
“等了這麽久,只怕是有事來不了了,那我們過去找她吧。”她一邊說着一邊走向門口,平時裏很難得出府一趟,現在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畢竟上次欠人家的情心裏總歸不舒服。
“這不妥吧,萬一人家真的有事,那咱們不是打擾了人家。”念平跟在身後,心裏甚是惶恐,這種地方的女人,不是在伺候人那就是在準備伺候人的路上,她們這樣莽撞的找過去,只怕惹得別人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