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冬春
冥王間彌粟話裏有轉機,馬上說道:“岳母大人,我把我經歷過的一件事情分享給你,等看過之後,您自然知道我是什麽人!”
冥王啓動共感的能力,這種能力就是可以把自己腦中的畫面、聲音、感受分享給別人。他用這種能力向在場的人述說了曾經發生在冥界的一件事:
時罅衆神是最早的音樂家。智慧女神典若在音樂方面雖然并不出色,但是她發明了笛子。光明神君精通音律,他一曲音落,總能讓衆神聽得如癡如醉。文曲星君有好幾位,她們有的擅長歌唱,有的擅長作詩,有的擅長繪畫……她們總是伴着人們的藝術靈感出現。
凡人當中也出了幾個傑出的音樂家,他們的技巧超凡入聖,差不多和天界的樂師不相上下,其中的佼佼者是宮琮。他并不只是一個凡人而已,他的母親是其中一位文曲星君,父親是東來國的太子。母親給了他音樂的天分,而他的家鄉則滋養了這天分。無論在東來國還是在其他地方,宮琮在演奏樂器上的造詣無人能及。沒有人或者事物可以抗拒他的音樂。
聽到他的音樂,所有東西,無論有沒有生命,都會跟着他走。他的音樂的力量足以移川轉石。
後來,宮琮娶了一個多才多藝的美貌妻子,歐律。歐律也頗通音律,她是他的愛人,也是他的知音。不過他們的歡樂卻很短暫。婚禮過後,新娘和喜娘走過草原時,一條毒蛇把新娘咬死了。宮琮非常傷心。他無法忍受喪妻的悲傷,所以決定到冥界一趟,把歐律救回來。
為了愛,他比世間任何男子都敢冒險犯難。他踏上黑暗孤寂的旅程,走入冥界。到了冥界,他奏響琴聲,冥界無以計數的幽魂一聽到琴聲,全都停止了活動。連冥府的守門犬玄武都放松了戒備。
我在他的琴聲中聽出了他對妻子深沉的愛,竟不由地落下淚來。
于是我不惜違抗自然規律,把歐律之魂交給了宮琮。一切反噬後果,我願意一力承擔,因為我被他們之間深深的愛給打動了。
而這,的确讓我嘗到了反噬的苦頭,我給歐律施了還魂訣的當天,我的體內突然像入住了無數的小蟲一樣,在吞噬我的骨肉,抓撓我的心脈,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難受,七經八脈猶如放在火裏烤一樣。不過,那感人至深的愛讓我寧願忍受着這種痛苦,也想要給他們一個圓滿的結局。
只有一個條件:走回人間的整個過程中,宮琮都不能回頭看歐律一眼。一直要等到回返人間,他才能回頭看他的妻子。
宮琮帶着妻子走進時空甬道,踏上返回光明的路,一路不停地向上爬。宮琮知道妻子就在身後,他非常努力,強忍着回頭看一眼确定一下的渴望。現在他們就快到了,四周的黑暗漸漸轉成灰色。現在他滿心歡喜,一腳踏出灰暗地帶,站在日光之下。然後他就轉身找他的妻子。轉得太快了。他的妻子還在甬道裏,還在昏暗的光線中。他看見妻子,伸出雙臂去抱她。可是就早那一瞬間,她不見了,她已掉入黑暗的甬道。宮琮唯一聽到的是他妻子一聲微弱的“別了”。
情急之下,宮琮沖入甬道,想跟他妻子下去冥界。不過他被擋住了。他還沒死,衆神不允許他進入冥界兩次。此時我即便再想救她,也無能為力了。
宮琮只好帶着極度的寂寞,獨自返回人間。後來他離群索居,在東來國的荒野流浪。他痛苦萬分,唯一的安慰是彈琴,他每天不停地彈奏曲子,述說對妻子的愛,述說他的後悔和痛苦。
我對飛槐的愛,比宮琮對歐律的愛只多不少,如果強行讓我和飛槐分開,我一定會比宮琮更加痛苦。
彌粟看完了這個故事,也被宮琮對歐律的愛深深地打動了,不由地落下淚來。在這之中,她也感受到了,冥王不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而是一個會被愛情感動的人。
“我對飛槐的愛,有過之而無不及!還請岳母大人給我們以歲月,我會證明我對飛槐的愛!”冥王說。
飛槐看着冥王,也不由地落下淚來。這個男人是真的愛她,即便他是冥王又怎樣,即便要她走入冥土又怎樣。
彌粟終是個溫柔的女子,她動搖了,嘆口氣說道,“那好吧,不過一年四季,飛槐只有冬季能和你在一起,春夏秋她都要待在大地之上!”
飛槐看着冥王,有些不舍,不過她也不想讓母親傷心。冥王握了一握飛槐的手,讓她安心。
“好的,我答應你!”冥王說。
天君看着這一樁事情圓滿地解決了,笑着對谷神說:“彌粟,這下你可以安心地管理農作物了吧?”
彌粟笑道,“那是自然,我現在就回去打理。”又轉頭對冥王和飛槐說,“現在是秋季,飛槐先跟我回去。到了冬天你們自會相見。當然,我也是通情達理之人,你們夫妻倆總要話話別的。”
彌粟拉着飛槐的手說,“飛槐,你就在冥界多留一日吧。不過明天你可一定要出現在我面前!”
又對冥王交待:“我們可是達成協議的,明天你可一定要放飛槐回來的,不然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岳母大人請放心!明天飛槐一定會回到您的身邊。”冥王說。
“那我就放心了!”彌粟看了看他二人,安下心來,轉身踏上了返程。
天君和谷物女神相繼離開。
遠處冥宮燈火通明,此刻周圍只有潺潺的泉水聲。開滿鮮花的原野在寂靜的荒原中顯得格外突兀。
閻寞牽起飛槐的手,看着她的眼神裏滿有不舍,有堅定。
飛槐也為即将到來的離別而感到難過,不過她反倒安慰閻寞說,“沒關系,秋天已過去一半了,再過一個半月,我又會回到你身邊。”
閻寞把飛槐擁進了自己的懷裏,說:“飛槐,我會想念你的,我會想辦法去看你。”
飛槐抱着他的脖頸,與他在寂靜的荒野裏親吻。
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回到冥宮,飛槐突然想起丹珠之事,她對冥王說:“對了,丹珠的案子,回去之後,我去玉山森林問問林谧,看那兒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事情。”
“嗯,也好,不過這個你也不必過于操心,我會調查清楚的。你回去之後只管開開心心地當你的青春女神就好。”
冥王突然壓低了聲音,靠近她,故作神秘地說,“對了,還有一件事,逝酽報告說生死簿上,幾處生态地區的天劫自動消失了。”
飛槐眼前一亮,驚喜地說,“真的嗎?”
“對。”冥王點頭,“因為它們已經具備了自我更疊的能力,不再需要以洪水、大火等手段來毀滅它們了!”
她開心地抱了抱冥王,“太好了!”
冥王順勢把她圈住,低頭親昵地問她,“那不如你猜一猜,是什麽原因拯救了它們呢?”
“什麽原因呢?”飛槐眨着好奇的眼睛,她是真的想知道,“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以後肯定不遺餘力地多做些這樣的好事!”
“嗯,好,不遺餘力。那不如從現在開始做吧!”冥王笑着說。
“現在?”飛槐不解。
冥王把飛槐打橫抱起,抱進房裏,扔在柔軟的床上,抱了上去,在無邊的夜色裏放肆地親昵。
這一夜,冥王瘋狂地索取。彷佛要把一整個秋天的思念提前用完。
“哎,等等,我要先去一趟忘憂泉!”到了飛槐返回陽間的日子。
“忘憂泉?飛槐,你該不會是怕自己抵抗不住對我的思念,所以打算喝了那泉水,把我忘個幹淨再回去吧?”冥王擔憂地看着自己的小嬌妻。
“才不是呢!少自戀了!還記得我們大婚前一晚嗎?就是我不小心闖到你的幽冥泉的時候。”
“記得,夫人迫不及待想與我相會,我怎麽會不記得?”冥王的臉皮厚起來,真就沒別人什麽事了。
“少臭美了!我那是去找我的描金杯,我真的丢了金杯。如今它應該還在忘憂泉裏飄着呢。”
“夫人有隔空移物之術?”
“也不算吧。我司掌泉水嘛,然後我就有一個法寶,就是這個杯子,只要我心中默念目的地,它就可以從此處的泉水中瞬間轉移到另一處泉水中。”
“那你當時為什麽……”
“當時,那個其實,那個,哎呀,當時其實我是想逃婚來着,”飛槐打算實話實說,“其實一開始我壓根就不想嫁給你,一心想要逃婚,于是就想着變作泉水,跟着描金杯去到忘憂泉那裏,這樣我就能找到扶桑,也就是回去的路了。”
冥王聽了這話,臉色有一點點陰沉。
飛槐看到他這副模樣,瞬間撅起嘴,“可是那晚我竟然不知被什麽人下了迷藥!導致關鍵時候功虧一篑!當時我還一度懷疑是你為了防止我逃走,故意下的藥呢!”
“哦?”冥王挑眉,“那又是什麽讓你轉變了想法呢?”
“那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而且後來……後來在那種情況下,你也沒有勉強我,所以我覺得這個藥應該不是你下的。”
“嗯。”
其實關于那天下藥的人,冥王心中已經有了眉目。對方似有隐情,不過不像懷有惡意之人。不過關于那個人,冥王沒有對飛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