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運交華蓋(3)

兩人在早飯的時候浪費了太多的時間, 鄭以恒把姜宏送到書院的時候, 正趕上一波熊孩子們背着小書包蹦跶着躍進了這座三進院落的門檻。

顧亭正站在垂花門下與張老師交談着昨夜的開幕式。見到姜宏,她面色一亮,欣喜道:“阿姜來了啊,昨夜真是多虧了你!”

姜宏沒料到顧亭這麽快就回了Z市, 驚訝不已:“學姐這麽快就回來了?阿姨的身體好些了麽?”

顧亭不知姜宏與唐令儀錯換了手機,心中奇怪。心頭想了想,她颔首:“好些了。昨天晚上很緊張麽?我發給你的信息都沒回。”

姜宏一噎, 這才知道顧亭也給自己發了信息, 遂笑着将這樁烏龍的手機事件解釋了一通。

“怪不得我聯系了姜老師,你都沒回應呢。”站在兩人之間的張老師這才恍然大悟,“沒見你回信, 我還以為這是哪位志願者落下的, 沒多想就回家了。”

姜宏笑着搖搖頭。

“那麽冷的天, 你昨晚是怎麽回去的?”張老師的年紀比書院裏的年輕老師們大了足足一輪有餘,平日裏很照顧這些姜宏這些年輕老師。眼見姜宏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吹了大半夜的冷風,便一陣內疚。

姜宏心頭本有些委屈, 只是望見顧亭面上的疲色,忽而便釋然了。人生在世, 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張老師的女兒面臨中考, 又上了年紀, 家中瑣事頗多,昨晚跟到開幕式結束已是不容易。

“結束的時候遇見鄭記者了,他送我, 沒事的。”

張老師正想再說些什麽,擡首卻忽然間唐令儀甩着包拖着步子蔫蔫地走進了書院。

見到顧亭,唐令儀毫不意外地颔首招呼:“學姐回來啦?阿姨沒事就好啊。”

顧亭點點頭,瞥見唐令儀眼底淡淡的黑眼圈,關切:“沒休息好?”

唐令儀不置可否地伸了個懶腰,拍拍顧亭的肩:“沒事兒

十一月底的天氣,空中染了些深秋獨有的幹燥與寒氣。一陣風吹過,帶下了垂花門上所剩不多的枝葉。一個來上課的熊孩子從三人身邊經過,小小的腳丫踩在青石磚的枯葉上,發出一陣輕微的沙沙響聲。

小朋友跑得急,安穩蹦跶進了書院,卻在垂花門下的門檻上絆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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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張老師班裏的孩子,她被吓得心底一抖,急忙把跌坐在門檻後頭的熊孩子拎起來:“沒事兒吧?有沒有哪裏摔疼?”

乍然摔了個跟頭,熊孩子還懵着,大眼睛迷離地望着蹲在身前的和藹老師,奶聲奶氣道:“不疼。”

張老師放下心,拍了拍粘在熊孩子衣服上的枯枝殘葉,眼見着上課時間就要到了,與姜宏三人道了別,牽着熊孩子走進了院子。

看着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顧亭笑了笑:“張老師還是這麽愛孩子,是真的心善。”

姜宏本就是在職語文老師,深知這是一份怎樣的工作。于老師而言,備課授課并非全部,一群七八歲的孩子,連手上破了個小口子都會纏着你不放。初時或覺得孩童天性,仍有些許可愛,但時間久了,看着一群七嘴八舌邏輯清奇的小崽子,大多人都會覺得厭煩吧……她的交際圈子裏不乏張老師這般年紀老師,但大多已被工作的瑣碎磨去了熱情,只剩機械地上課,疲于應付孩子們。

張老師這樣的前輩,真的不多見了啊……

她附和地點點頭。

“昨晚張老師一人打理道具衣物,也是不容易。”

聞言,姜宏乍然擡首,正撞見顧亭探究的目光。

姜宏一怔,笑道:“說了沒事呀。那麽多不巧的事湊在一起,只怪我自己太大意啦。”

顧亭拂去散在面上的碎發,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笑着交待:“我去文體中心開會,大約今天都會在文化論壇那兒。有事電話聯系~”

顧亭走後,唐令儀又伸了個懶腰。

姜宏把手機遞給唐令儀:“你怎麽了?昨晚宿醉了?”

唐令儀一驚,來不及拿過手機就反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姜宏用手機敲了敲她的腦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是誰天不亮就把電話打得震天響?”

唐令儀料到是梁歡替她接了電話,從姜宏手裏奪過手機,揉了揉腦袋。

她身上仍是昨□□裳,裏頭的雪紡蝴蝶領的襯衫略有些皺,領口的扣子松散着,全然沒了素日幹練自信的氣場。

宿醉也不該是這個模樣啊……想到林書哲,姜宏關切道:“你怎麽了?”

唐令儀索性将身子倚在牆磚上,嘟囔:“捉/奸在床,被爸媽趕出來了。”

姜宏吓了一跳:Σ(⊙▽⊙"???

看着姜宏始料未及的表情,唐令儀噗嗤笑出了聲:“逗你玩兒呢!姐姐我這麽潔身自好的人……”

姜宏盯着唐令儀風輕雲淡的神情,心頭仍有些猶疑未定。唐令儀性子爽朗,一張嘴厲害得狠。雖然她見慣了唐令儀沒遮沒攔的模樣,可拿自己的身家清白開玩笑,卻還是頭一回。

見姜宏仍狐疑地盯着她,唐令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陣,伸手勾了勾姜宏身上寬大的線衣,邪魅笑道:“你這衣裳是怎麽回事?”

姜宏心頭微哂,伸手拍開了唐令儀的爪子,捋捋舌頭道:“抓壞了我可要賠的。”

突然想起清早與鄭以恒的通話,唐令儀了悟,湊近姜宏高深莫測道:“鄭以恒的?”

姜宏略不自在地向後跳了步,颔首解釋:“昨天我的外套手包都被帶回了書院,我沒衣裳沒鑰匙,又聯系不上你,只能在他家借宿了一晚。”

聞言,唐令儀挑挑眉,暧昧地瞧着姜宏。

姜宏心底一抖,想了想,攤手道:“別多想。”

唐令儀了然地點點頭,站直身子,拍了拍姜宏的肩:“恩,好孩子。”

姜宏:“……”

~~~~~~

姜宏在儲物的西廂房裏翻找出了自己的衣裳與手包,等她終于把自己收拾舒爽了,早已過了書院的上課時間。

偌大的三進院子靜悄悄的,偶爾能聽見三進院裏傳來的童聲朗朗。

抱着鄭以恒的線衣,姜宏乍然想起自己的漢服落在了他的車裏。

急匆匆地掏出手機,正想給他發信息,眼前卻突然投下一片陰影:“姜宏?唐老師呢?”

姜宏看着驟然出現在書院裏的人,目光落在來人身上不甚熨帖的職業西裝上,心中騰起一抹微妙的猜測。

梁歡眸色深沉,面色帶了幾分急切,沒等到姜宏的回應,又追問道:“她來書院了麽?”

“令儀正在上課,十一點才結束。”姜宏颔首,默了默,又試探問,“她今天的精神頭不是太好。你們……這是怎麽了?”

梁歡在檐廊下的長木凳上坐下,笑着搖頭:“沒事,我在這兒等會兒。”

姜宏若有所思地應下,繼續給鄭以恒發信息。

“……她在哪兒間屋子上課?”梁歡突然發問,“如果我去旁聽,會不會被她趕出來?”

“怎麽會,”鄭以恒沒有回信,姜宏微微泛起了些心頭無力之感,随口回應,“把身邊人帶入傳統文化的大坑,應該是她最開心的事——”

嘴裏的句子還來不及說完,卻被突然出現在垂花門下的那道挺拔身影打斷。

垂花門上的綠植雖然在這深秋天氣裏掉了不少葉,那只挑卻仍頑強固執地垂下拱門。鄭以恒梁歡這樣身量颀長的男人,每每邁進二進院,總要用手拂開頭頂的枝條。前陣子梁歡穿着大婚公服從這兒進進出出的時候,面容清隽,舉止溫雅,倒真是應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八個字,姜宏偶爾流竄于書院的時候,總會不時聽到年輕女老師的竊竊私語。

但眼下,她卻覺得一身休閑服的鄭以恒雖然與那溫潤如玉的品評全然搭不上關系,可那舉手投足的風度仍讓她眼前一亮。

她怔了怔,脫口道:“你還沒回去麽?”

鄭以恒朝她晃了晃手機,笑道:“我一直在停車場,看見你的信息就來了。你的漢服不在車上。”

姜宏:“!”

望見了姜宏身側的梁歡,鄭以恒上前笑着招呼:“梁先生也在這兒?”

梁歡從長木凳上站起身,朝鄭以恒颔首:“我找唐老師。”

鄭以恒心頭一跳,一模一樣的一句話,連語氣都帶了八/九分相似,昨夜他在林書哲口中也聽見過一次。都是大男人,他又為情之一字足足折騰了這麽久,怎麽會聽不出來這五個字底下的欲言又止?

他不着痕跡地打量了一番梁歡,又将目光放回姜宏臉上,語氣自然:“你今天沒課,有什麽安排麽?”

姜宏終于想起下樓的時候,鄭以恒,料定漢服這一出又是他故意為之。本應該惱的,可心底的無力感揮之而去,卻漫上了一股熟悉的。從雁雲山的長風衣,到開幕式的漢服,真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他想無端造出些羁絆,可她卻偏不教他如願。

“回家備課,”姜宏勾勾唇角,“最近的心思都放在了開幕式上,我快趕不上學校的新課進度了。”

鄭以恒卻不以為然,低頭盯着姜宏詢問道:“正巧我還有些片子沒修,一起幹活?”

将頭扭向別處,盯着東廂房前的綠植,姜宏一本正經道:“我的教材教輔沒帶在身上。”

“我的電腦就在車上,”鄭以恒笑了,“去你家?”

作者有話要說:  可憐的單身狗歡歡坐在檐廊下看着姜老師與鄭老師見招拆招,心底冷笑:啧,連手都不敢牽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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