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湖心亭琴戰
湖心亭素來有“小蓬萊”之稱，在湖心亭極目四眺，湖光山色皆收眼底。
原本作為西湖十八景之一，湖心亭是個人滿為患的地方。但現在卻是百米之內不見人煙。亭中、亭外兩人遙遙相對，各自閉目彈琴。
亭中彈琴的是個褐衣盲老頭，生得瘦骨嶙峋，但精神矍铄，铮然有力地彈着手下的一把黝黑的古琴。
亭外不遠處的石徑上，一個白衣少年席地而坐，正彈得悠然自得。
忽然，盲琴師的曲調一變，磅礴的肅蕭之氣從琴音中傳來，猶如千軍萬馬，呼嘯奔騰。
有些站的稍近的人受到波及，身上都飄出了紅色傷害條。
少年臉上沒有了嬉笑之色，手下加快彈撥，以快打快，跟上一曲《秋雨》，琴聲所到之處仿佛籠上了一層蒙蒙秋雨。水化萬物，柔化了空氣中的殺氣。
老者手下疾彈，奔騰的殺氣一波又一波沖向白衣少年。
少年也還是那支《秋雨》不變，但改用了重音，嘈雜的雨聲像打在人心頭，令人呼吸都要為之停滞。
那片殺氣騰騰的金戈鐵馬像陷入了泥濘，動作漸緩。玩家們仿佛聽見了戰馬垂死前的哀鳴。
老者嘴角一勾，又變了曲調。
哀怨惆悵連綿而至，無盡的郁悶勾起了人們內心的煩躁。胸腔裏仿佛憋着一團火，讓人想仰頭大吼，想狠狠把頭往牆上撞，想把身體撕碎，想嘗嘗血的味道……
“叮——您觸發了隐藏職業‘琴士’。”
不少玩家開始煩躁不安，連忙趁自己還有一絲清明在的時候向遠處退去。西湖岸上的玩家幾乎都停了下來，看那一老一少的對決。
少年臉色發白，額際留下殷殷冷汗，忽然少年睜開眼，左手動作不停，右手掏出一把藥來，全部吞下。少年随即換了一首《美人》。
溫柔缱绻那是美人的歌聲，清越溫和如三月的陽春。那些無窮無盡的煩悶惆悵都慢慢在如水的溫柔愛意中消融，最後只剩美人的笑顏，袅袅一縷，在夢裏纏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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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上傳來隆隆的掌聲，正是觀看的玩家們的掌聲。
老者臉上的笑意更大，輕攏慢撚抹複挑，山慢慢坍塌，海慢慢幹枯，花草樹木慢慢衰敗、死去。太陽升火，月亮沉珠，剎那已是千年的滄海桑田，海枯石爛，心死如灰。生命仿佛如那一花一草，都失去了生機，如此的脆弱不堪，好像馬上就要随風而逝。
這時，《美人》換做了《泛滄浪》，一股清流奔騰如旱海，又澆灌了農田、荒野……雨季已不再是沙漠的迷信，仙人掌再也不用絕望的祈雨。滄浪之水在那彎彎曲曲的線條裏激濤滾滾騰躍成一個個新生命。生生不息，永無止息。
老者止琴，豪邁的仰天大笑。
白衣少年亦止琴，喝了一瓶回藍藥水。
老者右手抱琴，左手拄杖，放下一句：“明天再來”就走了。
少年把琴收回倉庫，正想站起身來，肩膀上就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個十分英俊的男人。
深秋。
空氣中已帶上了些寒氣，連西湖岸上的楊柳也禿的只剩下了褐色的枝條。
笑嘆此時正是站在這樣一棵禿樹旁。他穿的是全服排名第四的“炫影”，炫影如其名，從披風到靴子都炫到不行：暗紅色的連帽披風、黑色皮褲、帶有精致花紋的精鋼甲、右手精鋼指套，左手獸皮手套，還有精鋼護膝、鞋頭帶刺的黑色長靴。
笑嘆劍眉星目，臉龐俊俏，身材更是高大偉岸，還長着一身魔族男性特有的強壯肌肉，穿着這身裝備很是惹眼。
陳路可沒空觀賞這些，他皺着清秀的臉，仰頭看笑嘆：“幫主……腿，腿麻了——”
陳路盤腿坐了一個多鐘頭，現在感覺從腳心到臀部整個兒都是麻的，別說站起來了，就是動一下都困難。
笑嘆蹲下去，慢慢把他盤着的雙腿拉直。
陳路雙手撐地，修長白皙的脖頸因痛苦而向後仰去，笑嘆看到陳路尖俏的下颌上有陽光停駐。
真想咬上去啊…想嘗嘗他的味道……
“不，快一點，別這麽慢！”
陽光下，少年的眼眸純澈如水晶。
笑嘆低下頭去，收斂了目光。
應了陳路的要求，笑嘆手下不再故意放慢動作，果斷的拉直了陳路的雙腿，緊接着就是一陣拍打。
陳路吃痛，嘶嘶地喘着氣，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
終于那一陣麻痹消去。
兩人皆是嘆了口氣。
笑嘆拉起陳路，調侃道：“真沒用啊，坐着彈會兒琴都能廢成這樣。”
“哼哼，随便你怎麽說，大——叔——”
“啊咧？你個沒用的小鬼，竟然這麽沒禮貌，”笑嘆從倉庫裏取出一把銀色長劍，“這把削鐵如泥，落發即斷的‘殇心劍’你是不想要了是不是？”
“啊！幫主，這把就是你要送給我的寶劍？幫主你真是個好人啊，謝謝幫主！”
陳路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漂亮的眼睛彎成了月牙。
“吶，劍給你，要好好養護知道嗎？”
“嗯！”陳路拿着殇心劍随手揮了幾下，竟是意外的順手，“幫主我請你吃午飯。”
笑嘆說：“不用了，我已經吃過了。”
陳路抱着肚子痛苦的說：“啊？可是我還沒吃，我好餓呀～”
笑嘆微笑道：“樓外樓的飯局還沒散，你去正好免費蹭一頓。”
“雖然我很想去，但我還要等小野。”
“……小野是誰？”這個人竟然跟他這麽熟麽？
“就是野蠻美少女啊！情癫王子的妹妹，你應該認識的。”
“……你，約了她？”心裏有些不舒服……
“是呀，我請她吃飯。”
“……”
“怎麽了？”
“哦，小野也在樓外樓，你正好去和她會合。”
陳路驚訝了，打開消息欄一看，果然有一條野蠻美少女發來的消息處于未讀狀态：“晨露，我已經到了！在樓外樓等你，你快點哦～”
信息大概是剛才彈琴的時候發來的，沒有看到。
陳路随着笑嘆上了樓外樓二樓。
早就收到消息的衆人馬上把他拉到位子上坐下，連珠炮似地問題随之而來。
“晨露你琴哪兒學的？這麽這麽厲害？”
“晨露你前陣子上哪兒去了？”
“晨露你琴師幾級？”
“晨露你和老大怎麽認識的？”
笑嘆看不過去了，猿臂一伸，把一個個探過去的腦袋掃了回來：“你們先讓他吃飯。”
陳路從來沒這麽感激過笑嘆，他用自己為充滿感激的目光看向笑嘆。
笑嘆被他看的一陣不自在。
野蠻美少女找了張沒人的桌子拉着陳路坐下，急切的說：“我們快點菜吧，我好餓啊！”
陳路訝異：“你還沒吃飯嗎？可他們都吃過了啊。”
“啊，我不是和你約好一起吃飯嗎？所以我剛剛只喝了點飲料。”
陳路笑，愉快的側臉讓笑嘆心情複雜……自己好像沒有讓他發出過這樣溫暖的笑容吧？
陳路吃着吃着就覺得怪怪的，好像有被盯着的感覺。擡頭看去，幫主大人正在窗邊喝酒，眼神看向窗外……陳路再轉頭45度，就看見一身形龐大、肌肉發達的男子正表情兇惡地盯着自己看。
陳路莫名其妙了……低聲對野蠻美少女說：“你看那邊那個人…他怎麽了？”
野蠻美少女臉上忽然浮現出紅暈，低聲扭捏的答道：“別管他——有病！”
陳路默。從寵物空間裏拿出糖果——這家夥食量其大，估計這會兒餓慘了。
果然，糖果一出寵物空間，二話不說就開始大吃大喝。
野蠻美少女吓了一跳：“這，這是你寵物？”
忽然就聽見圈圈一聲尖叫：“啊～～～～～～清晨大人也有這麽一個寵物！”
圈圈撲過來撫摸糖果。這果然犯了糖果的禁忌，糖果“唰”地一回頭，張嘴噴出一個包裹着肉渣的小火球！
圈圈一驚，連忙側身避過，袖子上還是黑了一大塊。
陳路幹笑兩聲，說：“你最好別摸它，它脾氣不好。”
圈圈說：“你也是在寵物店買的吧？現在流行養花妖了，我們團裏好多姐妹都買了……清晨大人果然厲害！引領風尚啊！”
陳路點頭：“是呀，我在大街上看到很多人都捧着盆花。”、
圈圈說：“不過你這盆花看起來級不小啊，脾氣也大，當初買的時候沒挑好吧？”
糖果邊吃邊給她兩枚白眼……
陳路填飽了饑餓的肚子，心情甚好的一一回答了先前的問題，雖然有些地方打了馬賽克，有些地方細細一想就前後矛盾，但大家都是識趣的人，人家不願意說也不會再追問。
陳路之前沒在幫裏露過臉，這會兒很多人都來攀談。陳路笑着和他們聊天。
笑嘆這會兒覺得陳路特像自家養的那只嫩黃色大肥貓。那貓平時特高傲，走在路上從不搭理別的母貓，你要是去逗它，它還翻你白眼。但他只要一吃飽，眼睛就會滿足得眯起來，然後“喵喵……”的叫，一聲比一聲膩歪，非要你替它撓撓圓滾滾的肚皮它才停歇。
“老大！”
“嗯？怎麽了？”
“老大，你剛剛看陳路的眼神挺怪的。”
笑嘆勉強笑了笑：“你一定是看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