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上京,五條宅。
五條悟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子裏亂七八糟的什麽想法都有。
一會兒是那張畫像,一會兒是坐在亭子裏的五條清,一會兒又回想起父親和忠邦之間的談話。
十七年?什麽十七年?
還有那個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的孩子又是什麽意思?
五條悟突然從床墊上翻身坐起,盤腿沉思。
說起來,母親也是十七年前過世的,難不成和母親也有關系?
但那個孩子又是怎麽回事?
兩年前的話,應該是個十五歲的孩子,十五歲就死了?為什麽?
父親又為什麽能肯定對方在兩年前就死了?
和清又有什麽關系,為什麽父親會去找他?
是因為清和母親長相相似的原因?忠邦之前跟在他身後看到過清,所以告訴父親?
但是為什麽會提到那個什麽孩子?那個孩子和清之間又是什麽關系?
腦子裏的問題太多,而且一個都想不明白,五條悟煩躁的抓了幾下頭發,洩氣似的躺回床墊上,滿臉不爽的撇嘴。
臭老頭子,有事情又不告訴他,忠邦也是,嘴緊得跟個河蚌似得,怎麽撬都撬不開。
早晚把這兩人全都丢到河裏去,看他們嘴還嚴不嚴。
煩。
他一把抓過身邊的被子蓋在頭上,剛閉上眼睛沒多久,門外就響起熟悉的聲音。
“悟。”
五條家主站在門口,月光灑落,将他的影子照在獐子門上,看起來格外偉岸,甚至有點吓人。
“畫像,是你拿的吧。”
“拿出來,我知道你沒睡。”
他語氣肯定,嗓音低沉,帶着不怎麽明顯的怒意。
“過了冬天你就十八歲了,什麽時候才能改改做事不過腦子的習慣?”
“不僅學會偷東西了,還跑到別人家裏把人折騰生病,攪得雞犬不寧,你是十七歲,不是七歲。”
“你這樣我怎麽放心把家族交給你?”
‘唰’地一聲,獐子門被拉開,一幅卷軸被丢了出來。
五條悟一手靠着門欄,面帶譏諷。“誰稀罕你這個什麽破家族,一天到晚別的沒有,污七八糟腌髒惡心的東西倒是不少,那些老東西一個個本事沒多少,口氣卻不小,除了擺架子還會做什麽,一想到家族裏全是那些下三濫的玩意兒,本少爺就想吐。”
五條家主接住卷軸,動作小心翼翼的檢查過後,放到自己胸前的交領裏貼身放着,聽到他那些大逆不道的話,眸色微沉,語氣加重了幾分。“五條悟,別太過分。”
“是我太嬌慣你了?你口中那些下三濫的玩意兒全是你的長輩!就算你不願叫他們,也該尊稱一聲族老!”
“而不是口口聲聲一口一個下三濫一口一個老東西,教給你的尊卑禮儀呢?都被你吃了嗎!”
“嘁。”五條悟譏笑一聲,一腳邁出房門,冰藍色的眼眸裏淨是深不見底的寒冰,他直視着自己的父親,冷聲開口:“嬌慣?你說的嬌慣是指把我丢給仆人,明明在一棟房子裏,一年到頭看不到自己的父親兩次?”
“還是指冰天雪地裏起早貪黑的訓練?”
“又或者說把我丢到咒靈堆裏體會那些髒東西的負面情緒?”
“更或者你是指的殺不死咒靈就死在外面這種事?”
“這就是您所謂的嬌慣嗎?五條當家?”
“身為五條家的繼承人,你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裏變得比任何人都強大。”五條家主毫不閃躲的直視他,眼底看不見一點動搖。
五條悟眼底的情緒一下全都收了回去,退後一步,面無表情的望着他:“你下一句是不是還要說,這一切都是為了我好?”
五條家主微微颔首,下一秒,驚人的咒力從他對面的五條悟身上爆發出來,身旁的獐子門受到沖擊,紛紛碎裂。
五條悟咧開嘴角,歪了下頭,目光森然,帶着冰冷的殺氣。“總有一天,老子要把你引以為豪的這個家族親手毀了。”
說完,他收回身上的咒力,走出房間,越過五條家主,跳到庭院裏。
“希望在我有生之年那一天,你能實現自己說的話。”身後,五條家主沉穩的聲音響起,五條悟咬緊牙關,額上青筋畢露。
“你放心,很快。”
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着,腳下一躍,跳上圍牆,很快便消失在夜空之中。
翌日,天色漸明。
五條清在一片昏昏沉沉中感覺自己好像靠着一團火爐,熱的要命,身上還有什麽東西壓着,呼吸都有些困難,又悶又熱。
他艱難的睜開眼睛,迷迷瞪瞪的望着眼前結實平坦的胸膛和一截線條完美的下颚線。
……?
高燒後的後遺症,腦子昏昏沉沉轉的慢,五條清有些茫然看着前面。
視線慢慢往上,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嘴唇飽滿誘人,鼻梁高挺,白色的睫毛在臉上落下陰影。
五條清盯了半晌,心裏慢吞吞的冒出一個問號。
為什麽,小少爺會在他的被子裏?
放在腰上的手臂結實而有力,他動了下,打算起身,身邊熟睡的人像是感應到了,手臂一揮,大手按着他的後腦勺往胸前帶,還拍了兩下,跟拍小狗似的。
五條清:……
他盯着那線條明顯到可以養只小金魚的鎖骨,發了幾天高燒的腦子好似被燒成了一團漿糊,一向清透的眼睛裏茫然又迷惑,像是寫滿了問號。
獐子門被人拉開,五條清艱難的從小少爺胸口擡起頭來,望着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
沒想到打開門會看到某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和這樣一幅景象,安倍晴明難得愣在原地,沒弄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
“晴明……”
看他半天不動,五條清出聲叫他,嗓音幹澀沙啞,配着那副茫然無措的表情,看着有些可憐兮兮的。
五條清艱難的擡了擡手,病了一場的身體一點力氣也沒有,壓着身上的手臂又跟塊巨石似的,動也不動,他有些洩氣,眼眶濕潤,眼巴巴的望着安倍晴明。
“晴明,好重。”
要比平時軟乎不少的語調聽得人心裏發軟,安倍晴明面無表情的走了過去,一手拎起小少爺的後衣領。
陷入沉睡的五條悟一秒睜開眼睛,反手握住身後的手腕,翻身躍起,正準備用腳踢過去,安倍晴明手裏多出一張符咒,一臉冷漠的貼在他頭上。
終于得到自由的五條清捂着額頭從床墊上坐起身,安倍晴明坐過去扶着他,用手背貼了貼,已經恢複正常的溫度讓他松了口氣。
“還難受嗎?”他輕聲問道,動作輕柔的幫忙按摩着頭上的穴位。
五條清搖搖頭,靠在他肩膀上閉上眼睛,撒嬌似地咕哝着說了一句:“頭暈。”
“你睡太久了,今天已經第三天了。”
安倍晴明眼底閃過笑意,這人意識不清醒的時候倒是和平時相差甚遠,跟個撒嬌的孩子似的。
過了一會兒,昏昏沉沉的腦袋也終于恢複了一絲清明,頭上輕柔的按摩還在繼續,鼻尖環繞着一股淡淡的雪松的香氣,近在咫尺的呼吸聲,溫熱的體溫。
思緒回籠,意識到現在是個什麽情況自己又幹了什麽的五條清:……
他木着臉從安倍晴明懷裏起身,往旁邊挪了一點,拉開距離,正襟危坐,嘴角牽起一抹僵硬的弧度,對着安倍晴明勉強笑了笑。
“給你添麻煩了,晴明。”
想死。
丢人丢到家了。
他小時候經常生病,家裏那些人就想盡辦法的哄他,一個個成百上千年的付喪神又是講故事又是逗他開心,被哄習慣了,每次覺得難受的時候就會無意識的朝身邊人撒嬌,在家裏還好,都是長輩,現在……
五條清在心裏捂臉,恨不得找個地方把自己當場埋了。
安倍晴明收回手,視線落在那張強裝鎮定的臉上,烏發間微微泛紅的耳朵似乎在訴說着這人心裏地窘境似的,讓他眼底笑意不由加深許多。
“沒關系,不麻煩。”
毫不掩飾的笑意讓五條清抽了抽嘴角,挪開視線,眼神麻木。再一次,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