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會
“引魔符?”郁煌問道,“是什麽?”
“引他入魔的東西。”關宗将幾張紙碼好,筆別在最上面遞給工作人員,确認無誤後掉頭就走。
郁煌:“狏即會受到什麽懲罰?”
“如你所想。”
郁煌嘆了口氣,也算是無可奈何,他說:“其實狏即也挺慘的,落到這種地步真的是命運弄人。”
“哦。”關宗冷漠地點着了香煙,按開電梯一路下去。
郁煌絮叨:“他原本在山林裏,被當成野狗抓進了城,之後日子就一直過得不太好,你看它見到有人在虐狗立馬就炸了,這跟他的經歷有關。我們去的那家人收留了他,可他因為自身體質的原因給那家人帶來了很多不幸,他沒有認清現實,還以為只是一場夢,一直在等着那家人回來。關宗,你有在聽我講話嗎?!!!我說這些不是在為他開脫,只是希望讓他的懲罰來得果斷一點,不要弄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去折磨他,你們協會看着挺正規的,應該不會吧?”
關宗:“不會。”他拐了彎推門進去行動部,将所有文件都交給薛蓉蓉,說:“今天正式離職,這是相關文件,驅魔的道具都在我辦公室裏放着,現場清點一下。”
“關哥……”薛蓉蓉一臉不舍地看着關宗,“你別走,我們都舍不得你走。”
關宗搖了搖頭,敲了敲何進的桌面,何進立刻拿出一包煙站起來親自給關宗點上了,關宗沖他笑了笑,說:“謝了,兄弟。”
何進眼眶發紅,擺了擺手。
出門的時候正撞見回來的湯凱,湯凱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整個人都神清氣爽的,他見到關宗在抽煙,嫌棄地說:“你怎麽又在抽煙,抽煙會讓牙齒變得很!難!看!”
關宗問:“狏即怎麽樣了?”
湯凱聳了聳肩,說:“還能怎麽樣?就那樣,活不長久了。”
“協會準備怎麽處置他?”
“沒聽說。”湯凱搖了搖頭,說,“按照它那個狀态,等不到處置下來就得死,那個引魔符太狠了,貼上去那一刻生命值就快掉光了,現在在a2層大牢裏收押着等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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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煌脊背發寒,心裏直覺着對不起狏即,仙界的東西,尤其是醉仙那個講究生活品質的瘋子,能拿出來用的絕不會是什麽三流的次品貨,狏即肯定受不住。
***
a2層大牢……a2,a2……
郁煌背着個包躲在牆後,東瞅瞅西看看,見沒人了,才一溜煙地跑過走廊。
今天元旦,大家都回去過節了,星蔔社內人少得很,他才能有機會溜進來,要不然的話估計連大門都進不去,別說來偷跑來a棟大樓了。
星蔔社內共有三棟大樓,一棟是人員辦公大樓,一棟是擺放驅魔器材跟物資的大樓,剩下這一棟則是專門收押跟馴服妖怪的。
a樓共7層,越往上收押的妖怪越厲害,可惜坐電梯的話不管去哪一層層都要刷電梯卡,不坐電梯走樓梯的話也有需要權限才能打開每一層的門。
郁煌站在門前愁得很,不知道要怎麽将門打開。
***
元旦,北京
星蔔社的大佬們圍坐成一圈,中間高燃着永不熄滅的爐火,赤紅色的火焰照耀着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将他們眼底的情緒隐藏得更深。
“有必要嗎?”沉默中有人先開了口,一個身穿白色曳地長裙的女人微啓紅唇,語氣嘲諷,“為了一個不足三十歲的年輕驅魔師,将我們都從各地叫回總部,他關宗有這個能耐?”
“會議已經在舉行了,少些類似的牢騷。”坐在她對面的中年男人一板一眼地說。
女人冷笑一聲,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難道宋部長就不想知道秘書長将我們都叫來的原因?”
她這一句話将所有暗藏的矛頭都指向了坐在火焰正前方的老人。
老人估計有九十歲了,須發盡白,臉上皺紋一層疊着一層,壓迫着五官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他冷靜地坐在那裏,像是一尊古老的頑石,一動不動。
坐在他右手邊的年輕人頂不住衆人幾乎要殺人的迫切視線,顫抖着聲音說:“師父有他的打算。”
“邵理,這裏還沒有你說話的資格吧?”女人将杯子扣在桌面上,圓桌中間的爐火蹿了幾蹿,火舌蹿到年輕男人的臉上,燒灼發絲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腔,年輕男人吓了一跳,勉強保持冷靜地坐穩了屁股,壓下怒氣。
“夏姐,你又何必跟一個新人動怒。”裹着深色風衣的胖子拉了拉女人的胳膊。
“她讨厭關家的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誰讓當初關冗沒瞧上她,就那潑辣樣兒誰瞧得上?”
“你!”
老人這才睜開眼睛,那一雙眼睛空蒙似是無物,他轉動了一下手裏的杯子,爐火猛地拔高到一個視線幾乎無法觸及到的地步,在座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嘩,等待着老人的發言。
“天有五氣,萬物化生。木清則仁,火清則禮,金清則義,水清則智,土清則思:五氣盡純,聖德備也。木濁則弱,火濁則淫,金濁則暴,水濁則貪,土濁則頑:五氣盡濁,民之下也。中土多聖人,和氣所交也。絕域多怪物,異氣所産也。茍禀此氣,必有此形;茍有此形,必生此性。元氣的變化會改變事物的本質,這些理論你們以前的族中家長都應該教育過你們吧?”
幾人都低着頭不說話,老人目光望向先前一直口出嘲諷的夏姣:“你父親夏言平教過你嗎?”
夏姣咬着下唇點了點頭,老人将目光移開:“氣的重要你我修煉之人都該明白,更應該明白如今出了這麽多妖怪,跟元氣所轉有關,事态嚴重,你們都沒有絲毫察覺?”
“那這跟關宗有什麽關系?”夏姣不死心地問。
“驅魔師三大世家關、湯、沈三家各有所長,湯家主符箓,沈家主陣法,唯有關家集湯、沈兩家所長,于符箓、陣法、降魔之術上都頗有造詣。二十年前,關家遭遇大難,也是天妒英才,全家只剩下關宗這唯一一個血脈,若是我們放棄關宗,就相當于放棄了關家千年修行。”
夏姣不應聲了,她低下頭仔細琢磨着沈濟之的話。
沈濟之又說:“關宗是我看着長大的,于驅魔師一道上很有天賦,他五指修長,最是适合繪制符箓,體內清氣純粹,最是适合作法,腦筋靈光,最是适合布陣,無論是華北分部,就是放眼整個星蔔社,又有哪個人能比得上關宗?”
***
郁煌滿地亂跑,腦子轉得飛快,可怎麽也想不到一個能将門打開的方法,就在這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蓋了過來,滴的一聲儀器響了一下,郁煌吓了一跳,炸着雞毛仰頭看着忽然出現的關宗,尴尬地傻笑了兩聲,問:“關、關關關老爺你怎麽來了?”
關宗面無表情地說:“閑着無聊刷個卡。”
郁煌:“……聽起來好好玩的樣子。”誰好好的元旦不在家休息跑來這麽個陰森可怕的地方刷卡玩啊?!!你這個理由編得也太牽強了!
關宗又在門禁上刷了一遍,結果還是不好使,他皺緊眉頭,暗道:這才一天星蔔社就把他的權限給消了,真是有夠絕的。
***
“可我們畢竟是一個組織,一個組織最重要的是有紀律,關宗是個沒有紀律的人,你知道他最近做了什麽事情嗎?為了抓一只刀勞鬼他差點把c市政府大樓給燒了!還有上次,讓狏即在中央公園那種地方給跑了,他是瘋了?怕我們這個組織還有夠見不得人?他知道我們為了跟政府打好關系耗費了多少心血嗎?還不說他黑走的那些錢!他為組織帶來的損失遠比他帶來的收益要大得多!”人群又鬧成一團,跳腳的都有。
“這只能證明他的能力很強大,他暫時無法控制好,我們的職責就是幫助他控制好他的能力。面對一個如此有才華的人,我們連收服已用都不去嘗試的話就違背了我們老祖宗建立星蔔社的初衷。”邵理硬着頭皮幫他沉默的師父說話。
“建立星蔔社的初衷?”夏姣站了起來,雙手支撐在桌面上,目光直逼邵理,“難道不是為我們這些見不得人的人們建立一個庇護的場所嗎?”
“夏姐,所以我們就應該放棄關宗嗎?”
“所以你們就把關宗當成關威一樣捧在天上嗎?是,他們都姓關,可關威是上個時代可以稱作是傳說的人,他死後一百多年沒有一個人能有他那樣的造詣!你拿一個小小的關宗跟他比?即便都是關家子孫那又怎麽樣?也不怕髒了關威的名聲?!”
“我們沒有把他當做關威……我們只是……”
“夠了!”一直隐在火光裏的人忽然出聲打斷了所有的争執,他就坐在沈濟之正對面的位置,男人站了起來,披着大衣的他顯得十分魁梧挺拔,絡腮胡子下是一張滲人的刀疤臉。
鐵南沉着聲音說:“老沈,不要以為這個世界上還會有第二個關威。”
沈濟之冷靜地說:“時勢造英雄,等真正的危機來臨時,關宗會證明他的價值。”
鐵南:“可現在的他毫無價值,我們為什麽要花費那麽多精力在這樣一個毫無價值的人身上?”
沈濟之壓着怒火:“你所說的價值是什麽?賺錢的能力?錢錢錢?什麽時候我們就只認錢了?”
“沒有錢要如何養活我們一整個協會的人?我們都是一群無法融入于正常人社會的異類。”
“……”
所有人都沒吭聲,鐵南的這句話像一個巨大的棒槌重重地敲擊在他們的心頭,死寂一樣的沉默充斥了辦公室。
沈濟之說:“鐵南,我們并不是異類。”
“你不是,我是。”鐵南的聲音一下子壓低了八度,他的腦袋開始膨脹,一團團黑霧從他的五官內冒出,“這協會內又有多少人跟我一樣是半人半妖,更何況——”他頓了頓,啞着嗓子說,“不會再有比關威更出色的驅魔師,培養關宗?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