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境青完全擡頭,不出所料又是那只火雞。

周縱坐在他對面,一手撐着下巴,一手舉着可樂,說:“師哥,少喝點可樂,對身體不好。”

沈境青沒接,低頭拿過自己那一杯。

“師哥,給個機會呗。”

“你沒戲。”沈境青言簡意赅。

“為什麽?”周縱把手收回來,咬着吸管,說,“是我不夠帥嗎?”

沈境青看他一眼,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啧......”周縱撥楞兩下頭發,“我這是軍訓沒好好打扮,你等我改天......”

話沒說完,馮儲就沖了過來,“我說找不到人呢,趕緊走了,一會兒點名了。”

“急什麽?”周縱說,“沒看見和師哥在這兒聊天呢,別催。”

馮儲真恨不得錘死這個人,他看了眼沈境青,笑着說了聲師哥好。

沈境青笑笑,微微點了點頭。

“快走了,”馮儲咬牙切齒道。“你還想喊麥?”

一聽喊麥,周縱變了臉,說:“這就走,你先走,我一會追上你。”

馮儲低聲說:“那你抓點緊。”

“知道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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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哥,你等我改天好好打扮打扮去跟你提親,”周縱站起來,帶好帽子,說,“等我啊。”

沈境青擡起頭,說:“你能滾嗎?”

周縱朝他眨眨眼,“現在能,”

說完,他就往門口跑了,跑到一半,他又停住,回過頭來,對沈境青送了個飛吻:“弟弟滾了,哥哥別太想我。”

宋寓買完菜回來,說:“嘗嘗這裏脊,剛做出來,熱乎呢。”

沈境青叼着吸管,搖搖頭:“不餓。”

“嘗嘗呗,”宋寓遞給他一雙筷子,“好吃。”

沈境青接過筷子,夾了一塊,之後就放下了。

宋寓瞥他一眼,嘀咕道:“真難伺候,以後當你媳婦可真難。”

沈境青擡起眼皮,“不如你來?”

“操!我才不伺候你呢,再說了,老子480K純直男。”

沈境青笑了笑,繼續低下頭看手機。

“诶,”宋寓扒了兩口飯,說,“這怎麽多着杯可樂呢?你買的?”

沈境青頭也沒擡的說:“傻逼買的。”

吃過晚飯,兩人打道回府,路上宋寓一個勁念叨:“你剛才就喝杯可樂,大晚上肯定得餓醒。”

果不其然,沈境青當晚半夜醒了,不過不是餓,而是噩夢。

四下無人的黑夜裏,沈境青被困于夢魇之中。

昏昏沉沉的黑暗中,沈境青立于天臺中央,周圍濃重的夜,宛如一層不透光的幕布,遮住了所有的光亮。

四周空空蕩蕩,只有他一人。

他有些怕,想離開這個地方,他想跑,但腳底卻被什麽抓住,一動也動不了。

沈境青奮力掙紮着,想逃脫束縛。

就在這時,黑暗的邊緣傳來一道聲音。

“沈境青”

“沈境青......”

“誰?”

那道聲音又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的幻覺。

“他媽說話!”

“沈境青”

沈境青屏住呼吸,循着那道聲音走去。

奇怪般的,腳下的束縛也在此刻消失了。

“沈境青”

他跟着那道聲音一直走了五六步,聲音停住了,他也停住了。

就在他準備再往前一步的時候,忽然間,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腳踝,拼命将他往下拽。

“沈境青,”

那道聲音發出滲人的笑,“哈哈哈......”

“陪我一起死吧。”

下一刻,沈境青猛然睜開眼睛,他急促的喘了幾口氣後坐起來,驚恐又無措的看着四周,白色的牆壁,此起彼伏的打鼾聲,熟悉的房間構造。

他的思緒漸漸回攏,他在宿舍,這是他的床。

沈境青長舒一口氣,靠在牆上,擡手用手背蓋住眼睛。

這個夢境真實的可怕,就像......

“嗡”

枕頭一旁的手機震了一下。

沈境青愣了一秒鐘,拿起手機,劃開屏幕。

他眯了眯眼,看清了手機上的內容。

一個陌生號碼,短信內容只有一個沈字。

他看了眼時間,淩晨1:24,接着視線下移,看向那個陌生號碼。

良久,沈境青好似輕輕嘆了口氣,關上手機,下了床。

宿舍裏其餘三人還在睡,沈境青輕手輕腳的換好衣服,出了門。

走廊裏也是寂靜一片,樓下草叢裏的蛐蛐時不時叫幾聲,他輕車熟路的來帶一樓走廊盡頭的陽臺,擰開門。

他們宿舍樓的構造有些奇特,每層走廊的最東邊都有一個凸出來的小陽臺,方便晾衣服。

沈境青單手撐在晾臺的欄杆上,輕輕使力,一個翻身就輕松翻了出去。

夜色濃黑,初秋的深夜裏多了幾分露水的潮濕,沈境青将衣服拉鏈拉到最高,戴上帽子,而後融入了黑夜......

淩晨兩點,秋意過濃酒吧。

遲秋擺完最後一瓶酒,朝不遠處臺上唱歌的人吹了聲口哨:“寶兒,別唱了,到點了,回家洗洗睡吧。”

“得嘞,”寶兒放下吉他,來吧臺和遲秋打了聲招呼,“那我走了啊,秋哥,你也早點回。”

“知道,”遲秋朝人擺擺手,“走吧。”

人走後,遲秋點了根煙,随手扯下綁在頭發上的皮筋,套在手腕上,他有一頭長度及頸的中長發,平時為了工作方便一般都随意綁起來。

這家酒吧也是他的,具體來說應該是清吧,因為在大學城附近,所以生意還算不錯。

一根煙抽完,遲秋打了個哈欠,準備關音響關燈走人。

不巧,剛站起來門口的風鈴就發出一聲叮鈴的脆響。

遲秋沒往門口看,直接送客:“打烊了。”

來的人沒說話,徑直走向吧臺。

遲秋皺了皺眉,擡起頭,看過去,“我說打.......”

“呦,”遲秋愣了一秒,接着笑着說,“讓我看看這誰?”

沈境青坐下來,摘了帽子,幹脆利落回了倆字:“你爹。”

遲秋笑笑,坐下來,說:“我爹可沒你會趕趟,怎麽挑這點來了?”

“睡不着,”沈境青說,“給我根煙。”

“得,大晚上不讓人關門,還得伺候你抽煙,”遲秋從吧臺下摸了包煙扔給他,“沈境青,要點臉。”

“有酒嗎?”

“操,”遲秋雙手撐着吧臺,笑看着他,“你說我這兒有嗎?”

沈境青順手從旁邊拿了個杯子,“拿。”

遲秋從後邊的酒櫃挑挑揀揀,最後選了一瓶給他放桌上,“喝這個吧,這便宜。”

沈境青也不在乎,擰開瓶蓋倒了一杯,直接幹了。

“怎麽着,”遲秋坐下來,撐着下巴看他,“有事?”

沈境青抽了口煙,淡淡道:“沒有。”

遲秋搖頭:“我不信。”

沈境青看他一眼,說:“随你。”

遲秋笑了笑,從一邊取過一只杯子,給自己倒了杯酒,“不說拉倒,喝酒呗。”

沈境青沒吭聲,磕了磕煙灰。

遲秋幹了杯酒,把垂在臉側的頭發別到耳後,他看了眼沈境青,問:“你這是從洞裏鑽出來的?”

“什麽?”

遲秋擡了擡下巴。

沈境青低頭看過去,看自己的外套袖子位置被蹭了好大一塊灰,他随手拍了兩下,說:“翻.牆蹭的。”

遲秋:“可以啊,放着門口不走翻.牆,新愛好?”

沈境青:“學校的牆。”

“哦——怪不得,”遲秋一臉意料之中,“不過我說,你們學校安全也堪憂,大晚上的居然沒個值班的,能讓你翻出來?”

沈境青聲音悶悶的說:“有,沒抓住。”

“那你學校這保安質量夠次啊,”遲秋說,“前段時間,也是你們學校小孩兒,跑我這兒來喝酒,聽說還是剛上大一的,你們學校小孩兒挺野啊。”

沈境青抽了口煙,在一片煙霧中,漫不經心道:“還行。”

“你這......”遲秋看了眼塊見底的酒瓶,“今晚還回不回?”

沈境青:“再說。”

遲秋:“......”

“甭再說了,你老老實實在這兒将就晚吧,”遲秋說,“就你這樣,翻.牆再被逮住了,指不定就給你送進去。”

沈境青本來也沒有再翻一遍牆的意思,他扯了扯嘴角,“謝了。”

“甭來這套,”遲秋站起來,“那我就撤了,明早走記得給我關好門。”

沈境青低聲應了一聲。

遲秋伸了個懶腰,背上包,準備走,剛走了兩步就又停下,回過頭來,“我想起個事,上次和你一塊來的那個,叫秦,秦什麽來着?”

沈境青放下酒杯,說:“秦郁。”

“對對對,秦郁,”遲秋站在原地,皺了皺眉,“他是不是喜歡男的?”

沈境青一挑眉,“什麽?”

“我就瞎猜的,”遲秋說,“前幾天他總來我這兒,來了啥也不問,說話也支支吾吾,從我開門坐到我關門,就坐角落那椅子裏聽歌,時不時還往我這兒瞅兩眼,你說他有啥企圖,我這兒又沒小姑娘,他這不會是看上我家哪個小孩了吧?”

沈境青倒了半杯酒,笑笑說:“他可能看你像姑娘。”

“拉幾把倒,你哥我雖然長的中性點,但可還沒到雌雄同體的地步。”

“要微信了嗎?”沈境青問。

遲秋:“神經病啊,要什麽微信,拐我家小孩兒我還要他微信。”

沈境青:“我是說要你微信。”

“沒有啊,”遲秋說,“要也不給,老子可不好這口。”

“哦,”沈境青點頭,“我改天告訴他。”

“啥告訴他呀,”遲秋不懂他話的意思,最後下了總結,“反正你讓他以後少來,這貨看着不像好人。”

沈境青忍不住低頭笑了笑,答應下來。

“我走了啊,”遲秋吩咐完畢,拿起車鑰匙往門口走,剛推開門,又定住了,他扭過頭,看着沈境青,“我告訴你啊,我這有監控,”說着,他指了指角落裏攝像頭,“別給我偷酒喝,喝完這瓶趕緊睡覺。”

沈境青輕輕扯了扯嘴角,說:“知道了。”

伴随着一串叮叮當當的風鈴聲,門關了。

沈境青一人坐在吧臺處,昏黃的燈光照在暗黑色的大理石上,映出他有些蒼白的面孔。

酒吧裏的音響還沒關,一首純音樂放完剛好到下一首。

在我的懷裏

在你的眼裏

那裏春風沉醉

那裏綠草如茵

貝加爾湖畔,沈境青喜歡的歌。

他輕輕哼唱着,清瘦的手腕晃着酒杯,緩緩地,一下一下的,嘴角慢慢浮現出一抹笑意。

接着,他拿出手機,翻出微信,找到秦郁,給他發了條微信:你沒戲。

歌還在唱,瓶裏的酒早已經見底。

就在某一天

你忽然出現

他盯着手機上這三個字,莫名想起周縱。

“師哥,給個機會呗。”

“哥哥,別太想我哦。”

“等我打扮打扮去跟你提親。”

你清澈又神秘

像貝加爾湖畔

想着想着,他忽然低聲笑了:“傻逼。”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了幾句貝加爾湖畔的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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