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拍賣》劇組隔天正式進入皇玺酒店，這部講述三十年代拍賣行的故事需要一個當年全國面積最大，呈現當時特色的場景。除去棚搭，現下符合面積需求的場地裝修不合适，裝修風格類似的面積不合适，千挑萬選之下導演組才選中皇玺。

沒有薛符的帶領，南宮佳還不能進入場地，進去時現場已經進入細節調整階段，現場只有主創團隊。林芝兒剛好在場，見薛符進來便做了簡單介紹。導演陳克，國內寫實派導演流的先鋒人物，有藝術家的堅持，絲毫不掩北城大院孩子的傲氣。看到薛符和南宮佳倒也客客氣氣，但南宮佳感受到了清冷的疏離。

從明天開始就進入這個場景的拍攝，到時将進行全場封閉。陳克介紹了一下整個場景的拍攝思路。全場設置了120個位置，用來展示當時最大規模的拍賣現場，近景鏡頭在拍賣活動之前由演員提前拍攝，而預計掃到中景鏡頭裏的，将是由主演和助演共同完成。

“我理解近景拍攝，演員完全是脫離場景表演，而中景拍攝時候鏡頭裏面出現的助演，在拍賣活動當天如果位置變化，全景展示就會穿幫？”南宮佳聽完是這樣認為。

“我們可以後期重新拍攝大全景，采用一些技術性的方法來剪切，”陳克拿出一疊手繪本，正是拍攝的分鏡頭，雖然只是位置燈光的展示，但鏡頭裏的人物，位置非常清楚。

“但是按照最好的效果，就是待目前的拍攝完成後，活動當天嘉賓的位置最好是根據演員的座位去穿插落座，對嗎？”南宮佳話音未落，已經感受到薛符的驚訝，這種要求聞所未聞。活動現場位置的安排一向都是聚會大忌，嘉賓排位是一門哲學不說，更別說讓嘉賓在現場穿插落座。

陳克同意，“這的确是最好的方式。”薛符的眼神說這個完全不可能。

“如果明天正式開拍，那麽進入鏡頭的助演都已經定下來了嗎？”南宮佳問。

“主要演員都是确定的，助演部分因為之前提過的問題，目前還沒有确認。”林芝兒回答。

“陳導想要達到最好的效果，那麽對于拍攝過程中的細節應該提前做好準備和預判，我們作為主辦方和承辦方，首先要保護的是嘉賓的隐私和安全，我們大家想雙贏，”南宮佳看了薛符一眼，“活動還有七天，你們拍攝馬上開始，如果劇組給與我們更多時間，我們才有更多準備的可能。陳導覺得呢？”

陳克記得年幼時曾陪爺爺到南方軍區開眼界，當時他在南方大院見過一個女孩兒，小個子，長相普通，但站在一衆小兵前莫名飒爽，拿槍射擊時的姿勢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爺爺說，虎父無犬女，宮家後繼有望。當時那張女娃的臉和這張臉漸漸重合，只是不姓宮。

陳導當下約定，兩天後将活動當天所有演員名單及現場位置安排給到主辦方，而且會在近日将注意事項提前安排，陳克預測這個場景有可能是自己導演生涯最特殊的一個。

南宮佳約薛玺談工作，薛玺約南宮佳在餐廳。南宮佳赴約的時候穿着平底鞋，工裝褲，若不是餐廳侍者有素質，她有可能被擋在門外。早到的薛玺看南宮佳進來，也就比風塵仆仆差一點。餐廳是南宮佳喜歡的粵菜，湯水正是她愛的竹荪湯。

雖然杜夢司進都是合作的老幫手，可活動越臨近，突發的，雞毛蒜皮的事兒越多。薛玺讓她先吃飯再談事情，看她掃殘雲的樣子，估計是今天的第一頓飯。

南宮佳剛拿到陳克那邊過來的名單和座位圖，她可以感受到陳克的專業和用心。借用場地優勢結合調整劇本，陳導将目前演員的座位以扇形分布，助演除去主演視角鏡頭內的位置，活動當天現場嘉賓可以安排的空間遠比想象中好。南宮佳讓杜夢浏覽了一遍名單，杜夢咂舌，“也真敢，居然選這些演員當助演，這些平時在影片中不說主角，那也都是二番三番的位置，居然流落到當背景板，陳導真牛。”

薛玺拿過圖，看南宮佳眼睛裏的紅血絲，烏泱泱的黑眼圈告訴她，估計又沒怎麽合眼。可說到陳導，南宮佳的神采飛揚又有些刺眼，三句四句不顯累贅之後，薛玺把名單壓在桌上，“到場嘉賓還沒最後确認，明天我讓徐特助開始安排位置。”

南宮佳看薛玺回避自己的眼神，反思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太天真，過于遷就陳克的想法，傷害到金主爸爸的利益，“如果為難，我去跟陳導商量，相信陳導也能做好第二手準備。”

薛玺給南宮佳倒了一碗竹荪湯，“再吃點。”

手機響了。她接通電話往外走，“小寶，我正吃飯，真吃飯……”

門開了又掩上再開了，薛玺感覺喉嚨被堵上，抓緊了，還卡住了。

南宮佳回來拍了幾張飯菜的照片發出去。“對不起，我媽說要看我吃飯。”可南瑾阿姨不叫小寶。

之後的氣氛硬邦邦的，結束的比想象的快。離開時薛玺碰到林芝兒和她弟弟林夕安，好像林夕安推薦朋友沒被選上在拜托林芝兒，兩兄妹的表情不佳。但看到薛玺和南宮佳，還是客套了幾句。

走到停車場，南宮佳覺得有人尾随。“薛總，有沒有覺得有人在跟着我們？”薛玺胸中有氣， “你來的時候被跟蹤了？”

南宮佳否認，很自然的上了車，觀察了一下周邊，又覺得可能是自己多心。“要跟蹤也不可能是我，薛少還是多注意一下安全。”

薛總，薛少，薛玺覺得太陽穴充血，“既然回來了，就不能像以前一樣叫我？”

南宮佳頓住，“我以前叫你什麽？”

自己給自己挖坑，“你還記得多少？”

南宮佳有點委屈但也無能為力，“有時候好像都記得，又好像記不全，零零落落的。我真記不清叫你什麽了，”南宮佳試探，“哥，是嗎，你比我大。”

停車場內突然響起一聲短促的喇叭，薛玺的臉可以去南宮佳的黑眼圈裏吸個色，南宮佳就差拔腿而出，沒敢動。心念看來記憶裏的哥，叫的不是他。

薛玺從小叫南宮佳豆兒，總覺得她像一顆跳跳豆，個子小但蹦跶起來特別高。而南宮佳從不喊他哥哥，補課時候叫他大神，玩笑時候叫少爺，叫薛符為小符劃了嘴叫成“小虎”後，薛玺又有名字，大虎，老虎，山大王，更大一點時候，南宮佳叫他大長腿，大禍水，名字張嘴就來。其實南宮佳叫他什麽他都樂意，只要不是現在這樣，薛總，薛少。至于這個哥，薛玺內心明白，叫的不是他。

南宮佳看他臉色忽明忽暗，“要不，我直接叫你，薛玺？”

“不要。”薛玺油門一踩，車滑出停車位，再不說話。南宮佳也是郁悶，既不讓喊名字，又不說該叫什麽，記得以前不這麽擰巴，難道年紀越大越難理解…南宮佳悄悄給薛符發微信，“小虎，我以前叫你哥什麽？”

信息回的忒快，“我是小虎，我哥是大虎啊。”

這麽萌的稱呼，南宮佳覺得一點都不搭，想象那個畫面，有點磕碜。信息接着來了，“你叫我哥的名號可多了，叫啥他都答應。”

“那為什麽我說叫他薛玺，他生氣了…”

黑人問號臉，附言，“只要不叫薛總，薛少，我哥都不會生氣吧。”

南宮佳回了一個錘死自己的表情。

直到下車，南宮佳也沒得到薛玺關于稱呼的回複，可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萬一薛玺不能根據陳克的現場布置安排位置，那就要做好兩手準備。于是南宮佳又走向拍攝場地。

這天臨睡覺前，南宮佳收到微信，倆字，薛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