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王與氏族
利姆露很大方——或者說, 大方的出乎了梅林的意料之外，即便是根源這樣的東西也能夠說給就給，沒有絲毫的猶豫遲疑。
“那對于你來說, 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嗎？”
利姆露問。
梅林看着他試圖用一具史萊姆那天然賣萌的身體做出嚴肅的姿态，唇角稍微的彎了一下, 又很快的斂去, 接着回答了利姆露的問題：“是的，對我——以及我的禦主, 還有整個人類來說, 都很重要。”
小小的史萊姆上下打量着他, 像是在謹慎的确認一些什麽，沒過多久就很迅速的拍板做出了決定：“好的，那麽給你吧。”
“……就這樣信任我真的好嗎？”
他答應的實在是太過于果斷和毫不猶豫, 以至于連提出來這個請求的梅林本人都忍不住去詢問利姆露。
利姆露被他的這一個問題給問懵了：“……欸？”
他近乎于是有些困惑的反問：“這有什麽關系嗎？”
“你需要所謂的【根源】的氣息，而我正好擁有、并且也對它的存在并沒有什麽追求。”
“這樣的話，将它交給更有需要的人, 這很合乎邏輯的吧？”
太宰治在一邊窒息的旁聽着一切。
即便是不怎麽能夠聽懂利姆露同梅林之間的對話，但是太宰治也多少可以猜出, 他們口中提到的【根源】大抵是某種神奇的、不可多得的異寶, 其貴重罕有的程度，或許要勝過這世間絕大多數的珍奇。
而現在。
利姆露就這樣、沒有索取任何代價的, 也不需要任何的保證、手段或者其他補償的……就這樣打算輕易的将其送給梅林。
僅僅只是因為對方同他說了一句“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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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連太宰治這樣的人看了都會忍不住的覺得“未免也有些過于好騙”了的情況，而一切又因為利姆露本人的毫不在意于是被推上了一個巅峰。
不如說，正是因為他自己都不在意，正是因為即便是在自己的身上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但是利姆露卻依舊能夠毫無怨怼的露出來毫無陰霾的、仿若是日光一般的笑容，所以才會更加的讓周圍旁觀之人覺得義憤填膺、無從冷靜。
你怎麽可以不在意呢？
你怎麽可以不生氣呢？
你怎麽可以——就這樣遂了對方的意思呢？
看的原本與這件事情無關緊要的人都忍不住發了火, 想要站出來擋在你面前，告訴你，這是應該被在意和生氣的事情，哪怕你自己毫無所覺，可是那并非理所當然的就讓你吃虧的借口和理由。
于是，太宰治伸出手去，奪回了利姆露抱在自己的懷裏面，随後一邊捂住了利姆露的嘴，一邊面對着梅林，露出來了一個假惺惺的笑容。
“不，這一點也不合乎邏輯。”
太宰治道。
“利姆露沒有任何的理由，要去滿足你的願望和請求。”
梅林轉動着眼珠，朝着太宰治看了過來。那一雙晶紫色的瞳就像是能夠将一切都倒映在其中的水晶，有着過分的透徹，讓太宰治覺得自己在其面前毫無保留的被分析了個透徹完全。
半晌之後，半夢魔唇角微動，依稀是勾起來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仿佛在笑的模樣。
他緩聲問：“那麽，你又是用一種什麽樣的資格站在這裏，對我做出這樣的質疑和問詢來呢？”
在梅林的眼底像是有着某種并不是很明顯的惡意在閃爍，但是再去細看，卻又像是什麽都沒有、之前的一切都只不過是錯覺罷了：“與利姆露毫無關聯的你，應該也沒有資格來代替他做出決定吧？”
“怎麽會？”太宰治飛快的接上了梅林的話，“我當然有這樣的資格——”
他抱緊了自己懷裏面的史萊姆，勾出了一個帶了些挑釁意味的笑：“身為臣子，向王進谏、讓王免于被欺騙，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梅林的眼睫于是微微的顫動了一下。
“王？臣子？”
他重複着，随後緩緩的扯出一個帶了些涼薄的笑來。
“真的是這樣嗎？”
那一雙能夠看見這個世界上面所有正在發生的事情的、最頂級的魔眼注視着眼前這年輕的Maffia，語氣當中蘊含着若有似無的嘲諷。
“當然是這樣。”
太宰治篤定的回答。
他實際上也早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打算。能夠被坂口安吾所那樣推舉的、并且會作為最優的選擇推薦到他的面前來的退路，太宰治從來沒有想過要将其拒絕。
只不過是在看見了利姆露、并且同他有了一段時間的相處之後，太宰治認為，可以少一些前期的試探和情報搜集，而直接同對方建立起來契約。
太宰治又捏了一把自己手中的史萊姆，笑着問：“那麽……此世的第五位王權者，綠之王利姆露.特恩佩斯特，請問您是否願意接受來自于我的效忠？”
“嗚哇……效忠嗎……”
這樣的場景對于利姆露來說，也并不陌生。
因為他實在是得到過了太多的敬仰、崇拜與追随，永遠都會有人在他的面前跪下，心甘情願的将忠誠和己身托付。
哪怕上一秒還是站在完全對立的立場上、生死相搏的敵人，當對方放下了自己手中的武器的時候，利姆露也會選擇溫柔寬容的去相待。
所以，面對着太宰治的這一個行為，利姆露并不覺得驚奇。從水藍色的史萊姆的身體上抽出來一個小小的“手手”，“啪嗒”一下按上了太宰治的眉心。
“好啦，我答應你了。”
他像是以往的每一次那樣，雖然并不是特別的明了，但是依舊寬容的允許了對方的行為，也一并接過來了對方身上所有可能擁有的過往和罪責。
而幾乎就是在利姆露做出了這一個回應的下一秒，有瑩綠色的光芒從他與太宰治接觸的地方爆發開來，最終收攏聚集在了太宰治的鎖骨處，在那裏形成了一個并不是十分明顯的、嬰兒拳頭大小的山百合的圖案，像是一種隐隐的标記。
而太宰治在同一時刻察覺到了那一種湧入了自己身體裏面的力量，雖然龐大，但是卻并不具有任何的攻擊性，反而是溫柔的撫平了他身體裏面每一處或大或小的傷勢，像是春風與涓流。
然後，它們開始攀附朝上，太宰治能夠清楚的感知自己的每一塊肌肉和骨骼都在被力量強化。
太宰治嘗試着握了握手，去習慣和感受那一種蓬勃的生命力。
這便是作為第五王權者的利姆露，所能夠給予自己的氏族的力量。
雖然說是火焰，然而卻并不灼熱，可以随着信念喚出來拿在掌心上把玩，根本就不用擔心被其灼傷。
綠色的火焰同時給予的還有生生不息的、流轉的力量，帶動了身體裏面的大大小小的細胞的變革，或許在某一個不被預料到的時候，便有可能發展出全新的際遇來。
而這樣的力量得來的又實在是太過于輕易，甚至是不需要付出代價，只消得王權者點一點頭，那麽就可以從對方那裏分到這一種力量。
這是何等一本萬利的好事！
在這一刻，太宰治突然明白了過來，為什麽分明知曉迦具都玄示擁有着怎樣的性格、是一個什麽樣的人的情況下，卻也依舊會有那麽多的人趨之若鹜的想要見到王，想要成為他的氏族和眷屬。
這是多麽理所當然的事情啊，畢竟，又有誰能夠抵抗的了這種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呢？
太宰治幾乎是開始慶幸起來自己在這樣一個糟糕的夢境裏面遇到了利姆露、成為了對方的第一位氏族的，這一件事情了。
因為太宰治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如果利姆露總是這樣，會随随便便的向哪怕是自己這種人都交付信任、贈予力量，那麽當真被投放到橫濱去，成為了那一片潛藏着諸多的隐秘和紛争的土地上面的一員的話，必然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而他這樣毫不珍惜的分發力量的行為，同樣也會對橫濱現有的、原本已經穩定了的局勢，帶來再一次的動蕩。
這是太宰治絕對無法接受的事情。
但是好在，第一個成為了利姆露的氏族的人是自己，第一個發現了這一塊美玉的人是自己。
利姆露不是什麽能夠被安靜的圈養在金絲籠子裏面的鳥雀，盡管他擁有着完全符合的容貌和聲音。
所以，太宰治便也只能遺憾的打消掉了将對方藏起來的想法，轉而決定要把自己變成利姆露身邊的那一道最堅不可摧的圍欄和栅牆。
至少，他能夠将那些心懷不軌的、心術不正的人全部都在見到利姆露之前擋下來。
太宰治有些無奈的笑了一下，對着面前還不如一個枕頭大的史萊姆單膝跪了下去。
“從此以往，不違诏命，不離禦前，誓約忠誠。”*
那一雙鳶紫色的、浮冰一樣的眸子裏閃爍着細碎的光芒。
“您即為我的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