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1)
裴天落想, 宋如真的是一位十分虔誠的神女,前世的她可是能逼到他自爆。
同樣是半神階,裴天落只不過仗着同歸于盡的邪神禁術, 拉着整個世界陪葬,其實硬實力不如宋如。
宋如那時當然很強,裴天落毀滅世界時, 并非她第一次登陸這個任務世界,早在那之前, 她就趁着前兩個任務世界的時間空檔,陸陸續續來過幾次了, 只不過那時她的戲份無關緊要,只要悶頭修煉就完事了。
即便是裴天落有攝魂術, 也不敢妄動宋如對于神性虔誠這一塊, 很怕因此引起天道的懷疑。
不過他心裏并不緊迫,這神女真是個呆傻的, 只悶頭修煉有什麽用?
如果裴天落和宋如易地而處,現在是他接到天道殺死毀滅世界大魔王的任務,根本不會在修煉上浪費這麽多時間, 只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搜索大魔王, 不然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重生的優勢?
聖堂不肯交人,那就直接對聖堂發起戰争。
在整個大陸掀起風暴, 下令尋找大魔王的蹤跡, 光相貌不就很有特點嗎?雙眸異瞳, 藍眼睛、紫眼睛直接去找啊, 寧可錯殺一萬,不可放過一個。
宋如就是個書呆子。
裴天落現在很确定,即便他沒有對宋如使用攝魂術, 在兩個人同時掌握重生優勢的前提下,宋如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她這個天道的走狗,乖是挺乖的,但不怎麽聰明的樣子。
抛開神性賜予的強大神力之外,她柔弱、溫和,還有那毫無意義也沒有任何用處的善良。
用來做工具剛剛好,裴天落輕易就能把她拿捏得死死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世事兜兜轉轉,裴天落再回想起此時的心境,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原來他自以為的那些籌謀和算計,自以為是的聰明,全都出自宋如的默許和縱容罷了。
他狂妄、可笑,宛如跳梁小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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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辜負了……她的溫柔。
然而不管未來的裴天落怎樣後悔,時光不會再一次倒流。
都說人生如棋,落棋不悔。
裴天落想,那不是說下棋後,一定不會後悔,而是根本無法後悔。只能任由悔恨如同心疾一般,日日夜夜發作,無藥可醫。
****
宋如傳送到王玄之所在的世界,睜開眼的時候,只覺一室亮光。
金碧輝煌的殿堂裏,三三兩兩的高潔修士盤腿坐在黃花梨木的小條桌後,面前或擺着琴,或擺着酒,貌美的女婢煮酒、沏茶,牆壁上鑲嵌的明珠熠熠生輝,陣陣香風和煦,熏的人如同醉酒般微醺。
比這些更吸引人的,是泠泠琴音。
循聲望去,只見高閣之上有一雅士,身穿白衣,衣袂飄飄若仙,長發是近乎透明的銀白,只用一根發帶松松地束着,戴着一張銀質面具,上面雕刻的花紋繁複而精致,旁人看不到他的臉。
白衣雅士閑坐撫琴,琴是好琴,名為焦尾,他修長的十指冷白如玉,在琴弦上宛如輕舞般撥動。
琴音傾瀉了一室,如同月光盈盈。
那琴音急時,如同碧海之上,春潮和明月共同升起。
琴音淺時,又似飛燕在二月細雨裏掠過,小樓霏微,深巷杏花。
所有人都聽得如癡如醉。
還有好琴者閉上眼睛,陶醉地用手打着節拍輕輕相和。
一曲終了。
先是滿室靜寂,衆人全都陷入回味之中。
許久之後,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主位上走下一個華服老者:“好一位玉華公子,好一曲絕世琴音!一曲琴音動京華,繞梁三月,此次雅集鬥琴的勝者非你莫屬!”
那白衣公子抱琴飛下高閣,從老者手中取過獲勝者的獎勵,“有勞。”雖然看不到他的面容,只聽這聲音,都能想象得出笑意的溫潤。
賓朋滿座,酒的味道和脂粉香氣混合,在溫暖的室內交織成了一股糜爛的暖香,而玉華公子身上那股淡淡的藥香,清雅的如同天上秋月,廣寒宮般絕世出塵,恰如其人。
就連性格含蓄的修煉者,都忍不住贊道:“不愧是玉華公子,溫潤如玉,皎皎月華,當真是翩翩君子。”
性格外向的人,早就開始尖叫了:“這可是玉華公子啊,多少女修的夢中情人,今日能聽他一曲,我今年都不洗耳朵了!”
白衣公子落座,聲音如同天山之雪,“玉華不過一介散修,諸位謬贊。”
有人恭喜:“你取得鬥琴頭名,得到進入此次秘境的密匙,修為定能大漲。”
而他只是手指摩挲着懷中的一面古鏡,輕聲一笑。
等雅集散去,回到暫居的客棧房間裏,打開防護陣法後,玉華公子取出那面鏡子,“仙兒,怎麽不出聲?”
鏡面上浮現出一個少女,相貌生得沉魚落雁,神色卻有些茫然,睜着小鹿似的雙眸,迷迷蒙蒙地望過來。
正是宋如。
她現在真的很懵逼啊。
系統說眼前這個面具男人是王玄之。
但他哪裏像王玄之?
王玄之從來都是一身明朗的黃袍,他卻是白衣。
王玄之性喜奢靡,他住的卻是這樣普普通通的客棧。
還有書裏王玄之明明一直都是黑頭發啊,這是去哪裏染了個非主流發色!
最懵的是,他從哪裏搞來的招魂術,她這個“殘魂”比書中劇情提前太早上線了!
王玄之的指尖一寸一寸地撫過鏡面,動作輕柔又纏綿,仿佛那不是冰冷的鏡子,而是情人柔軟的嬌容,他琥珀色淺淡的瞳仁裏,是深深的癡迷,“真可愛。”
明明沒有被他觸摸到,宋如就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古怪地覺得他甚至是在摸她的臉!
王玄之:“仙兒,你還是不愛和我說話,我彈琴好聽嗎?我一直記得你說過,想聽我為你彈奏一曲,可那時沒有尋到趁手的古琴,念奴嬌的琵琶是特制的,我怕彈的沒她好聽,你就喜歡她,不喜歡我了。現在想想真傻,錯過了那麽多為你彈琴的機會,以後我每天都撫琴給你聽好不好?”
宋如:“很好聽。”
即便是她這種沒有什麽音樂細胞的人,從前聽高雅的演奏會只想昏昏大睡,卻還是被王玄之的琴音吸引,從頭聽到尾,後來還情不自禁地站起來鼓掌了呢,恨不得喊個:“安可!”
不過這不是重點吧!
宋如:“我……這是怎麽了?我不是死了嗎?”
王玄之:“是我為你招魂。”
宋如不能違背自己的人設,裝出震驚并且難以接受的模樣:“招魂?那可是邪術,你堂堂天庭太子,怎麽能!”
王玄之對她說的話不置可否,只是定定地望着她,“你以前好愛騙我啊,騙了我很多吧?還說要跟念奴嬌學曲,以後唱給你的意中人聽。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你一直都在騙我,根本沒有所謂的意中人,只是你想陪我一起來下界,所以捏造出來的吧?來下界這麽久,你從來沒有去找過他,我從來沒有見你們聯系過,你還為了救我而死。傻丫頭,你喜歡的人,一直都是我。”
那确實編出來騙他的,但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王、玄、之!你為什麽修煉邪術?”宋如質問。
系統為她叫好:【就是這樣,宿主,氣勢不能輸,當你犯了錯誤的時候,一定要緊抓着對方的錯誤不放!】
宋如:【這個問題真的很重要,那個仙界遺老教他的招魂術,是正道的路子,而且兩年後他的修為很強,足夠支撐這種術法。可他現在這個邪術已經嚴重侵蝕到他的道基了,你沒發現他的丹田裏已經有散不開的黑氣了嗎?作為天庭太子,仙魔大戰裏僅剩的正道唯一一絲魯殿靈光,王玄之最大的金手指之一就是極為純淨無垢的道基。他道基毀了,以後怎麽辦?那些修煉的金手指,他全都用不了了!】
王玄之:“叫我玄之哥哥,我喜歡你叫我玄之哥哥。”
宋如:“……”
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有點歪?
王玄之摘下面具,他離月禪鏡太近了,那張俊逸的面容幾乎是怼在了宋如眼前。宋如一直都知道他很好看,但他如今的那種俊美和從前相比又變了太多。以前的王玄之是個纨绔子弟,性格頑劣不堪,像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現在的他,明明還是先前的五官,卻像是一下子長開了,從一個少年變成青年,輪廓棱角分明,氣質也大變,如同空谷幽蘭,遺世獨立開放,帶着一股琉璃般易碎的憂郁之美,是天上谪仙般的人物。
最讓人難以招架的,是那雙桃花眼裏的情意,以前他總是聲稱不喜歡宋如,總是逃避對她的這份喜歡;如今卻直直地望向她,灼熱、深情、熾烈,似乎化作一張網,把她困鎖在中央,讓她無處可逃。
宋如呼吸亂了一瞬,不知道是被王玄之這盛世美顏暴擊,還是被他瞳眸裏強勢的侵略感所攝。
王玄之解開衣帶,肌膚過于蒼白,肩膀和胸膛寬闊,腰窄卻蒼勁有力,肌肉的線條十分流暢,宛如造物的傑作,就連宋如在現代雜志上看到的男模都不如他身材好。
不對,等等,這是在幹嘛……
現在是評價這個的時候嗎?
宋如:“!!!”
“你脫衣服幹嘛啊?”
王玄之指了指冒着熱氣的浴桶,很無辜地說:“摘面具、脫衣服,我要洗澡啊。”
“但房間裏還有別人,你能注意一點嗎?”
“仙兒才不是別人,仙兒是我的寶貝。”
宋如:“……”
少年,你對我們之間的關系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宋如:“這不是一個淨塵術就能解決的事情嗎?”
王玄之眨了眨眼,“我好歹也是曾經的天庭太子,就算現在落魄了,洗個熱水澡這樣小小的享受,還是可以保留一下的吧?”
他卷曲的睫毛長而密,忽閃忽閃的像是一把小扇子。
可惡,顏值确實能打。
在宋如強烈的抗議之下,王玄之散漫地豎起了一面屏風。
自從蘇醒以後,節奏一直被王玄之帶着,宋如覺得不能再這樣被他牽着鼻子走,這劇情真的太歪了!
“好,即便我們不談招魂是邪術,不追究這件事,但是——”她想拿回主動權。
隔着屏風,宋如看不到王玄之的模樣,只能聽到他低低的一聲呢喃:“仙兒,我好想你啊。”
宋如只覺得像是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了她心口一下。
原本準備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了。
很安靜、很安靜,很長一段時間裏,房間裏都非常安靜。
宋如和王玄之誰都沒有說話。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如才再一次聽到王玄之的聲音,她分辨不出來他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我竟然真的招魂成功了,我真的又一次見到你了,你知道嗎?在雅集裏,我甚至都不敢看一眼月禪鏡,多怕看了卻發現失敗了。我對自己說,你一定回來了,我要彈的很好,讓你喜歡。回到房間的時候,我手上全是冷汗,指尖一直發抖。真好,你回到我身邊了。但我還是很恨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你怎麽能那樣對我?失去你對我來說比死亡更可怕。”
系統吐槽:【你們這聊天,根本是牛頭不對馬嘴嘛。】
宋如卻很能聽懂王玄之在說什麽:“對不起。”這是她欠王玄之的一句道歉。
任務很重要。
任務真的很重要。
宋如作為孤魂野鬼飄零了太久,她想爸爸,想媽媽,想奶奶,想念地球的一切。
她家住的那幢樓在小區的西北角,靠近路邊,夜裏常常能聽到汽車引擎轟鳴的聲音。
從前宋如聽着只覺煩躁,甚至在網上搜各種各樣的耳塞,如今想來那些噪音,竟然都覺得十分親切。
對不起,我想回家。
這是我離回家最近的一步。
只要完成這四個任務就好……
對不起。
王玄之,你會好起來的。
你已經走完了最難的劇情,以後等待你這位起點男主的,将會是星辰大海。
王玄之一雙長腿邁出了浴桶,随意披上一件白衫,銀發上的水滴流過下颌,沿着鎖骨一路向下,隐沒在白衫裏。
宋如強迫自己的視線只到他如玉的喉結,絕對不向下看。
不要搞這種事,我是個純潔的寶寶好吧!
請注意異性之間相處的界限!
王玄之笑了,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對不起,“仙兒是在害羞嗎?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複活你的,等我。”
這一次宋如很确定他是在笑,低低的笑聲,帶着一絲喑啞,很愉悅的感覺。
王玄之以前一直不确定,宋如是不是喜歡他,他在反複試探、反複确認。
他們之間到底還有沒有別的人存在,她的那位意中人是誰?
仙兒是不是也像我喜歡她這樣,喜歡着我?
他不敢表現出來對她的喜歡,因為她說過,心裏只有那位意中人。
王玄之很确定,如果他膽敢說一句喜歡,她就會遠離他,表白只會換來她的拒絕。
如果他不在哥哥的位置上待着,在她眼裏就意味着麻煩,麻煩是會被她擺脫的。
他只能強行壓抑那些情感。
反複對她強調,“我怎麽可能喜歡你?”
心裏卻在說着,我怎麽可能不喜歡你呢。
誰能敵得過你的蝕骨溫柔。
你是世間最溫柔蠱惑。
現在不一樣了。
根本沒有所謂的意中人。
她願意為了救我而死。
我是個廢物,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無法保護。
可是——
這起碼也讓王玄之明确了宋如的心意。
原來仙兒也喜歡我!
以前我真的應該勇敢一點告白。
我們彼此之間已經錯過了那麽多時間。
如今甚至陰陽兩隔。
他拼盡一切,才換回重新見她一面。
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再怎樣珍惜都不為過。
只有真正嘗過那種失去她的絕望滋味,才知道如今這樣的日常,到底是怎樣的天堂。
我的仙兒,終于回來了。
宋如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的情意綿綿,最後就以休養殘魂為借口離開這個任務世界。
順便也把殘魂虛弱、她只能偶爾出現的人設立好,方便之後離開這裏,去別的穿書世界做任務。
真的是……明明這個時候,她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任務世界。
劇情線到底為什麽崩成這樣子!
還有王玄之的道基,天啦嚕,一團亂麻!
本來這個世界,她都可以放心下線了好吧?
王玄之不介意。
她是他親手招的魂,王玄之知道殘魂雖然虛弱,但遠沒有到需要沉眠休養的地步,她只是不想理他。
是在怨我修煉了邪術嗎?毀了道基。
可是和仙兒相比,道基又算什麽呢?
更何況,王玄之有這份自信,即便道基毀了,他也能殺魔尊報仇。
哪怕宋如根本不想理他,只要還能再見到她,王玄之怎樣都心甘情願。
宋如借着沉眠為借口,離開這個任務世界之後,王玄之還是會和月禪鏡說話,哪怕在別人眼裏,他像個自言自語的瘋子。
王玄之取出月禪鏡,喚了幾聲:“仙兒?”确定宋如完全陷入沉眠,他離開這間客棧,前往萬年玄冰洞。
****
巨大而空曠的山洞裏,四壁好似由冰川雕琢而成,侘寂無聲。
正中心有一座冰棺,裏面躺着一個白衣青年,他的肌膚蒼白的近乎透明,眉目溫潤如畫。
他并沒有昏迷,相反,他的意識非常清醒。
他操控那些冰魄和寒氣,進入自己的經脈之中,凍結道基裏的魔氣。
太疼了,那整個過程就像是拿刀挑開自己的手筋和腳筋,硬往裏面塞冰凍的細針。
他竭力地忍耐着,偶爾才會傳出一聲痛苦到難以壓抑的低呼聲。
正如宋如所猜測的那樣,王玄之的道基毀了,為了用邪術幫她招魂。
魔氣在他的道基裏肆虐,他用萬年玄冰魄強行鎮壓那些魔氣。
這種痛苦不亞于把異火煉制進經脈,不是宋如那種使用系統開着屏蔽痛覺功能,而是真正的痛不欲生。
對王玄之來說,目前最重要的是兩件事,一是為父母報仇,二是複活宋如。這兩件事在他心裏,排名不分先後。
為她招魂,毀了道基,王玄之不悔。
可他同時也需要變強,變得很強很強,強到能斬殺大乘巅峰的魔尊!
但王玄之不敢讓宋如看到這一幕,他怕她為自己擔心。
每次來萬年玄冰洞,都會特意避開宋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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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耀帝國。
系統瘋狂發提示音:【嘀——嘀——嘀——警告!警告!檢測到王玄之世界劇情偏離正軌,請宿主及時修正。書裏王玄之已經開始組建小天庭了,如今卻是孤身一人。】
宋如也發現了這點異常,按照書中劇情,經過巨變的王玄之,這時候該忙着組建他的小仙庭,未來就率領那些部衆打進了魔界。為了收服手下的心,他還又收了許多妹子做美婢,畢竟有一些追随者會用自己的女兒和主家聯姻,以示忠誠。
怎麽着也不該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客棧裏啊?
宋如回到王玄之的任務世界,在鏡子裏陪了他幾日,發現他獨來獨往,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獨行俠。
每天除了和她說話,就是埋頭苦修。看得出來,他很想變強,為天庭向魔尊複仇,修煉極為刻苦。
宋如只能主動挑起話題:“玄之哥哥,你一向很有主意,如今我們是不是該重建天庭,向魔尊複仇?”
王玄之先是欣喜她終于肯理會自己,時隔數月,再聽到這一聲清甜的玄之哥哥,所有奔波和勞苦全都值得。他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把那些眼淚盡數壓下去,只是眼眶微紅,不想讓宋如覺得他是個時而哭時而笑的瘋子。
接着又很無奈:“向魔尊複仇,我當然要做,但重建天庭,還是算了吧,沒人聽我號令。你是知道我的,一向吊兒郎當,哪有什麽領袖風範?在我心裏,這是兩碼事,我大可以自己變強,一個人斬殺魔尊,何必非要多一群拖累。我搞不明白重建天庭的意義在哪裏,我只想為父皇母後和那些天庭的舊人複仇。”
宋如:“???”
不是吧?
不是吧?
你明明該深受正道愛戴啊。
怎麽就沒有領袖風範了?書裏你對權勢熟練的很,表面看起來光風霁月,其實心思詭谲,白切黑雙面人石錘。
現在是鬧哪樣啊?
是,一個人單打獨鬥當然可以。
但一個好漢三個幫,有人一起共同奮鬥豈不是更好?
關鍵書裏劇情明明應該是衆志成城……
宋如不信邪,而且她必須得把劇情拉回正規,不然任務可就完成不了了。
她督促王玄之聯系那些名門正道。
一次、兩次、三次……
要麽就是那些人直接把王玄之的消息賣給魔族,她陪他亡命天涯。
要麽就是一聽到王玄之的聲音,人家直接切斷通訊。
要麽就是對王玄之冷嘲熱諷,大罵他是神經病。
宋如:“……”
事實勝于雄辯,由不得她不信這個邪!
說好的男主光環呢?
王玄之看她喪氣,給她出主意:“你想去看看念奴嬌嗎?她如今拜入妙音閣,是一個樂修了。”
宋如哪有心情找念奴嬌、白曉曉、古霜敘舊。
原本救她們三個,是為了維持王玄之在原劇情裏美婢環繞這一點,現在連重建天宮這種大劇情都跑偏了,哪裏顧得上這些小細節。
劇情全崩!
我的任務!
辛辛苦苦一萬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再這麽下去,主神系統會判定這個任務世界失敗的。
宋如冥思苦想,忽然抓住一道亮光:“我的身份呢?如果天庭太子不行,那麽他們願不願意追随女娲後人?”
她思考的太認真,因此沒有注意到,王玄之那張俊顏上,嘴角弧度很小地彎了一彎,“你若想重建天庭,我自當追随你左右,為你披荊斬棘。”
仙兒,你這是願意陪我了嗎?
不再像之前那樣,躲進月禪鏡裏不理我。
哪怕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這天下蒼生,但只要你願意理我,我真的好開心。
其實如果真的有心,哪怕之前再是鬧過不愉快,王玄之也有的是辦法,讓那些正道人士唯他馬首是瞻。
他只是敏銳地察覺到宋如的敷衍和躲避,卑劣地以此為借口留住她。
王玄之自知,他并不是什麽君子,從來就不是。
但從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這樣算計自己最心愛的女孩。
仙兒,日後回想明白,會怪我吧?
怪我吧,怪我也好。
寧願你恨我,也要你留在我身邊。
可我甚至不敢向你表現出來一絲一毫,會吓到你吧?
太過瘋狂,也太過偏執啊。
可我放不下。
憑什麽要我放下?
寧願偏執成魔,也要這世間有你。
有些事仙兒永遠不會知道,我因她之死,一夜白頭。
別怕我,仙兒,我會克制的很好,我會一直都很溫柔。
宋如:“但我已經死了,以魂體的身份出現,沒有什麽說服力。”
王玄之只是目不轉睛地望着月禪鏡裏的她:“是啊、是啊。”
宋如:“一道殘魂,能做什麽,又有幾人信服?”
王玄之:“是啊、是啊。”
宋如:“我們得想出來一個,讓他們信服我的辦法,現在有多少人知道,我已經死了?”
王玄之:“是啊、是啊。”
宋如:“……”
這是個詢問有多少人知道我死了的問句,你回答“是啊、是啊”幾個意思,不要敷衍的這麽明顯好嗎?
如果她有身體,現在已經從原地暴起,狠狠錘王玄之一頓了。
“王玄之,你現在還能交流嗎?我看你修煉邪術,怕不是連腦子都給修煉壞了!”
王玄之“啊”了一聲,把月禪鏡捧在手心,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又舉着鏡面和他的眼睛高度平視,深情地和宋如對望,就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似的,“仙兒對不起,我剛才只顧着看你,有些走神了。”
宋如真想抓住他的肩膀,奮力地搖晃,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把原來那個整天說我醜、一定要跟我退婚的王玄之還回來啊。
不要眼前這個戀愛腦白癡!
看她真的生氣了,王玄之把月禪鏡放回桌面,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親愛的,你想怎麽商量都可以,我都聽你的。”
他單手撐着下巴,銀發随意地披散,視線一轉不轉地望着宋如,狹長的桃花眼裏,滿是盈盈的笑意。
宋如:“別叫我親愛的!”
歸根到底,他們兩個人對于這段關系的認知,出現了巨大差異。
王玄之以為,宋如為了救他而死,是深愛他的表現,他以為兩個人彼此表白了心意,确定了戀愛關系。
但宋如真就只是走個劇情。
宋如選擇閉麥。
我還跟您商量個錘子!
書裏說王玄之經歷仙界大變之後,智商高絕,心機叵測,就是權謀文裏面那種滿級選手。
可看看現在的他,怎麽好像比以前更蠢了?
宋如都覺得找他商量,還不如跟系統那個小笨蛋多聊聊,起碼還能頭腦風暴一下,起碼系統的态度無敵好,商議的時候非常認真,絕對不走神。
見宋如不理自己,王玄之又開始跟她撒嬌,“仙兒,你在想什麽呢,陪我說說話嘛。”
是的,就是撒嬌!
明明以前的王玄之總是自稱小爺、小爺,別管怎麽說纨绔子弟,性格硬氣的很。
現在居然開始撒嬌了?
宋如毫不懷疑,如果她現在有身體,王玄之都會拉住她的衣角撒嬌,“仙兒姐姐~仙兒姐姐~”
“王、玄、之!你能不能正常點啊?”
王玄之又是一笑。
他今天真的很愛笑。
他一直都是一個明朗愛笑的少年。
現在和從前明明不一樣了,他經歷了那些國仇家恨,不再穿鮮亮的黃袍,一頭黑發也變成了銀白,他其實整個人都像蒙着一層陰霾,有一種難以用語言表達的沉郁之氣。
可他這樣沖她掀唇一笑時,恍然間又還是昨日那個少年。
宋如在他的笑容裏,仿佛看到一輪秋月之下,桂花疏疏然綻放的明亮和皎潔。
明明王玄之在笑,甚至還笑得很甜,為什麽宋如卻覺得這麽悲傷呢?
大概是因為,有些事發生過就是發生過了,她和他都再也回不到從前。
王玄之再也不是從前的王玄之了。
宋如嘆了一口氣,又想道歉:“玄之哥哥,對——”
在她剩下來的半句話說出來之前,王玄之先一步搶話:“沒有人知道你死了。”
怎麽會有人知道呢?
那是他最痛的傷疤,他不想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她在他心裏永遠活着。
再見到仙兒,真的好開心、好開心。
只一點,如果她能把那頻頻提起的“對不起”,換成另外三個字就好了。
并不想聽對不起。
為了救我,寧願犧牲自己,仙兒真的也很愛我呢,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多餘的意中人。
真好。
宋如:“沒人知道我的死訊,那倒是好操作一點。不如試試傀儡術?我來操控傀儡,假裝自己還活着。”
王玄之:“沒有任何機關人,能夠複制得出來女娲血脈,恐怕難以令人信服。”
當然了,更關鍵的是,他家仙兒歸為女娲宮聖女,那種卑賤的機關人,怎麽配當她的容器?
宋如打量了王玄之一眼,他認真起來的樣子,有書中那個起點男主那味了。
這一下,能真正探讨下去了。
兩個人讨論大半夜,都沒出來一個結果。
宋如的頭真的開始疼了,她畢竟只是一道殘魂。
王玄之一發現她不舒服,馬上讓她休息:“不急,我們可以慢慢來。”
宋如不想慢慢來,她想掰正崩了的劇情線。
系統:【或許我們先去另一個世界,你在那裏神魂力量充足,可以慢慢想。】
眼下也只能這樣了。
王玄之親眼看着月禪鏡的光芒暗淡下去。
鏡面上的少女消失不見。
整個房間裏的光,仿佛也被她帶走了。
白衣白發的青年,望着桌上那面古樸的青銅鏡,枯坐到天明。
當晨起的第一束光打在房間裏時,他站了起來,俯身在月禪鏡上落下一吻,滾燙的菱形唇瓣擦過冰涼的鏡面,聲音無比溫柔,卻又像壓抑着什麽,“早上好,仙兒,今天我也會認真修煉的,我會為父皇和母後報仇,也會複活你。”
****
神殿。
王玄之這個書裏玩弄權勢的高手,如今變成了一個扶不起的阿鬥。
宋如每天都想劇情想到頭禿。
到底該怎麽辦?
小宋晏叫她:“姐姐,吃飯呢,你怎麽連飯都不好好吃啦!”
他側着耳朵聽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她咀嚼的聲音。
宋如這才發現,她舉着湯勺發了很久的呆,飯菜都涼了。
小宋晏:“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宋如:“啊?沒有。”
雖然确實有,但先不提另一個世界的任務根本沒辦法在這裏講,就說小宋晏還是個孩子,跟他說了他也不懂。
小宋晏:“說出來嘛,阿晏可以幫姐姐一起想一想呀~”
宋如啞然一笑。
也不知道這孩子,怎麽就那麽篤定,她有心事的?
難道這就是小孩子的直覺嗎?
宋如随口說了一句:“在想阿晏。”
小宋晏:“我也超想姐姐!每次姐姐去侍奉神靈,我都好想你,好想陪你一起。”
宋如:“那怎麽可能,我跟天父是用感知聯系,其實并不是在神殿裏見面,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小宋晏:“把我也加進這個感知裏不就行了嗎?我們可以三個人一起呀。”
“把你也加——”
宋如:“!!!”
把小宋晏也加進去,三個人的神魂聯系。
神魂、神魂、神魂……
對啊,神魂!
為什麽不能用神魂呢?
她的神魂是實打實的女娲後人,如果能有那麽一個空間,大家都用神魂出現,那麽絕對不會有人會懷疑她是個死去的人。
宋如狠狠地rua了一把小宋晏的頭,“阿晏真是太棒了,姐姐愛死你了!我要去侍奉神靈,先走啦。”
小宋晏的臉瞬間爆紅,像是一只小番茄,“阿晏也好喜歡姐姐,阿晏也愛死姐姐了。”
房間裏沒有任何回應。
她的氣息早已消失不見。
又是這樣毫不留戀地離開。
在對他說過那樣親密的話以後。
他在她眼裏,或許就像是同學家裏養的那只貓。
主人當然很喜歡貓,對貓很好,可是貓終究只是一只寵物。
只有在主人閑暇有心情時,才會逗弄寵物貓兩下。
等她忙起來,哪裏還會管一只貓呢?
小宋晏已經學會了,不去跟天父比,在姐姐心裏,天父第一。
但他很開心,能當她的貓。
她給了他全世界。
因為她,他才真真切切地開始活着。
對于阿晏來說,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能被姐姐撿回家,來當姐姐的寵物貓。
小宋晏抱着牛奶瓶子追了出去,“姐姐,你總得吃完飯呀!不按時吃飯對身體不好的,學院老師教的。”
宋如生怕他再次摔倒,連忙停下來等他,他現在跑的很穩當了。
自家小孩也在慢慢長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