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八點一刻,衆人在酒店的餐廳裏碰面。
沈境青和周縱到的時候已經挺晚了,他們三個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看到人來,宋寓眼睛都直了,“卧槽,你倆怎麽在一塊,我說早上睜眼人怎麽沒了呢,難不成昨晚上你倆一塊睡的?”
“嗯,”周縱無所謂的點點頭,自動忽略一群人的眼光,“我去借了個宿。”
“吓我一跳,”宋寓說,“我以為大半夜的你被鬼抓走了呢。”
周縱看他一眼,意有所指道:“被鬼抓也比聽火車過站好。”
“啥?這附近有火車?”
“......”周縱有些無語,“這兒沒有,你房間有。”
宋寓:“......”
沈境青從進來就直接去拿早點了,沒聽到這些話,等他過來的時候,周縱又剛好過去拿。
他在宋寓旁邊坐下來,咬了口煎蛋。
“诶,”宋寓一臉八卦樣,“昨晚你倆一塊睡的啊?發生點啥沒?”
“能發生什麽?”沈境青面無表情道。
“孤男寡男!幹柴烈火!天時地利人和!就沒發生點什麽?!”
沈境青看他一眼,“想知道?”
宋寓兩眼發亮,用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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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猜。”
宋寓:“......”
“境青,大魚,”林嘉尚看他倆吃的差不多了,說,“一會兒我和陳琛先去拿設備,你們先趕過去。”
“行,”宋寓答應着,“你倆能拿得了嗎,要不我也去?”
“拿的了,”陳琛說,“你們先去,我們很快。”
“行。”
吃過飯後,五個人分道揚镳,沈境青他們按照事先約定好的先一步到達建築工地。
工地在距離酒店四五百米的地方,他們到的時候裏面早已經忙起來了,嘈雜的器械運作聲從裏邊傳出來,有些刺耳。
“啧,怎麽這麽吵。”周縱加大了嗓門問了一句。
“一看你就不食人間煙火,”宋寓說,“平時沒來過這地兒吧?”
“怎麽沒來過,”周縱說,“我小時候常去工地搬磚。”
沈境青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麽。
“你?”宋寓滿臉寫着不相信,“拉倒吧,你這樣的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能來搬磚?”
察覺到沈境青的視線,周縱還不忘朝他抛個媚眼,“富家少爺也得體驗生活嘛。”
宋寓昨天沒問出口的話今天可算套出來了,他大喜道:“看,我就說嘛,那富家小少爺,你家企業是哪個世界五百強啊。”
周縱笑了一下,突然想逗逗他,他說:“都說了搬磚,又是富家少爺,還能幹啥,開磚廠的呗。”
這下沈境青也沒憋住,笑了一聲。
“磚廠?”宋寓将信将疑道,“真假的?”
周縱繼續忽悠:“當然真的了,我騙你幹嘛?”
沈境青聽不下去了,看了一眼兩個人,走了。
看人走了,周縱也不裝了,“哎,師哥,等等我。”說着,三兩步跑了過去。
宋寓一個人還在風中淩亂,自言自語道:“居然是開磚廠的?”
周縱跑到沈境青旁邊,很自然的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道:“師哥,你舍友好蠢啊。”
沈境青瞥他一眼,嘴角還挂着點笑,說:“你也挺欠。”
“我就逗逗他嘛,誰成想還當真了。”
等了沒多久,林嘉尚他們扛着相機就回來了。
“等久了吧,”林嘉尚說,“路上有點堵。”
“沒事,”宋寓說着,看到了他手裏扛的相機,“我靠,班長,學院這次給了多少錢啊,下血本了吧,這相機沒個大幾千租不下來吧?”
林嘉尚臉上的笑僵了一下,說:“沒多少。”
“嚯!這還沒多少呢,”宋寓說,“咱以前出來拍可都是自備的器材啊,我才不信院裏這麽好心給這麽錢租設備,哎班長,你該不會是動用自己小金庫了吧。”
陳琛想了想,也說:“我剛才還納悶院裏怎麽這麽大方呢,班長,如果錢不夠,咱們可以湊啊,沒必要自己花錢。”
沈境青看了看幾個人,問:“差不多。”
林嘉尚有些慌張的笑了笑,轉移開話題,“沒、沒有,沒花我的錢,我還不這麽傻呢,別在這兒聊了,咱們抓緊開始吧,時候不早了。”
說完,他就先一步走了。
“院裏真這麽大方了?”宋寓朝陳琛嘀咕道,“你信嗎?”
陳琛搖頭:“我不太信。”
周縱在一邊聽着,笑着打趣道:“怎麽着,院裏這麽扣啊。”
“那可不,你剛來不知道,”宋寓說,“咱院裏可是出了名的摳門,搞個活動除了贊助還是贊助,不夠的就得大家平攤,啧啧啧,這麽些年,算算還往裏搭了不少錢呢。”
“行了,”陳琛笑道,“有你這麽摸黑母校的嘛,抓緊走了,幹活去!”
“我說的實話。”宋寓嘀咕道。
終于進了工地裏面,各種機器運作的聲音更刺耳了,工人們都在緊張的忙碌着,沒人注意到他們。
他們這次的記錄片的主人公叫黃開運,四十來歲,一名建築工人,林嘉尚之前來實地調查過,也聯系過主人公。
工地人多,每個人帶着不同顏色安全帽,都在忙碌的低頭幹活,他們找到主人公的時候他正在悶着頭忙,沒有注意到他們。
林嘉尚走上前,喊了聲叔。
黃開運回過頭,安全帽下面的皮膚曬的有些黑,他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是你啊,”說着他往後看了一眼,“來了這麽多人啊,你們先前旁邊等會兒,我先把這塊忙完。”
“不急,”林嘉尚笑笑說,“您先忙。”
“呦,老黃,這是誰啊,咋還拿着相機,怎麽着,你這是要上電視啊?”一旁的工友笑着打趣。
黃開運笑的憨厚:“沒有,孩子們做點作業,找我幫個忙。”
周縱跟在沈境青身邊,随着他們去到了一旁的空地。
“境青,你看咱們怎麽分工合适?”林嘉尚問他。
“你來安排吧。”
“那行,那就我們簡單點來,就我們幾個拍,大寓負責場景,然後師弟幫忙記錄一下,行嗎?”
“你導演,聽你的。”宋寓說。
“行,那咱們先準備準備。”
說完,每個人就各自分工準備了。
沈境青蹲在旁邊,檢查相機,檢查電量。
周縱蹲在他旁邊,看着他,小聲問道:“小青青,你冷不冷?”
“不冷。”
“跟我見什麽外,”周縱說,“手都凍紅了,怎麽不冷。”
說着,他把口袋裏揣了很久的暖手寶塞進他口袋裏,說:“不太熱了,将就将就。”
沈境青一皺眉,“什麽東西。”
“暖手寶,”周縱說,“來之前帶的,怕你冷。”
“我不冷。”沈境青說着,給相機換了塊電池。
“行,你不冷,”周縱早習慣了他口是心非這套,賭氣道,“我怕你冷行了吧,終于明白我媽冬天讓我穿秋褲什麽心情了。”
“什麽。”沈境青問。
“心疼呗,怕自己兒子凍壞了,我這不跟她一樣麽,也怕自己兒子凍壞了。”
沈境青:“......”
“我是你爹。”
東西整理完畢,黃開運那邊也忙完了,他走過來,笑呵呵地說:“哎呀,你們在這兒幹啥呀,這兒風多大啊,快跟我進屋暖和暖和。”
他說的屋只是幾間簡陋的板房,裏面只放着幾個暖水壺,還有幾個小馬紮,雖說不透風,但也沒什麽取暖的設備,很冷。
周縱看了眼沈境青露在外邊的手,強勢的抓起來給他塞回了口袋裏。
口袋裏早已經被暖手寶暖熱了,沈境青指尖碰到熱源,沒多說什麽。
“條件有點簡陋哈。”黃開運說。
“不礙事,”林嘉尚笑着說,“耽誤您幹活了叔,我們這次不會打擾您太久,也就兩個周,快的話一個星期就能拍完。”
“沒事,你們拍你們的,能幫到你們點也好,”黃開運搓着手取暖,笑的一臉淳樸,“不過你們咋拍呀,有沒有詞啥的。”
“沒詞,您就正常來,平常怎麽樣就怎麽樣,我們就是按實際情況來。”
“這麽簡單啊,那上次有個記者采訪我,又是讓我記這個又是記那個的,你說我這一把年紀了哪記得住那麽多東西啊,到最後,耽誤了半天,也沒采訪成,怪不好意思的。”
“沒事,您別有壓力,按平常來就行。”
“你們今年多大年紀了,看着年紀挺小啊。”他笑笑說。
“二十出頭。”宋寓回答。
他看着他們,像一位慈祥的家長,“真有出息啊,這東西拍好了你們有獎勵不?”
“有,”林嘉尚說,“有證書。”
他笑着說:“那我争取好好幹,讓你們都有證書。”
簡單的了解後,幾個人就投入了工作。
一旦正經進入工作,時間就過的很快,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第一天的拍攝任務結束了。
臨近晚上,他們回到酒店,吃過飯後,各自回了房間。
“今晚你睡哪?”宋寓問周縱。
“跟昨晚一樣。”
宋寓:“那你直接把東西搬過去呗,省的來回跑。”
周縱:“你先回,我一會過去拿。”
此刻,沈境青正坐在酒店的會議室裏整理今天拍的視頻,他把所有視頻大概浏覽一遍,又都備了個份。
忙完這些,他低頭正想看眼時間,手機就響了。
沈境青只是瞥了一眼,而後眸色就暗了暗。
他拿起手機,去了個偏僻的角落,接通了電話。
“有事?”
“沈境青,你在忙什麽?”白瑜惡心人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
不想跟智障瞎逼逼,沈境青幹脆地說:“挂了。”
白瑜笑了一聲,不緊不慢的說:“你交朋友了是不是?”
沈境青本想挂電話的手驀的頓住,他重新把聽筒對準耳朵,語氣冰冷,“你想說什麽?”
“我沒事啊,”白瑜在電話裏笑,“就關心關心你。”
“不過,沈境青,你是不是挺在乎你這個小朋友的?”
沈境青握手機的那只手不自覺的用了力,他爆發出一句嚴厲的警告:“白瑜!你敢。”
“怎麽着,怕了?難得啊,”白瑜在電話那邊病态的笑着,“沈境青,你居然也有怕的東西?”
白瑜在嘶吼:“你在乎他是嗎?是嗎?哈哈哈哈,那我偏要毀了他,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最在乎的人是什麽滋味。”
“你敢動他一下!”沈境青聲音冷到極點,“我殺了你。”
“哈哈哈,沈境青,你怕了你怕了,”白瑜忽然停下了笑,像一個瘋子在咆哮,“我也要讓你活在痛苦和愧疚中,沈境青,我要讓你知道,你所在乎的人全都會因為你受傷,全都會因為你!!”
“我殺了你!”沈境青一字一頓。
白瑜笑着,“沈境青,你記着,如果他死了一定是你造成的,哈哈哈。”
電話斷了,沈境青握着手機的手不住的顫抖,隔了好久,他才穩住情緒,回會議室收拾好東西回了房間。
電梯一層一層地往上爬,沈境青靠在電梯裏,看着不斷變換的數字,心裏止不住的發慌。
叮——
電梯開了,他出電梯的時候剛好看到了靠在牆上玩手機的周縱。
他低垂着頭,額前的劉海擋住了些視線。
沈境青看不清
周縱百無聊賴的上下翻着微博,他看了眼時間,嘟囔道:“幾點了還不來。”
這話剛說完,擡頭便看到了沈境青,心裏頓時一喜,關了手機,“怎麽這麽久,等的我花兒都謝了。”
沈境青沒急着開門,“你在這幹嘛。”
“等你呗,”周縱催促道,“快開門,凍死了。”
沈境青站在門口,沒有動作,給他表演了一個無聲的拒絕。
“快開門啊,”周縱催着他,“我進去拿個東西,昨天落的。”
“什麽東西?”
“忘了,等我進去找找。”
還是不動,周縱急了,“我真是進去找個東西,我發誓,我騙你的話我把腦袋摘下來挂你床頭上行不?”
沈境青:“......”
滴的一聲,沈境青刷卡開了門,他門直接沒關,就這麽開着,說:“找吧。”
“急什麽啊,先關門,凍死了,”說着,周縱繞過他把門關上,“時間還早,我在你這兒暖和兒,不着急。”
“我急,”沈境青就這麽站着看着他,“找完趕緊滾。”
“你急你先忙,”周縱沒臉沒皮的說,“我自己坐着玩會兒。”
“......”
沈境青失去耐心,冷着臉問:“有完沒完?”
“停停停,”周縱看他變了臉,連忙開口打斷:“我找我找,我現在就找,”說着,他抖了抖被子,翻了翻枕頭,邊找邊說,“找了我就走,你可別再像那天一樣說那些話了,”他語氣有些埋怨,“一句一個刀子了,給我紮的窪窪流血,疼好幾天。”
沈境青心裏一顫,不自覺的又想起了周縱那天頹敗的樣子,他攥了攥拳,扔下句找完趕緊走,就去了洗手間。
周縱翻了好一會兒,才在床和桌子的縫隙中找到那只掉落的耳機,他嘆了口氣,對着耳機說:“找你當借口也不好使了。”
說完,他站起身走在門口,對着洗手間裏的沈境青說:“我走了,你早點睡。”
吧嗒一聲門關上了,房間裏又恢複了安靜。
沈境青打開門出來,對着周縱翻亂的床看了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縱回房間的時候,宋寓正躺在床上玩游戲,“後邊後邊,打他呀!”
“回來了?”宋寓瞥他一眼,“今晚過去?”
周縱有些頹敗的一下子躺進沙發裏,說:“不過去了,在這。”
“咋,談妥了?”宋寓抽空回他一句。
周縱苦笑:“什麽時候談成過。”
“草!死了。”宋寓罵了一句,氣的把手機扔在一邊。
“不是我說,你倆咋回事,我起初可是挺支持你的,我都覺着能成,怎麽回事?”
周縱沒說話,長嘆了口氣。
“別灰心弟弟,”宋寓安慰道,“他這脾氣就這樣,外冷內熱,他其實挺喜歡你的。”
周縱自嘲地笑了笑:“是麽?”
“是啊,”宋寓一心要撮合一對有緣人,他坐起來,鄭重對周縱說,“我那可是第一次見他護犢子。”
“什麽?”
“就我們之前排練,給你們迎新那次,我們一塊在音樂室裏拍歌,來了幾個傻缺,說了你幾句,那家夥給他急的,上去怼人家,差點上拳頭。”
聽到這兒,周縱忽的坐起來,“他說什麽了?”
“你說那傻缺啊,他就說......”
“不是,”周縱皺眉打斷他,“沈境青說什麽了。”
“記不清了,”宋寓撓撓頭,“大概就是說你怎麽樣關那幾個傻缺啥事,還說什麽再讓他聽見胡說八道上去就揍他們。”
原來,原來那時候就......
周縱心頭一熱,一股別樣的情緒急速蔓延開來。
“那時候我都以為你倆要成了,”宋寓接着說,“就他國慶回來那一天,我還撮合你倆來着,但不知道咋回事,那天他去超市買個酒的功夫,回來就變樣了,整個人和掉了魂兒似的,回來直接把自己關浴室裏沖了好幾個小時涼水,等出來人都白成紙了,手也不知道咋回事流血了......”
超市
買酒
周縱的心止不住的開始顫抖,連帶着指尖,他鼻子開始發酸,眼睛開始發脹。
像是要重新正視自己的罪行,他啞聲問道:“然後呢。”
“然後,”宋寓看了他一眼,“咋聲音還啞了呢,沒事吧?感冒了?”
“沒事,你接着說。”
“說到哪來着,哦對,手破了,然後我就去隔壁給他借了幾個創可貼,再後來,他就嘀嘀咕咕問我遇到騙子怎麽辦,我就說該死。”
周縱嗓子發緊,他極力壓抑住情緒,問:“然後呢。”
“然後我後來一想遇到騙子也不至于把自己關一下午啊,後來晚上他就出去了,一晚上沒回來,第二天回來就發燒了,差點燒糊塗了,我給他帶醫務室打針去了,再然後,”宋寓想了想,“也沒啥然後了啊,就不讓我在他跟前提你。”
“不是我說,你倆咋回事,怎麽突然就掰了呢?”
聽到這兒,周縱再也忍不住了,心裏的悔意仿佛要把他壓碎。
他要見他
現在立刻馬上
宋寓還在一個人嘟嘟囔囔,“該不會是你幹啥混蛋事了吧?”
沒聽到回應,正想擡頭看看,只聽突然間門砰的一聲響,宋寓只看到了周縱的一個背影。
“哎,”宋寓喊了他一聲,“這麽晚去哪啊。”
這一邊,沈境青剛洗完澡,正拿着毛巾擦頭發,門就被大力拍響了。
“沈境青!開門!”
周縱的聲音。
沈境青愣了一下,沒有開門。
“開門!沈境青!”周縱更加用力的拍門,門板被拍的哐哐響,“我有話說!”
沈境青擡頭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照他這個拍法再拍下去,說不定隔壁就要報警了。
猶豫再三,還是扔下毛巾,開了門。
門外,周縱一臉狼狽,眼眶通紅的看着他。
沈境青愣了一下,“你......”
話不等說完,周縱就沖進來一把抱住了他。
他臉埋在沈境青的肩膀處,聲音裏帶着顫抖和哽咽,“沈境青......”
"大晚上別發瘋。"沈境青伸手想要推開他。
但周縱卻抱的更緊了,他鼻尖抵着他頸間的皮膚,用盡全力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我錯了我錯了,沈境青我錯了......”
沈境青的動作徹底頓住,他雙手僵在半空,感覺到自己脖頸間傳來一股涼意。
那是
周縱的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哎,給我鎖怕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