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再探

關宗在樓下建材市場割了塊玻璃回家自己按上,總算告別了一層保鮮膜擋風遮雨的日子。回頭跟小真他們坐在一起吃火鍋,郁煌看着火鍋新鮮,也想跟着涮,但雞翅膀顯然沒這個功能,他不好意思地問:“能不能給我套衣服?”

關宗點頭,去卧室拿了一套衣服丢給他,郁煌拿喙抖開了,感覺有點大:“有小點的嗎?”

“沒。”

關宗一米九,哪怕身材比例勻稱,衣服也是大碼的,郁煌的人形就一個一米七出點頭的小少年,關宗的t恤都可以給他當連衣裙穿。

郁煌苦着臉去衛生間把衣服穿了,果然穿了上衣就不用穿下衣,關宗的褲子肥得跟裙子一樣,郁煌挽了三道才松垮垮地挂在腳踝,腰上拿尼龍繩紮了個結防止走着走着褲子掉下來。

小真見他這個樣子笑得前仰後合,趴在地上打滾,郁煌一點兒沒覺着不自在坐在餐桌上挽了袖子就準備開吃。

關宗瞥了郁煌·人類形态一眼,說:“你長得不錯。”

郁煌的臉蛋被火鍋的熱氣蒸得紅通通的,黑溜溜的一雙眼睛含了水一樣特別招人,他傻乎乎地笑了笑:“我也這麽想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關宗:“……你還是別說話了。”

一大半的涮羊肉都進了郁煌肚子裏,吃完後郁煌變回原形癱在沙發上跟只死雞一樣,沖着關宗打了個飽嗝。

關宗:“……”

這次陳副部長那邊的效率很快,晚上十點就把相關信息發到了關宗郵箱,關宗有臺舊筆記本,六七年前買的,玩游戲不成,寫寫文件收收郵件聊聊天都可以。

郁煌站在桌子上,往電腦屏幕裏頭看。

關宗說:“兩年前起的火災,原因不明,懷疑是小孩玩火玩出來的。這家人挺普通,一家都是本地人,男的是公司員工,在一家外企上班,月薪九千左右,女的是小學老師,小孩七歲半,小學一年級。”将那簡單的三頁word翻完,關宗也沒覺出奇怪地方,他仔細琢磨着白天遇見那婦女說的話。

“你看這兒。”郁煌拿翅膀戳了戳屏幕上的一個地方,讓關宗去看,“火災發生前兩天,男的被辭退了。”

關宗目光移到那段文字上,眉頭皺了皺,他仔細查了下男的履歷,他就業的外企有些名聲,是做鞋類外貿生意的,男的在這家公司勤勤懇懇地幹了十多年了,混了個位置不錯的部門經理,去年還得了一大筆豐厚的年終獎金,如果繼續下去的話一路直升不是問題,這個時候被辭退肯定是遇見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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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煌問:“會不會跟他精神不振有關系?”

“有可能。”關宗回憶起白天那婦女說的話,“可能是受到妖怪的影響。”

“那我們明天再去那個房子裏頭看看,沒準能查到什麽蛛絲馬跡!”郁煌信心百倍地說。

關宗點點頭,說:“嗯,得快點處理完這個案子,不然分部那邊扣着我的薪水。”

郁煌:“……”

真是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

第二天白天關宗有事,被叫去市政中心處理醫保問題,郁煌跟着一塊兒去了,趕上年底高峰期,排隊就排了兩個多小時,忙完之後都傍晚了,兩人在外頭随便找了家面館吃了一頓飯。

那老板看着家養的山雞跟人一樣吃面條,新奇得不得了,還有客人上來問關宗在哪兒買的寵物,怪有靈性的,郁煌聽了特別得意地沖那人叫了一嗓子,清脆得很。

關宗也不搭理他們,面無表情地吃完了面條,拎着郁煌就走。

兩人去到舊小區的時候正是傍晚,郁煌被冷風吹得瑟瑟縮縮的窩在關宗的肩膀上被一路帶上了房間。

防盜門昨天被關宗弄壞了,今天不知道誰在門口拉了道警戒線,關宗想也不想直接把警戒線扯開鑽了進去。

郁煌說:“你這樣就不違反公共道德了?”

關宗扯了郁煌的雞爪子把他摔在桌子上,摔得郁煌五迷三道,關宗眯着眼看他:“話多。”

郁煌:“……”

郁煌從桌子上爬起來,跳到窗臺上往外看。

小區雖然在郊區,但位置很好,不然不會拿出這麽貴的拆遷費。再加上近來這片土地正在開發,地鐵一開通越來越有寸土寸金的趨勢,站在窗臺邊上能看到遠處市郊中心的鐘塔,時鐘搖擺,時針緩緩地走向正六點的位置。

郁煌詫異:“怎麽才六點?”

“冬天,天黑得早,別站在那兒,小心掉下去。”關宗瞥了一眼郁煌,坐在只剩下木頭框子的沙發上,拉開茶幾下面一體的抽屜,裏面是削了一半的鉛筆,一小盒果凍,還有小半袋沒吃完的狗糧,狗糧袋子像是被野狗野貓抓過一樣,撕開的裂口很不整齊。

“六點啊……”郁煌喃喃,“在我們山裏老一輩的有句話說黃昏是分割陰陽的時刻,這個時候五行之氣開始變得渾濁,最容易滋生妖怪。”

關宗:“你們山雞老祖說的?”

郁煌:“……”

郁煌艱難地點了點頭。

關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會兒郁煌,把他從窗臺上拎了下來丢在客廳裏,“你坐一會兒,我出去一下。”

郁煌:“?”

關宗微笑:“你昨天說的好計劃。”

郁煌一下子就急了,“什麽計劃?!我忘了!沒有什麽計劃!”話說到最後,他看見關宗眸子裏的認真,那些浮躁的情緒一下子就被安撫了下來,男人沉穩的聲音像是一只溫厚的大手将他裹在掌心裏。

關宗說:“相信我,你不會有事。”

***

“成天丢三落四的,敗家娘們,你就跟那黑傻子一樣,掰個玉米丢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咒罵着。

坐在車後座的女人開門出來,裹了裹大衣領子,嘟囔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誰讓你昨天那麽催我,我一着急就把門卡忘那兒了。”

“能不催嗎?你不知道這套房子邪門嗎?”男人一邊大步流星地往上走,一邊說,“後來租房子的那幾個人沒看都出事了,我早說讓你不要來不要來,他們家那套郵票才多少錢,忘拿就忘拿了,回來拿還丢了門卡。”

“十年前不值錢,這都十年後了!再說什麽邪門啊?”女人翻了個白眼,“你還信這些東西?都什麽年代了。”

“別跟我上去。”男人喝住女人的腳步,把車鑰匙抛給樓梯下的女人,“回車裏呆着看孩子去。”

***

郁煌緊張地坐在茶幾上四下瞥着,破舊的房子裏面空空蕩蕩,攜卷着雪花的冷風從碎裂的窗戶玻璃吹進來,吹得老舊家具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雞爪子旁邊是關宗沒有帶走的那張家庭合照,郁煌歪頭瞪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仔細看着那張照片。

照片上少年穿着身小西裝,抱着黑狗笑容特別燦爛,少了兩顆門牙卻顯得天真可愛。多麽幸福的一家子人都死在火災裏,實在是可惜。

郁煌盯着照片看了很久,久到他自己都沒意識到時間的流逝,在那瞬間,像是有人按下了時光的暫停鍵,黃昏的金色餘晖照進房間裏,打在郁煌懵懂的臉上。

眼前的空間又開始莫名其妙地扭曲,郁煌這才反應過來情況不妙,可是已經晚了。

破破爛爛的房間煥然一新,裝修整齊的家裏充滿了歡聲笑語,小男孩仰面躺在沙發上,咯咯咯直笑,趴在他身上的小黑狗搖着尾巴舔着小男孩的臉頰。

女人将菜端上桌,溫柔地笑着說:“小希乖,去洗手吃飯啦。”

小男孩抱着小狗從沙發上跳下來,将小黑狗放在地上去衛生間洗手,小黑狗吐着舌頭搖着尾巴蹦蹦跳跳地緊跟在小男孩身後,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歡喜,一點兒也舍不得跟小男孩分開。

房門打開,男人一邊脫鞋一邊抱怨:“最近倒黴透了,談的生意崩了,錢包丢了,車還在樓下被人撞了,我吃了飯就回公司加班。”

小黑狗忽然失了所有的興致,它趴在地上,一雙眸子垂了下來,耳邊炸響着男人的抱怨,它難過地看了小男孩一眼,眼神裏滿是掙紮。

那眼神十分熟悉,像是曾經在哪裏見過,兩點紅色的光斑裏充滿了委屈與無奈。

咚——咚——咚——

遠處鐘塔發出嗡鳴聲,将郁煌從幻覺中扯了出來,郁煌打了個哆嗦,總覺着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從四面八方把他給包圍了……

郁煌小聲嘀咕:“千萬不要是妖怪……千萬不要是妖怪……千萬不要是妖怪……”

外頭傳來腳步聲,郁煌的雞毛立刻就豎了起來,他警惕地跳下茶幾,躲在沙發後面。

男人快步走上來,看見他昨天在樓下偷上來的警戒線被人拆了,愣了一下,腳步慢了許多,他随手在門邊上抓了塊木板在手裏防備着往屋裏走。

門卡落在卧室,他一路小心地走到卧室,四下打量着,攥緊了手裏的木板。郁煌怕被發現,将自己小小的身體窩在沙發後面,盡可能地伏低。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聲沉重的呼吸聲。

哈——哈——哈——

郁煌打了個哆嗦,不敢回頭去看,直到屁股有種被燒灼的感覺,聞到了燒焦羽毛的氣味,郁煌腳步頓住,往前擡了擡屁股,他慢慢地轉身,看到了兩個紅色光點在沙發底下閃閃爍爍。

郁煌:“……”

他猛地跳了起來,像是支離弦箭一樣射了出去,郁煌跳到落地燈上,踩着燈帽又一跳身子落進吊燈裏,在大碗一樣的吊燈殼裏打了個轉後飛撲向門口。

一聲犬吠響起,随之而來的是一團火焰,登時将狹小的客廳燒灼幹淨,男人在卧室裏發出驚叫,手裏拿着木板不停地向前揮動。

那妖怪踩在茶幾上,仰頭嚎叫了一聲,郁煌大喊:“關宗!來了!”

***

關宗又用壞了一個打火機,他叼着煙看着唯一一輛停靠在路邊上的轎車,敲了敲車窗玻璃。

車窗玻璃搖下來,露出一張煩躁的臉。

關宗說:“大哥,借個火……”

女人:“……”

關宗:“……”

坐在車座後頭的小男孩好奇地看着關宗。

女人皺緊眉頭,把車窗玻璃搖上去一點,确保自己的安全:“怎麽又是你?”

關宗咳了咳,說:“路過。”

“路過?”女人吊着嗓子盤問,“這兒都拆遷了,你總在附近晃悠什麽,一看就不是好人!”

關宗百口莫辯也懶得争辯,吊兒郎當地靠在牆邊上,嘬着煙屁股,女人等了一會兒還不見老公下來,着急地往上看。

關宗問:“你在等人?”

“沒。”女人說完,把車窗玻璃搖了上去。

關宗皺着眉頭,女人坐在副駕駛的位置,開車的人不是她,一定有人上去了。

想到這裏,關宗猛地往樓上跑,女人臉色一變,拉開車門就喊:“哎!你幹嘛去?!”她不敢追,掏了手機給她老公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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