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節
一落,那撫琴的女子卻也配合的停下了手裏的琴音,突如其來的安靜使得原本就尴尬的氣氛更令人局促不安起來。沈茹月心嘆這蕭玉還是醉了,竟把她當成了月國人,只是和一個醉漢辯論怕也是徒勞。于是無奈的嘆了口氣,而後坐直了身子緩緩開口。
“當時明月,飲流觞……”不知為何,此時她腦子裏回蕩的只有這一首歌,便順口唱來。彈琴的女子也很快跟上了調子,偶爾三兩聲,伴着清歌宛然,便生出兩分悠揚三分凄清。只是從第一個音開始,蕭玉便似被這曲調抽去了心魂,總是冰冷的眸色裏忽而一動,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思。
“柳蔓深深,杏成行。明月光,江水長。雲巷深深,桂酒香……”沈茹月出神的唱着,只覺那歌聲似從夢境裏延伸出來,再與她口裏的曲調重合。心底便随之生出藤蔓般糾纏的情緒,又似荊棘将血肉割得生疼。
還未從這魔咒般的情緒中解脫出來,沈茹月卻覺到有什麽猛地撞上她的身子,而後便被擁進了一個懷抱。
“嬛兒……”蕭玉的低喃落在她的耳畔,失去了那一貫的優雅,失魂落魄一般不斷的重複着。仿佛在喚着一個遠行的人,以為這樣竭盡心力的喚着便能重新将那個人尋回。他将她擁在懷裏,那樣小心翼翼,卻又收緊了雙臂,好像生怕她會在下一刻消失。
終于回過神來的沈茹月甚是驚惶,只覺耳畔的琴聲也越來越煩亂不安,于是攢了力道将蕭玉推開。卻見他因酒力而不支的身子眼看就要向地上倒去,又慌忙伸手去扶,結果和他一同跌到了地上。
沈茹月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支撐起他的身子,卻見他原本纏綿的眼眸在觸上她的面容時忽然又墜入冰窟。“你到底是誰……”蕭玉終于在丢下這個問題之後醉倒在沈茹月的懷裏。那語調裏滿是落寞,甚至哀怨。
然而沈茹月卻無暇分析他的語調和莫名其妙的問題,只是手忙腳亂的扶着蕭玉,卻忽然想起這屋子裏明明還有另一個人,于是側過頭對那彈琴的女子喊道:“喂,你倒是來搭把手啊!”奈何那女子只是擡頭用萬分落寞的眼眸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頭去,似沒聽到那般繼續彈琴。
沈茹月當真萬般無奈,待她将蕭玉安排妥帖,又喚了宮女來收拾停當時,梅雨軒外已是月至中天。她擡頭望了望天際的一彎峨眉月,那月亮倒不似在肅國看到的一般炫目,于是不禁低頭嘆息,怎麽到了滄國也還是改不了這勞碌命。三十二、清歌一阕(二)
歷經了半個多月的旅途勞頓,難得能有一夕安枕,沈茹月這一閉眼便睡到了日上三竿。于是一邊活動睡得有些僵硬的筋骨,一邊往屋子外走去,也好仔細瞻仰這南方古國的園林建築,還要尋上蕭玉問問他何時能得空送她去月國。
被撥來照顧她的侍女一早便在門外候着,見她要出門則反複叮囑了不可出這府宅的大門,又說是她家主子交待的,怕沈茹月人生地不熟的出去迷了路。
擔心她的安危固然是好的,可如此限制她的自由則跟在肅國時沒有區別了,莫不是這千年前的古人都喜歡幹涉別人的生活不成。沈茹月在心下嘀咕着,不耐煩的應了便往門外走。
那侍女卻也跟了上來,沈茹月頗有些憤懑的回了幾遭頭,侍女只是畏懼的看了她兩眼,仍舊不屈不撓的跟着。沈茹月只覺被人當賊似的這樣盯着實在鬧心,可又礙于蕭玉的面子不好發作,只得嘆了口氣,全當那侍女是珠兒,而後加快了腳步往院子裏行去。
待入了園中,沈茹月不禁感嘆滄國的園林設計果然精巧。枝葉繁茂的植被簇擁在香榭亭臺的周圍,又間或點綴些山石溪流,可謂步步皆成景。而今正直冬季,萬物沉睡中,陽光馥郁的庭院裏卻是一片生機勃勃,可以想象若到了春季,這園子裏的景色又會是哪般的争奇鬥豔。
沈茹月盡情呼吸着空氣裏植被芬芳的氣悉,或扯下古木的枝桠研究其所屬的科目,或蹲在溪流邊俯視鵝卵石的斑斓,心情也随清澈的溪流變得爽朗。偶爾回頭,又瞥見那侍女還遠遠的跟着,倒也懶得計較,便由着她了。
尋着蜿蜒的回廊,沈茹月不知不覺間踏入了一片開滿雪梅的林子,頓時仿佛置身雪幕徜徉的仙境。這片林子裏的雪梅比昨夜“梅雨軒”的開得還要繁茂和嬌豔。風中飄散的雪色花瓣仿佛少女舞動的衣裙,不斷的旋轉、翻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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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出神間,忽而有細微的聲響自花海的另一頭傳來。伸長了脖子去瞧,才發現隔着梅林的地方是一汪澄澈的深潭,潭水邊隐約可瞧見一個戴瓦紅磚的涼亭。聲音便是從那處傳來的,想來是涼亭裏哪個觀景的人。
尋着聲音穿過雪梅花林,果然見影影綽綽的花枝簇擁着涼亭裏一個長身玉立的男子,卻正是蕭玉。他低首斂目,似在專心凝視涼亭下的潭水,身後石機上的碧玉茶盞還在氤氲着水汽。沈茹月的靠近顯然打破了他的沉吟,于是轉過身來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經過昨夜筵席上的一番折騰,沈茹月總覺再與他相見時頗有幾分尴尬,回了頭去尋那侍女,卻發現原本锲而不舍跟着自己的侍女竟在這不恰當的時機退了下去,俨然已沒了蹤影。猶豫了一瞬,又想起自己還要問他去月國的事情,便只得硬着頭皮走上前去。
踏上涼亭石階的時候,蕭玉已在石機前坐下,手中握着那碧玉茶盞卻不曾飲其中的茶水,剔透勝過碧玉的指比女子的柔荑還要纖美幾分。對着袅袅水汽凝視了許久,他終于還是放下茶盞,又伸出兩指于太陽穴處揉了兩下。
沈茹月這才注意到,自方才踏進涼亭的時候起,蕭玉便微皺着眉宇,秋水粼粼的眸中亦現出些許倦意。于是終于尋了個由頭打破兩人間尴尬的沉默:“蕭公子可是身子不适?”
“昨日設宴賓客多飲了幾杯,現下有些頭疼,倒也不礙事。”蕭玉也不曾擡頭,只是順着她的話平淡的答了。看來昨夜的事情他并沒有記在心上,沈茹月于是放下心來。只是他慣有的優雅語調中卻帶着明顯的疏離,再加之沈茹月又想起自己也算“罪魁禍首”的賓客之一,便不好再接話,于是好不容易尋到的話題便又斷在了此處。
沉默了一陣,沈茹月還在尋思着如何開口問去月國的事情,卻聽到蕭玉優雅的聲音緩緩說道:“昨夜那首小曲……沈姑娘可否再賜教一遍?”
沈茹月當即心下一驚:莫不是昨夜的事情他都記得。生怕他因為失儀的舉動被自己看到,而對自己打擊報複的沈茹月,自然只得盡量滿足他的要求以求彌補。于是也不曾推脫便将那首小曲又唱了一遍。
然而自她唱出第一個音的瞬間,蕭玉便又回到了昨夜那般神魂游離的狀态。他似凝望着遠方,沒有烈酒的作用,他顯然極好的掩飾了自己的情緒,可是眸子裏閃爍的波光卻無法掩飾。一雙秋水潋滟的翦瞳盛滿了和平日裏判若兩人的柔情,卻又隐隐透出蔓延自心底的悲傷。
“蕭公子,蕭公子……”沈茹月一曲唱完,見蕭玉許久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于是試探着喚了兩聲,果然喚回了他的心神。
他如夢初醒般收回目光,眸色又恢複了習慣性的優雅和疏離,伸手握上石機上的杯盞,盡數傾入腹中,卻不曾發覺那盞中的茶水早已冰涼。
“沈姑娘是在何處習得此曲的?”蕭玉突如其來的問題令沈茹月有些措不及防,又加之這首歌曲多少涉及她穿越時空的秘密,只得敷衍的答道:“至于如何習得……我倒不太記得了,只是知道……便知道了……”
沈茹月含糊其辭的答着,腦中卻忽的閃過一個念頭。蕭玉對這首歌如此的感興趣,而兩次聽到這首歌時他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奇怪表情,莫不是知道這首歌的來歷。當她被困雙棺中時,腦海一直浮現的就是這首歌的旋律,要是弄清了它的來歷,說不定能揭開自己穿越時空的謎團。
這樣想着,沈茹月愈發難掩激動之情,好似終于尋到一絲光明那般跑到蕭玉身邊認真的問道:“蕭公子可是曾經聽過這首歌?”
蕭玉卻手握空盞,平靜得不起一絲波瀾的語調道:“不曾。”已化作深潭的雙眸便又深沉了幾分。
好不容易燃起的一絲希望,就這樣被扼殺在搖籃裏,沈茹月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
正在這時,卻聽到一陣衣擺擦過地面窸窣聲,回頭看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