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簡初發現了一兩處瑕疵,讓工人改過來後,交代工廠這邊直接派送到陸可馨手裏。
她留下詳細的地址和聯系人電話後,從工廠離開。
廠房外,飄起了細密的春雨,天空布滿黑雲,像是吸飽墨汁的棉絮,壓抑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密密麻麻的雨落在身上,傍晚的風一吹,掀起幾分涼意,簡初小跑着來到自己的車旁,握在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她拉車門的手一頓,拿起手機垂眸看了眼。
是梁景行回複了她的消息:【嗯,好看。】
簡初盯着屏幕等了會兒,然而就只有這麽簡單的一句,再也沒有更多了。
也不知道他是沒看出她的暗示,還是看出來了卻假裝不懂。
反正是沒能等到期待中的回答,簡初眼睑微垂,拉開車門坐進去,用力關上了門。
當晚,簡初沒有回別墅,開車去了學校。
她到學校食堂吃了碗牛肉面,大概心情欠佳,以至于胃口大開,連湯都喝完了。
她挺着鼓漲的小肚皮,撐得有些難受,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胃上,也就沒有心思想其他的,慢悠悠地往宿舍走。
春雨還在下,而且有變大的趨勢,她沒什麽所謂地淋着。
頭頂突然撐過來一把傘,簡初下意識轉頭看了下。
王铮含笑看着她,“幹什麽?下雨天裝酷啊?”
簡初扯着嘴角笑了下,“是啊,被你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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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铮搖了搖頭,“小心感冒。”
兩人随口聊了幾句,王铮将她送到女生宿舍樓下後,方才回自己宿舍。
再過不久就要畢業論文答辯了,今天又是周六,宿舍裏那兩位已經去公司實習的舍友,大概是借着放假的時間回來修論文吧。
簡初回到宿舍的時候,就發現她們一個坐在床上打電話,一個坐在自己的書桌前對着電腦敲敲打打。
她們這是上.床下桌,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将手包扔到桌上,拉開椅子想要坐一會兒,斜對面那個适才在打電話的舍友突然喲一聲。
簡初扶着椅背,下意識擡眸看她。
朱欣翹着二郎腿靠在床頭,拿下耳邊的手機,居高臨下地望着她,笑容諷刺地問:“有大別墅不住,又來擠小宿舍了?”
坐在書桌前的林樂轉頭看一眼,又回過頭去,繼續看自己的電腦。
剛開學那會兒,宿舍四人關系挺好的,只是後來,簡初總在專業成績和比賽上,壓過楊樂思的風頭,跟楊樂思的關系就開始變得微妙。而朱欣又跟楊樂思越走越近,成了好姐妹,朱欣為了替自己的姐妹争口氣,就會時不時像現在這樣,陰陽怪氣地諷刺簡初。
林樂倒是不站隊,但是也并不會幫簡初。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最好別惹我。”簡初仰頭望着她,将手裏的椅子推回去。
她這些年被梁景行養叼了,脾氣可不小。
“為什麽心情不好?被有錢老男人甩了?”朱欣趴在床邊,睜大了好奇的雙眼問,笑得幸災樂禍。
剛開學那會兒,經常有臺全黑色的跑車進出校園接送簡初,後來她自己還開上了紅色特斯拉,大家都覺得她應該家境不錯,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
直到有一次,班裏有人撞見她和一個男的在夜場的停車場接吻,風向就變了。
與其相信她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哪裏有相信她是被有錢人包.養來得更刺激?人們總是對刺激的故事更有探究的欲望。
從那天起,學校裏漸漸都傳開了,說簡初被某個神秘大佬包.養了,而簡初沒有過任何澄清,這也就助長了八卦的傳播,有的人更是添油加醋,說那個神秘大佬已經五六十歲了,是個老頭。
不是簡初不想澄清,而是,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和梁景行到底算是什麽樣的一種關系。她多希望當別人提出質疑的時候,她可以有底氣說,我是他想要娶回家的正牌女友!才不是你們說的那種關系呢!可梁景行沒有給過她名分,也大概率不打算給他名分,她連澄清的底氣都沒有。
照理說,她不應該有怨言的,如果不是梁景行,她也許連大學都上不了,甚至死在十八歲那年的夏天。可人就是這樣,難免貪心不足,享受了他五年的疼愛,就還想要更多,想要他的一輩子。
“聽說那些有錢老男人,永遠只愛十八歲女大學生,原來是真的嗎?所以馬上要畢業的你,不再是大學生,他就不要你了?”
朱欣還在那一字一句地刺痛她,簡初終于忍無可忍,抓起桌子上的水杯,狠狠朝她身後的牆壁砸了過去。
朱欣驚叫一聲,捂住頭,水杯砸在牆上,啪的一聲碎得四分五裂。
“簡初你冷靜一點。”放任下去怕是要出人命,林樂趕緊起來勸。
簡初死死盯着床上的人,“前提是她別惹我。”
她這脾氣,到底是被梁景行嬌慣了五年,還真就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
朱欣被吓得蜷縮成一團,靠在牆上低着頭,眼淚啪啪直掉,咬着唇哪裏還敢出聲。
簡初見她那秒慫的樣子,冷嗤一聲,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從裏面找了套睡衣,到浴室去洗澡。
朱欣眼角的餘光瞥見她出去,啜泣着小聲說:“她就是被我說中了,氣急敗壞。”
“你少說兩句吧,想被她打死,上社會新聞嗎?”林樂壓着聲音制止她。
朱欣不敢說話了,拿起手機給楊樂思發消息訴苦。
簡初洗完澡,順便把衣服洗了晾到陽臺上去。
她端着盆從陽臺進來,恰好看到楊樂思也從外面回來了,手裏拎着一袋宵夜。
兩人對上一眼,簡初轉身進浴室,把盆放回去。
朱欣剛剛清理完落在被子上的杯子碎片,見楊樂思回來,抱着被子站在床邊,眼眶通紅地說:“你可回來了。”
楊樂思将手裏的宵夜遞過去,安慰道:“別哭了,給。”
簡初洗完澡覺得口渴,但杯子又打碎了,把盆放回去後,只好拿了手機下樓,去小賣部買礦泉水喝。
走得急,傘忘帶了,外面雨勢又越來越大。
她一路淋浴跑到小賣部。
掃碼付款時,收到梁景行打來的電話。
她把電話挂了,先把水的錢付了。
轉身走出小賣部,手機又震動起來。
簡初邊擰瓶蓋,邊猶豫要不要接,結果礦泉水瓶不小心碰到了接聽鍵,通了。
她楞了一下,手機停止震動,梁景行的聲音傳過來,“怎麽挂我電話?”
簡初抿抿唇,将手機舉至耳邊,“不小心。”
“什麽時候回來?”
回來?聽這意思,他已經回別墅了。
可能回去後發現她不在,才打電話過來的吧。
“不回。”簡初說。
“怎麽又不回?”
雖說有些賭氣的成分在,但簡初留在學校也确實有她的原因,“前段時間籌備比賽,畢業設計落後了一大截,我得抓緊時間跟上進度。”
“帶回家來做不行嗎?”
家?簡初也一度以為那會是她的家,可事實證明,那只是他的一棟房子而已,才不是她的家。
“不行。”
“為什麽不行?”
“你能讓我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
梁景行:“……”
他這人重欲,簡初又不是不知道,她若是回去,少不了又要被他拐到床上折騰。
簡初輕哼一聲,卻沒忍住直接打了個噴嚏出來。
“着涼了?”
“有點。”
簡初揉揉鼻子。
“你回來,我不打擾你。”
“我才不上你的當。”
一路跟梁景行講着電話,不知不覺,就回到了宿舍。
簡初踏上最後一級臺階,伸手開門時,想到裏面的舍友,動作頓了下,“不說了,我有點困,想睡覺了。”
說完,她拿下耳邊的電話挂斷,然後才開門進去。
淋了雨,又加上喝了冷的礦泉水,簡初半夜開始咳嗽起來。
第二天早上迷迷糊糊接了個電話,她嗓子啞得快要說不出話來,只模糊聽到梁景行在耳邊說着什麽,然後自己漸漸失去了意識。
梁景行車開到半道上,察覺電話那頭的簡初不對勁,連着叫了她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他只好先将電話挂斷,給溫寧撥了通電話過去。
等了有一會兒,前方路口左轉後,電話終于接通了。
“喂,梁總?”
“你知不知道簡初具體住哪間宿舍?”
“知道,怎麽了?”
“她可能感冒發燒暈過去了。”梁景行加踩油門,眉頭微微蹙起,“麻煩你先幫忙過去看看,我現在趕過去。”
“好的,馬上。”溫寧飛快答應。
前方黃燈亮起,即将轉紅燈,梁景行反而加踩油門,跑車唰地一聲從十字路口沖過去,緊接着儲物格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一條違規通知進來。
梁景行掃了一眼,車速未減。
前方隧道,限速60公裏,跑車急速沖出隧道的下一秒,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又有一條違規通知進來。
溫寧家在南城,平常就住在學校裏,收到梁景行電話後,她擱下吃到一半的早餐,一路飛奔跑到簡初她們宿舍。
敲了半天門,才終于有人過來開門。
“大周末的,你找誰啊?”朱欣揉着睡眼,扶着門煩躁地嘟囔。
“抱歉。”溫寧顧不上細說,推開她手裏的門沖進來,跑到簡初床邊。
她踮起腳,搖了搖睡在上鋪的簡初,“簡初?醒醒。”
簡初閉着眼,癱睡在那毫無知覺。
溫寧去摸摸她的臉,熱得燙手。
“同學。”她轉頭跟其他三位室友求助,“幫幫忙,把她一起擡下來好不好?”
朱欣關上門走進來,靠在自己那張床的梯.子上,抱着兩條手臂笑嘻嘻地看戲,“報應,死了最好。”
“你!你在說什麽!”溫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怎麽說也是同學!你這樣未免太歹毒了吧!”
朱欣哼一聲,轉身爬上自己的床去。
楊樂思從洗手間出來,聽到裏面的對話後,又假裝拿起手機,到陽臺外面去打電話。
睡在簡初對面的林樂這會兒倒是從床上爬下來了,主動走過來說:“我幫你吧。”
溫寧急得眼眶通紅,道了聲謝,抓着扶手爬上床去。
林樂爬上.床側邊的扶梯,抓住簡初的胳膊,溫寧負責抓簡初的兩只腳,兩人企圖将她扛下去。
但是林樂沒多餘的手去支撐自己,站在扶梯上搖搖欲墜,“不行,我這樣下不去,還會把她一起摔了。”
溫寧也發現這樣太危險,從這麽高的地方把一個人扛下去,根本不是兩個女孩能夠搞定的。
她從口袋掏出手機,給梁景行撥了通電話,問他什麽時候到。
“到樓下了。”聽筒裏傳來梁景行粗重的喘息聲,還有三步并作兩步,從樓梯上跑上來的腳步聲。
“救兵到了。”溫寧收起手機,跟林樂說,“麻煩你去開下門。”
“好。”林樂下了床,趕緊跑出去擰開門鎖。
剛要探出頭去,手裏的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闖了起來。
林樂還未看清來人的長相,男人已經沖到了簡初的床前。
他掀開被子,足足一米九的身高,站在地上就能直接将躺在上鋪的簡初給抱了下來。
不論身高還是力量,都占絕對優勢。
溫寧抹了抹額頭的汗,“還是得靠你們男人。”
梁景行垂眸看了眼懷裏昏睡的人,臉蛋被燒得通紅。
他大步往外走,溫寧緊跟着追上去。
兩人注意力都在簡初身上,以至于沒有留意到斜對面,拿着手機偷偷拍下這一幕的朱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