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高沢山,北面一處斷崖。
斷崖上,從下而上的風将十漾錦的侍女服吹得不住飛揚着,梳着發鬓的女子坐在那裏,手上把玩端詳着一個雕刻着精巧花紋的圓球。
看不到啊。
外頭這個應該是某個封印器具,防止靈力洩漏。
五條清微微嘆氣,臉上多了點苦惱。
現在要是打開的話,估計會引起注意,真麻煩。
送到風神那邊讓他幫忙送回本丸吧,要是不能用讓嬸嬸再送回來就是了。
他将圓球收回懷裏,拿出順手弄來的佳釀,細細品酌,等着他的信使過來。
斷崖下方是懸崖峭壁,最底下湍急洶湧的河流将大自然兇險的一面顯露無疑,即驚險,又令人着迷,讓人不禁沉醉其中。
……
“你倒是很大膽嘛。”
低沉暗啞的嗓音響起,五條清瞳孔猛然收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人掐着脖子從斷崖上拎了起來。
別院的主人,那個有着一頭櫻色頭發的男人不知怎麽出現的,硬朗的臉上帶着和剛才興致缺缺完全不同的,充滿殺意的表情。
這家夥為什麽會在這兒?!
五條清心中驚駭不已,他像個小雞仔一樣被扼住咽喉拎在半空,窒息感和疼痛讓他的雙腳不住晃動,雙手用力掰扯着脖上的手。
“東西呢?”
宿傩問他,“交出來,順便說說你是怎麽躲過我的眼睛的。”
這個女人,明明沒感覺到一點靈力和咒力,卻能在他和賀茂羂索的眼皮子底下把東西偷出來,不可否認的,他來了點興趣。
他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手上表情痛苦說不出話的女人,嘁了一聲,将人丢到地上,随後走了過去,蹲下身,扯住她的頭發将對方的頭擡起來。
“本大爺耐心不太好,別讓我重複第二次。”
——「放手。」
宿傩的表情突然呆滞,手上松了力道,五條清從地上爬起來,梳得整齊的發鬓變得淩亂,黑發的顏色似乎也開始變淺,頸脖上的掐痕已經有些青紫,那雙眼睛如今墨色全部褪去,清透的翠綠近乎透明,散發着一種無機制的光澤。
見對方被控制住,五條清松了口氣。
他摸着隐隐作痛的喉嚨,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
“唳——”
蒼天之上,一只巨大的黑鷹盤旋而下,五條清‘啧’了一聲,從懸崖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在黑鷹背上,他回頭看了眼斷崖上還保持着剛才動作的男人,摸着身下黑鷹的羽毛。
又是一聲尖銳的啼叫,黑鷹載着他極速飛行着,呼嘯而過的風都變成了刺骨利刃,刮在臉上生疼。
眼看就要離開那座山峰,五條清心裏的危機卻像是被點燃的火藥似的,突然炸開,幾乎下意識的,他讓身下的黑鷹馬上改變飛行軌跡,還是晚了一步。
看不見的利刃滑過手臂,鮮血噴灑出來,他捂着傷口猛然回頭,不遠處,一頭櫻色頭發的男人淩空跳躍,與黑鷹的距離不斷拉近。
見他回頭,那雙淩厲的眼裏帶着興味,手指輕揚,又是幾道肉眼無法捕捉的刀刃帶着破空聲臨近。
這家夥……?!
五條清抿緊唇瓣,回過頭尋着空氣裏聲音的流動控制黑鷹躲避身後的刀刃。
對方顯得格外游刃有餘,不緊不慢的墜在後面,保持一個微妙的距離,時不時弄出幾道刀刃,像是戲耍老鼠的貓一樣。
于他相比,五條清就顯得狼狽許多,他和黑鷹身上多出不少傷口,巨大的目标對對方來說就像個移動靶子。
五條清眸色漸深。
漫山遍野的鳥雀像是受到召喚似的,從林中不斷飛出,形成巨大的黑霧将男人前行的方向遮擋住,五條清趁機控制黑鷹盤旋而下,落入山林間。
落地後,他讓黑鷹離去,透過枝桠縫隙看到那片鳥雀組成的黑霧,眼底閃過冷光。
這點東西估計阻止不了對方的,看來是沒辦法了,那就只有……
他取下頭上的發簪,烏黑的長發如瀑布傾瀉,提起裙擺奔跑在山間小路上,朝着感應到的那兩個氣息跑去。
不遠處的森林裏,火紅的葉讓整個森林像是一片紅海,看着四周豔麗的風景,五條悟雙手抱着後腦勺,咂嘴。
“那家夥倒是會享受,選了這麽個地方建別院。”
“你真的要去偷四魂之玉?”走在他身側的安倍晴明神情無奈,五條悟停下腳步,兩只手在面前打了個大大的叉,他義正嚴辭的說:“晴明,你這說的,什麽叫偷。”
“宿傩那家夥又不是四魂之玉的主人,他才是真正偷東西的那個人才對。”
“我這頂多叫行俠仗義,見義勇為。”
安倍晴明:“……”
行吧,你高興就好。
他和宿傩這個人沒怎麽打交道,對方是咒術一脈的人,和晴明之間的交際很少,只是聽說了不少傳聞。
對方實力強大,但傳聞中性格不太好相處,行事乖張狠戾,祓除詛咒時也從不顧及普通人的性命,光是這一條就讓安倍晴明沒了好感,也就不怎麽關注。
不過咒術師大多性格都比較詭異,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力量來源是自身負面情緒的關系,詛咒的産生也是因為人類的惡意,但也有願意為了百姓而做出顧慮的咒術師。
安倍晴明不好評價到底是因為本質決定結果,還是惡意影響本質。
只不過那些做事太過極端的咒術師們都被他拉入了拒絕往來的名單裏面。
至于五條悟為什麽喜歡給對方找事添堵……
安倍晴明瞥了眼身側高高大大但非要戳一下這朵花,弄一下那片葉子,幼稚的不得了的小少爺,抽了抽嘴角。
大概,不,很大概率,是看不過對方比他更嚣張吧。
五條悟性格張揚肆意,但不管怎麽說身後也是有一個大家族的制約在那裏,再怎麽嚣張也有一個度。
但宿傩不同,對方完全不受約束,一切行為規矩視若無睹,性格說一不二霸道至極,偏偏又有着一身不俗的本事,京都的人拿他都沒辦法,甚至有時候還得求着對方出手。
特立獨行,真真肆意妄為到極致。
若是惹了不快,當街擊殺大貴族這種事對方也曾經幹過,事後還不是大搖大擺的走出京都。
強者總是有特權的。
安倍晴明在心底嘆了口氣,說真的,看着這些人這麽肆意,每次被同僚和一些貴族們找茬時他都會忍不住想,是不是哪天他把神将暴露出來這些人才能消停?
不過算了,光是現在這樣高天原那邊就沒完沒了,要是他大咧咧的使用神将,那邊估計會忍不住親自出手的。
光是他契約了神将這一點就已經算是踩在那邊雷點上了。
人與人之間果然還是有區別的。
安倍晴明不禁搖頭。
兩人走着走着,腳步不約而同的突然停下,看着前方的森林。
一個侍女裝扮的女子從那裏跑了出來,披頭散發,周身血跡斑斑狼狽不堪,衣服破開的地方還能看到正在淌血的傷口,一張美麗的臉毫無血色,帶着恐懼和慌亂。
看到對面的人影時,女人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亮,像是終于看到了希望。
“救命!”
夜莺啼血,烏發如同折斷的羽翼一樣,在空中漂浮,随後落在地上,安倍晴明在對方跌倒前将人接住,手指碰觸到的瞬間,眼睛微微睜大,顯得有些驚訝。
“你……”
“拜托你們,救救我。”女人攥着他手臂,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她擡起頭來,臉色蒼白至極,貝齒緊咬着紅唇,大顆的淚水從泛紅的眼眶滑落,安倍晴明這才看到,對方白皙的脖子上一片駭人的青紫蔓延,像是被什麽人用力掐過。
顧不上心中的驚訝,安倍晴明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柔聲問道:“請問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有人……有人要殺我,他還說要挖掉我的眼睛!”女人不住哽咽着,安倍晴明能感覺對方現在正因為害怕身體不停顫抖,宛如風中晃動的柳葉。
五條悟蹲了下來,看着對方即使頭發散亂也依舊掩飾不了美麗的五官和那雙像是上好翡翠的墨綠色的眼,摸着下巴琢磨。“這可真是,這麽漂亮的小姐都能下得去手……”
他打量着對方,手上突然停住,“晴明,你有沒有感覺她有點眼熟?”
“好像在哪見過。”
他湊近了些,極具壓迫感的身形讓女人瑟瑟發抖,縮着身體将頭埋進安倍晴明懷裏。
“……”
“五條家的崽子?”
櫻發的男人從空中落下,踩着枝幹,居高臨下地望着底下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