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普你煩我……

第三十二章林普你煩我了?

翟欲曉心急火燎地趕到醫院, 林普的闌尾手術剛剛做完,人已經被推到病房裏了。他的師兄袁寧匆匆跟翟欲曉交代着,非常着急離開。倒不是不顧同門之誼, 是要去機場接剛好今天歸國的施老大。

“……只見過他兩個哥哥一面,但不知道叫什麽, 沒辦法聯系。老包的妹妹結婚,昨天請假回老家了,一時回不來。其他人他跟人家不熟, 我怕他醒了不自在。”袁寧由衷地說,“幸虧你剛好聯系。”

翟欲曉在林普手背上輕輕撫了撫, 揚頭跟袁寧說:“要不然我們加個微信吧,以後他有什麽事兒,你直接聯系我。”

袁寧立刻掏出了手機。

兩人低頭各自修改着備注名字, 袁寧冷不丁來了句“林普的父母都還在吧”。

翟欲曉微地一頓,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的表情。

“從來沒聽他提起過跟家裏有關的任何事情,”袁寧尴尬地解釋, “他的不安全感很重。最小的孩子,尤其是長相好的, 因為總是被父母親戚格外偏愛,按理說不應該是這樣。”

翟欲曉做恍然大悟狀, 她撓了撓額頭, 笑道:“他一直是這樣的性格, 他父母都在的。”

袁寧這就徹底不明白了, 但他也沒再細問,因為施老大的落地時間正在逼近。他正要跟翟欲曉告別,床上的林普突然睜開眼睛——比醫生預計的清醒時間要早——只是眼睛不太聚焦。

袁寧趕緊上前跟他交代:“林普,我先去機場接老大, 大概晚飯時間回來,你朋友先在這裏陪你,好吧?”

林普含含糊糊的聲音在袁寧這些話的後半段響起。

“我不想看見你。”

“什麽?”

“你太醜了。”

“……”

……

袁寧回頭凝望着翟欲曉,“他這是沒醒吧?”

林普的目光緊跟着袁寧來到翟欲曉身上。

“阿姨我的傘丢了。”

“……”

“阿姨我的傘丢了。”

“……”

林普第二次說“傘丢了”的時候,眼尾慢慢紅了,依稀小時候被她和花卷打手背時的委屈模樣。翟欲曉輕輕握住他的手,她頓了頓,慢聲說:“行了,別叭叭兒了,趕緊睡吧,傘不就在門後嗎?”

林普極力向門後望去——門後當然沒傘,翟欲曉用身體遮擋着他的視線,借着給他蓋被的動作瓦解他微弱的掙紮,不過片刻,林普力竭再次閉上眼睛睡去。

袁寧看完這番奇景,幾乎是掐着點跑的。

翟欲曉在他離開前跟他說不必再回來了,她已經跟公司請了假,會留在這回照看林普。袁寧問會不會不方便,翟欲曉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盯他。

翟欲曉不知道林普這一覺得睡多久,索性踢掉高跟鞋,盤膝坐在床尾,默默望着林普。

她身邊所有見過林普的人都在稱贊林普長得有多好看,但翟欲曉知道,林普的好看之處絕不只是皮相。他是個看似冷漠實則溫柔的青年,而且比她和花卷都要強大。

林普在落日黃昏裏姍姍醒來,他借着手術麻丨醉睡了半個月以來最長的一覺,此時感覺四肢都輕飄飄的。他正盯着天花板放空,突然聽到翟欲曉不懷好意的聲音。

“醒了我大外甥?”翟欲曉微微向前傾着身子,非常熱情地跟他打招呼。

@泡@沫

林普吃驚地望着床尾:“……”

兩人只簡短聊了兩句,林普就開始左顧右盼了。他想上個廁所,但遍尋不到袁寧師兄。翟欲曉稍微琢磨了下就明白什麽情況了。她翻了個白眼“嗐”一聲,當即掀了他的被子,氣沉丹田,托着肩膀将人扶了起來。

“你腹部不要使勁兒,”翟欲曉給他當着拐杖徐徐走向病房內設的衛生間,“……要是尿不出來也不要着急,有可能是麻丨藥勁兒還沒過去。”

——在林普睡覺的這段時間,翟欲曉百度了急性闌尾炎的術後症狀和護理。

兩人在衛生間裏站定,翟欲曉掀了馬桶蓋,與林普面面相觑。

“哦,你自己扶着牆,我就不留了。”翟欲曉突然反應過來,匆匆退出去。

林普瞅着她神色自若地關門離去,突然想起在過去的這些年裏,她的諸如此類無微不至沒有男女之防的照顧。他想,自己在她心裏大概從來都不是個可選項,所以她一時一刻也沒有動過其他心思。林普漠然站着,半晌,伸手擰開水龍頭,在嘩啦啦的流水聲裏,與體內滞留的麻丨藥抗衡。

上完廁所出來,林普說傷口太疼了,而且困,翟欲曉便沒有着急讓他在地上活動,十分悖晦地又給扶回到床上去了。

兩人依舊跟以往一樣聊着一些有的沒的,翟欲曉的語言總是特別生動,尤其是當她着意要逗誰時,林普聽得時不時牽起唇角,仿佛很感興趣。

夜幕降臨,林普沒辦法吃東西,翟欲曉便自覺也省了這頓,她不想把林普一個人留在病房裏。她繼續唠叨着:公司裏不說人話的部門老大、整天在朋友圈打卡加班的狗腿同事、自己最近正在嗑的CP……

她正繪聲繪色說着,敲門聲響起。病房的門原本就是開着的,林普的小哥褚元邈面帶打趣瞅着他倆,翟欲曉滿嘴的雞零狗碎,也不知他聽進耳裏多少。

“小哥?”翟欲曉叫道。

“曉曉,辛苦你了。”褚元邈笑着說。“林普剛剛給我發了兩條微信,一張病床圖,一句‘你趕緊來’,我以為他沒人顧着,飯都沒吃完趕緊就來了,早知道你在這裏,我高低得吃完廚房剛來的北海道刺身……”

——褚元邈畢業後沒有進褚家的企業,他跟朋友合夥開了家日料店。

林普向着褚元邈微微搖頭,但褚元邈眼大漏光,并沒有注意到。

翟欲曉聽出了其他意思,微地一頓,轉頭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盯着林普。

“……林普你煩我了?” 她震驚地問。

林普搖頭說“沒有”。

翟欲曉可聽不進去他的“沒有”,她惱羞成怒“騰”地站起來,但指着他半天,也沒說出任何不好聽的話。比如就因為我拒絕你你跟我說幾句話就如坐針氈捱不下去嗎?!比如你電影學院畢業的嗎你不痛快你告訴我啊?!

最後翟欲曉負氣只跟褚元邈一個人道別:“小哥,我先走了。”

褚元邈給了林普一個“你們什麽情況”的眼神,尴尬地回:“……那你回程注意安全。”

翟欲曉向着林普的方向豎起耳朵,以為林普會再說些什麽,但林普只是斂目避開她,輕聲重複那句幹巴巴的“注意安全”。翟欲曉假笑着給他們帶上門離開。

“你倆是不是有病?”褚元邈一針見血地道。

林普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褚元邈“嗤”聲:“林普你脾氣越來越大了啊,怎麽着,要不然跳下來打我一頓?”

“……”,林普說,“我要下床活動,你過來扶我。”

褚元邈笑了,緩緩向他走去,輕聲罵他:“你真是我大爺。”

兩人在走廊裏來來回回地游蕩,偶爾漫不經心聊幾句,就像他們這些年一直保持的這樣。偶爾聊急眼了,一般都是褚元邈退讓。也只有林普能讓褚元邈這個混不吝的人面露無奈說出“行行行你說的都對”。

“老大下個月英國的婚禮,你跟學校請過假了吧?”

“嗯,請過了。”

——褚元維在三十早就過半的年紀,在他爹都出軌生出了林普的年紀,終于在西歐遇到他心儀的碧眼姑娘。

“你到時候注意下一個叫曹溪的姑娘,是曹大生的獨女,我聽爸的意思,是要撮合你倆。”

——曹大生是褚炎武的朋友,也曾經是褚家的合作夥伴。褚元邈倒不必特別給林普做介紹,因為年年年夜飯的飯桌上褚炎武都要唠叨幾嘴跟他有關的,林普不可能不知道。

“他能不能有點正事兒?”

“……”

褚元邈樂得肩膀直抖,但仍撥冗給林普豎起了大拇指。他真喜歡林普怼褚炎武時舉重若輕信手拈來的勁兒。褚炎武是個暴躁沒耐心的人,但屢屢在林普這裏被迫熄火。

大都今年熱得特別早,也不過五月底,溫度就爬升到三十度以上了。不過話說回來,即便是到四十度,甚至五十度,也只是室外溫度,自打威利斯發明了空調,人類就實現室內溫度自由了。

所以翟欲曉最近一周的表現,實在不能用她嘴裏的“天氣炎熱,心浮氣躁”來解釋。當然生理期也不行,生理期情緒反應要是長達一周,人類早就滅亡了。

“各位,請把翟欲曉牛丨逼打在公屏上。”公司審計部的同事推門進來嚷嚷道,“十二樓那家廣告公司的客戶主管‘吳三俗’剛剛在電梯裏遇到翟欲曉,盯着她的裙子賤嘴了句‘黑色的’,翟欲曉直接當着整個電梯的人嘲笑他:像你這種敏丨感的金針菇選手為什麽總愛開這樣的玩笑?跟朋友借點錢去治治病,不要諱疾忌醫……我給你們數一數電梯裏都有誰,有我們公司的張總和李副總,廣告公司的黃總,十七樓那家律所的兩個律師,剩下的不認識。”

辦公室裏餐後正昏昏欲睡的人在極短一瞬的錯愕後瞬時仿佛被打了雞血,他們哈哈哈笑着,啪啪啪給翟欲曉鼓掌,叽叽喳喳交流最近一周翟欲曉的各項戰績……然後在當事人翟欲曉咬着個灌湯包推門進來時,仿佛同時被按下休止鍵,各自收斂表情繼續委頓在工位上。整個場面如果在監控屏上看會非常滑稽。

“什麽情況?”翟欲曉與審計部的同事擦肩而過,徑直來到自己的工位上坐下,問旁邊新來的實習生。

——她推門前分明聽到了不止一個人的聲音。

“嗯?欲曉姐你說什麽?”實習生表情真誠。

“……沒事。”翟欲曉本來也不怎麽感興趣。

翟欲曉動了動鼠标,噼裏啪啦輸入冗長的密碼,解除電腦的睡眠狀态,繼續上午未完成的工作。

“欲曉姐。”

“嗯?”

“你最近是不是碰到什麽事兒了?感覺你不太開心。”

——事實上“不開心”這個詞根本不足以形容翟欲曉最近大開殺戒的狀态。

“沒有。”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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