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夢魔
利姆露聞言“啊”了一聲, 腳下移動，便已經朝着織田作的方向跑了過去。
太宰治跟在他的身後，目光沉沉, 鳶紫色的眸子瞧上去像是清洌洌的一道冰棱，根本看不出來他究竟都隐藏了多少的情緒在其中。
“啊, 是太宰啊……”
織田作看見了走過來的太宰治, 勉強的朝着他勾起來一個笑容。
太宰治幾乎都能夠背誦出來之後織田作之助會說些什麽、做些什麽，那已經是重複了無數遍的步驟, 而以他的記憶裏, 自然也絕對不可能出錯。
織田作朝着太宰治伸出手來。
太宰治抿直了唇角, 也想要握住他的手。
然而這一次，他并沒有能夠握住友人的手，因為有人先他一步的攥住了織田作之助, 同時伴随的，還有少年人清朗的聲音。
“嗚哇，你看上去傷的很嚴重哎。”
他說着這樣的話, 但是聲音裏面并不見慌張和嚴肅，正好相反, 那聽上去甚至是輕松的。
少年一邊這樣說着, 一邊伸出手來，握住了織田作的手。
“太宰, 這是你的朋友嗎？”織田作并沒有掙紮，只是語氣有些欣慰和悵然，“你能夠交到新的朋友，這實在是太好了。”
織田作心裏十分清楚, 他絕對是活不長久的。
那麽，在他死亡之後, 太宰治又該怎麽辦呢？
或許在其他所有人看來，太宰治這個人就是天生的壞種、毒坯，沒有人去思考他曾經都經歷過什麽，為什麽會成為如今的模樣，仿佛從對方出現在普羅大衆的面前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注定了是這樣的存在。
但是在織田作之助看來，自己的這一位摯友、在外界聲名顯赫的港口Maffia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幹部，實際上還只是一個孩子，甚至是比他的年齡還要來的更加幼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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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因為他有着這樣的認知存在，所以才會在發現太宰治擁有了其他的、适齡的朋友的時候，感到由衷的欣喜。
他偏過頭去，像是還想要對着太宰治說些什麽，但是卻因為某些突發的變故而止住了聲。
因為，就當着織田作和太宰治的面，只見身姿纖細惹人憐愛的少年，居然在“砰”的一聲後，變成了一只……史萊姆。
太宰治：“哇。”
他這一次是真情實感的震驚了。因為即便是在太宰治的閱歷裏面，也還真的是沒有見過這種，呃，大變活人的情況。
——當然，這個時候太宰治還并不知道，如果按照原本的世界發展邏輯的話，用不了幾年他就可以見到另外一個大變活人的實例，而且變的還不是柔弱可欺的史萊姆，而是威風凜凜的大白虎。
即便自己現在已經處于生命彌留之際，但是織田作依舊是因為這神奇的一幕而瞪大了眼睛：“唔？”
“呸呸！呸呸！”
利姆露對着織田作開始吐口水……不，實際情況當然并不是那樣。
因為太宰治很快的便注意到，被利姆露所噴出來的那些藍綠色的液體在附着到了織田作身上的傷口處之後，原本對于人類來說應當屬于必死的傷勢居然在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恢複。
那也不過是數息之間的事情，只見原本應該是瀕臨死亡、奄奄一息的織田作居然面色逐漸紅潤，說話的聲音也中氣了起來。
換句話來說也就是……他脫離了危險，從原本注定的死亡當中被挽回。
而做到這近乎于是起死回生一般的神跡的，卻并非是什麽珍貴罕有的寶物、亦或者是藥材，不過只是一只史萊姆吐出來的……口水。
就算那只史萊姆是第五王權者綠之王，這件事情也顯得很詭異和神奇不是嗎？！
太宰治甚至是開始在自己的心底暗暗思考，這是不是都可以做成補品牟取暴利了——
什麽？你說口水不惡心嗎？
別開玩笑了，你知道燕窩的銷量有多高嗎！
那可是暴利！暴利！是金山銀山！
織田作有些驚奇的看着自己傷口愈合，又試探性的動了動手。
之前那一種瀕死的無力感已經全部都從身體裏面消除了，甚至是，如今的身體還要顯得更加輕松了幾分。
他早年間當殺手的時候殘留下來的那些暗傷和沉疴全部都被治愈，仿佛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般，整個身體都如同新生。
這是與活死人肉白骨一樣的不可多得、亦不可複制的奇跡。
“哇哦，好厲害啊。”
太宰治彎下腰去，将利姆露給一把摟了起來。
“我還從來不知道呢，原來史萊姆的口水是擁有這樣神奇的效力的東西嗎？”
利姆露惱羞成怒：“什麽？等等！不是口水！根本不是口水！”
可惡，就算是史萊姆也不可能有綠色的口水好嗎！這種亂七八糟的鍋他才不想要背啊！
說實話，這樣在口頭上欺負利姆露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太宰治還想要得寸進尺，但是卻被織田作在一旁不贊同的道：“太宰。”
“？”
太宰治疑惑的回望，織田作有些無奈的道：“至少也要讓我表示一下感謝吧。”
“哦哦！”
太宰治嘴裏面發出來了奇奇怪怪的“烏拉”聲，但是到底也沒有将利姆露交給織田作。
“不是口水的話，是什麽？”
他有意逗弄利姆露，露出來了一副極為浮誇的，震驚的表情。
“啊！難道那是史萊姆的分泌液嗎？”
“……我說你這家夥倒是給我閉嘴啊！”
利姆露有些憤怒的從他的手上彈跳了起來，狠狠的撞在了太宰治的臉上。
“那個是藥劑啦！藥劑！”
利姆露氣呼呼：“是我的世界裏面所生産的一種藥劑啦！”
當然，利姆露沒有說，那些藥劑除了使用傳統的手段去萃取制作之外，其實只要被他吞進去胃袋裏面，也同樣是可以經由智慧之王提取制作的。
甚至因為全程都處于魔素充足的環境裏面，再加上由智慧之王親自操刀，因此不會出現任何的纰漏，所以藥效要來的比手工制作的方式更精純……并且可以用一種可怕的規模實行量産。
再加上，對比起已經處于末法時代、神秘衰退到十不存一的現代世界，生長在利姆露所在的魔法世界當中的藥草，即便是最低等級的放在現代，也都是不可多得的、足以引起無數人哄搶的珍品。
在這樣的前提下，想要治愈織田作身上的這傷勢，倒也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了。
“唔？藥劑嗎？”
太宰治沒有絲毫要避諱的意思，手非常自然而然的在史萊姆的身體上這裏捏捏、那裏揉揉，甚至是得寸進尺、過分非常的将手伸向了史萊姆應該屬于肚子的部分，用力的揉捏，就跟在玩弄一塊面團一樣。
這樣的情況對于利姆露來說也是老操作了，別說只是太宰治眼下這一種力道适中的揉捏，就算是當初被紫苑和朱萊一人一邊的争奪、險些被扭成一個麻花，利姆露都能夠心平氣和的任由她們動作。
所以，和那比起來，太宰治現在的這一點小動作算事兒嗎？
那根本不算！
而太宰治則是在心底暗暗咂舌。
他承認，自己這樣對利姆露上下其手，一方面的确是有性格當中“皮”的那一部分使然，但是另一方面，卻也不是沒有存着幾分試探的意思在其中的。
可是結果呢……
太宰治看着利姆露，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這樣過于柔軟的、寬容忍讓而又毫無戒心的性格，真的能夠當好一位“王”嗎？
面對諸方勢力林立、彼此之間的關系錯綜複雜的橫濱，這一只就這麽大點的史萊姆真的不會被生吞活剝了嗎？
太宰治想到了此前坂口安吾同自己說的話，利姆露之後身為王權者的領地劃分，很有可能是橫濱。
他不免對于少年能否守住橫濱産生了深深的憂慮。
在橫濱，可不單單只要有力量就可以了的。不然的話，他以前的矮子搭檔也不至于把自己落到那麽一個凄凄慘慘的地步。
而太宰治冷眼瞅着，利姆露和愚蠢程度，大抵和中原中也是不遑多讓的。
什麽啊，太宰治想，這些家夥莫不是都用了自己的腦子去換力量吧？
而這個時候，周邊的一切都悄無聲息的停止了，随後黯淡下去，最終有如褪了色的油彩一樣一點點的變了模樣，最終殘留下來的就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而在這一片黑暗的空間當中，能夠将周圍照亮的，就只有從太宰治以及利姆露的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些微弱的白色光芒了。
這裏原本就是基于太宰治的心相和記憶創造出來的幻境。
當錨點被擊破，那些幻象便也就随之消失不見，餘留下來了最本質的真實。
太宰治懷裏摟着利姆露：低笑了一聲：“我說，你差不多也該出現了吧？”
起初是沒有聲音的。
但是片刻之後，那七彩的洪流再一次的出現，鋪在了他們的腳下，粉色的花瓣在空中飛揚一路衍生出來一條未知的路。
而在那路的盡頭，是一個看上去與利姆露的人類形态年齡差不了多少的孩子。
他擁有着一頭蓬曲松軟的長發，乍一看似乎是白色，但是再細細辨別就會發現，那實際上應該是虹色的，随着光線的變動而折射出來了不同的色彩，绮麗而又夢幻。
對方擡起眼眸朝着這邊望過來，一雙紫水晶一樣的眸子，但是裏面确實空洞虛無的，像是什麽也沒有辦法倒映進去。
——而這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利姆露和太宰治的身影。
他們之間維持着古怪的僵持，或許過去了很久，又或許只不過是一瞬。那個造成了一切的罪魁禍首像是終于确認了一些什麽一樣的開口，聲音很空靈，帶着無法輕易用言語去描述的虛無和缥缈。
他問：“人類？”
停頓了片刻之後，他又十分自然的将目光下移，落在了利姆露的身上，随後抿了抿唇。
太宰治：“或許你應該加上史萊姆？”
然而少年卻并沒有在意他的話，只是低聲道：“根源。”
這個詞語像是觸動了未知少年的神經，他朝着他們走了過來，對着利姆露伸出手，看上去像是想要把他抱來自己的懷裏。
但是當然被太宰治給避開了。
少年表現出來了一點點難得的情緒波動，或許是焦躁、不甘心，還有別的一些什麽。
“我是梅林。”
他說。
“……讓我看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