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如意,你快點!”宋子貴坐在牛車上見汪如意好一會了還沒有出來,有些焦躁地喊道。

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房間裏,汪如意心亂如麻地看着存錢的木盒,此時裏面只剩下可憐兮兮地幾個散碎的銀子和一些銅板,她這才想起來自己這些年不斷地貼補娘家,還有上月自己弟弟借走的二十三兩銀子到現在還沒有還回來。

如今巧兒要看病,這下可如何是好啊?若是讓子貴知道了怕是不會放過自己的。

就在她心慌意亂的時候聽見外面催促的聲音,“來,來了!”或許巧兒看病用不了許多銀子呢。汪如意安慰自己,伸手将盒子裏僅剩的銀子全都拿了出來揣進懷中,便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

“大夫,大夫開門呀!”此時已經過了三更了,周圍只有幾聲不知名的鳥叫,慘淡的月光照在街道上,風吹得布招在空中亂舞,宋子榮率先下車,站在陶氏醫館前拍着門大喊。

“大夫,我女兒怎麽樣了?”汪如意焦急地問。

陶大夫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剛剛被叫了起來,身上只來得及披上一件衣服,他收了脈,右手撚了撚胡須道:“這孩子的高熱咳嗽是由風寒入體引起的,略有些嚴重,加上孩子還小不能承受大劑量的藥,我這裏給她開上一些藥”

說着,陶大夫從一旁拿起紙,提筆寫下了藥方,“降溫的帕子要勤換,我給她開了三劑藥,先拿回去吃吃看。”宋子貴接過藥方看了幾眼,看不懂便将藥方遞給了大哥。

宋子榮接過來看看便去找早一旁站着的十幾歲的少年抓藥了。

“還有”陶大夫看看臉蛋潮紅閉着眼咳嗽的女娃擡頭看着夫婦倆。

“陶大夫,怎麽了?巧兒,巧兒還有什麽其他病症嗎?”汪如意又緊張起來,她雙手緊張地揪着自己的衣擺,宋子貴也是神色不安地盯着陶大夫。

“這孩子平時身體怎麽樣?”陶大夫問。

宋子貴看向汪如意,兩個孩子多是她在照顧,自己整日裏待在田地裏并不是很了解。

“這...”汪如意想了想道:“巧兒她從小就很挑食,自從斷了奶後她一直都吃的很少,平日裏也會說肚子不舒服但是很快便好了,但是跟她姐姐出去玩回來的時候總是臉色有些蒼白。”她回憶着女兒平時的樣子說道。

“嗯。”陶大夫點點頭“這孩子是因為長期挑食導致的脾胃虛弱,這樣下去日子久了便會體弱多病,難以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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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子貴一聽急急道:“大夫,那您給她開些治病的方子啊!”

陶大夫捋了捋胡須:“可以給她開一些四君子湯每日服用水煎服一次,長期飲用便可以改善。”說到這裏陶大夫頓了頓“只是這藥湯中有一味人參所以這藥的價格稍稍貴了些。”

宋子貴一聽女兒身體弱将來肯定不好許人家,這都是莊稼人若是女孩子身體不好将來不能下地不說弄不好還會有礙生養,這樣的女孩子可許不到什麽好人家啊!

“大夫,貴一些沒事,只要能讓我女兒健康起來。”宋子貴一口答應下來,一旁的汪如意聽見“人參”兩個字便有些心虛起來,她伸手拉了拉丈夫的衣袖“子貴!”

“怎麽了?”見妻子的神情,宋子貴心中已然知曉她安撫道:“沒事,咱們這些年也攢了些錢,先拿一些出來買上幾劑若是巧兒喝了有用那比什麽都強啊。”看着還有些不自然的妻子他又開口:“如意,錢咱們可以再掙的。”

五年前汪如意生下宋珍巧後在月子裏生了場病,後來大夫說他們以後很難再要孩子了,自己就這兩個女兒肯定是要好好養大的。

汪如意心中有些慌亂,但是她又不敢開口說他們沒有多少錢了,緊緊攥着手中的荷包,她無奈只能拿着藥方去抓藥了。

“一共十二兩銀子。”少年将藥包好了用麻繩捆好“啪啪啪”地撥弄了幾下算盤對站在櫃臺前的女人說道。

“這麽貴!”汪如意吃驚道。

“啊,是這樣的,這治療風寒的藥一共三兩銀子,這四君子湯的藥貴些,要九兩銀子但是這是服用一個月的劑量。”少年解釋着。

“這,這...”汪如意身子有些發抖她眼神閃爍地四處亂看。

“四弟妹,出門前沒帶銀兩嗎?”宋子榮連忙問。

“怎麽了?”聽見聲音,宋子貴走了過來,看着眼前的情況,他聲音有些高地對汪如意伸手道:“把荷包給我!”

汪如意身子一顫,低着頭不敢看丈夫的眼神,右手顫抖地将荷包遞到了他的手上。

接過荷包的瞬間宋子貴的臉色便難看了起來,如此輕的重量裏面定然沒有什麽錢,他将荷包打開将裏面的錢全部倒在了手上,小的可憐的碎銀子和一些銅板,加起來不過四五兩而已。

宋子貴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手攥了起來,他臉色難看地對少年說:“這藥我們就先不拿了,今日出門匆忙忘記帶上銀錢,明日我帶了錢再過來。”說着便将三兩銀子放在了櫃臺上。

少年點點頭,看着二人的神情便已猜到一二,只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他也不好說什麽,只得收了錢将那幾包風寒之藥遞了過去。

折騰了好幾個時辰了,宋子貴抱着女兒,三人上了牛車開始往回趕。

“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将女兒匆匆交給徐氏,只說了聲有話和汪如意商量便拜托母親熬藥照顧孩子,宋子貴便抓着汪如意的手将她拽進了房中。

“我,我,你聽我解釋!”汪如意摔倒在床上,她爬起來看着丈夫宛如要吃人般的可怕臉色忍不住地雙腿顫抖起來。

“好哇!那你解釋,你好好解釋解釋咱們的銀子都到哪裏去了!”宋子貴站在房中瞪着眼睛咬牙切齒地說。

“銀子,銀子天賜借去了。”

“你借了多少給他?上次你不是說只是借了一些銀子給他抓藥的嗎?不是說他很快便會還回來的嗎?”

宋子貴對自己這個妻子失望極了,他知道妻子一直都在補貼娘家他也知道丈夫娘家的日子不容易,所以他從來沒有說過妻子的不是,但是沒想到她竟然将這麽多年他們辛辛苦苦起早貪黑下地贊起來的辛苦錢全都填到娘家去了!

“子貴!”王者丈夫失望的神色,汪如意開始恐慌起來,她撲到地上緊緊抱着他的腿哽咽起來“天賜,天賜他說會還的,他跟我說只是借過去充充門面的!嗚嗚”

汪如意也在心中埋怨起了親弟弟,前幾日她回了趟娘家問天賜何時回來,娘跟她說天賜應了好友的邀請去臨縣游湖去了,待她說起弟弟借的二十三兩銀子的時候卻被親娘給訓了一頓。

“如意啊,娘知道你孝順在宋家過上了好日子也沒有忘記我們,還時常貼補我和你弟弟。”娘拉着她的手語氣有底低落“你也知道我和你爹爹年紀也大了,掙不到什麽錢了,你這個弟媳婦也是個懶惰的,只會在家中等着要飯吃,哎,都怪娘沒本事。”

看着母親傷心的樣子,汪如意心中也很是難受,但是這次借的銀子着實有些多了,而且公公快要壽辰,還需要銀子來置辦一些禮品,她只能硬着頭皮說:“娘,我知道家中的情況,這些年我也沒少往家裏拿,但是這次天賜借的太多了,而且他只說說拿去充充門面,可不可以先還給我一點。”

她娘一聽立馬變了臉色狠狠地将她罵了一頓,說這次弟弟借錢是拿去應酬的,這都是為了兩年後的科舉考試,只要他和那些官家子弟打好了關系,将來的考試必是手到擒來的,只要他能考上秀才那舉人便不在話下了,到時候別說是二十幾兩就是二百兩那也不是什麽大事了。

她娘告訴她,她如今的好日子全都是她當年費盡心思才幫她得到的,她如今貼補娘家和弟弟的全都是應該的。

說到後來便又說起了幾年前弟弟發病的事,若不是他從小身子骨弱,也不至于會發病,這才延誤了科舉,汪周氏說的淚眼朦胧,拉着女兒的手哭訴不止,又說到她兩個姐姐的死,聽得汪如意心中越發愧疚起來,深覺自己不應該為了這點錢上門傷了母親的心,母女倆好一頓抱頭痛哭。

“天賜什麽時候回來?”宋子貴聲音冷硬地說,事到如今她還在為她娘家說話,據他所知他那個小舅子根本就是個繡花枕頭,就連童生也是他娘拿逼着她的寡婦二女兒和小女兒拿的錢賄賂了考官才得到的。

這件事還是老二宋子華無意中得知的,而且宋子華還在縣裏的勾欄院見到過汪天賜的身影,只是不管他如何跟妻子說她卻一概不聽,一心都在想着汪天賜能考上舉人老爺當大官。

聽出了丈夫聲音的冷意,汪如意不敢隐瞞抽抽噎噎地說:“娘說,天賜初八便會回來。”

初八?那就是兩天後。

“等他回來你和我一起回去一趟将銀兩拿回來。”

“可是,可是....”汪如意有些着急,若是宋子貴親自上門要錢這兩家的臉面怕是要撕破了,她很清楚,這筆銀子大約是要不回來了。

“子,子貴!”她哀怨地擡起頭瞅着宋子貴,卻被對方臉上那如寒冰般的冷意給刺到了,她紅了眼眶,心中也不禁對他起了怨怼,宋家日子過得這麽好,幫助她娘家怎麽了,他們一年中二十多畝地,收入很是可觀,就算她将私房錢全都借了出去哪有怎麽樣,以後還可在攢的啊!

再說了,若是自己弟弟将來擋了大官了,那他們這些幫助過他的人到時候肯定是有着天大的好處啊,怎麽子貴這麽想不通呢?還要親自上門要錢,這可讓她以後怎麽面對娘家人啊。

只是這些話她并不敢對宋子貴說出來,只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還不去廚房看看藥熬好了沒有,去把巧兒抱過來,娘年紀大了熬不得夜了。”

宋子貴掙脫她的手,走到床邊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

“知道了。”

汪如意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趕緊出去了。

清晨,天剛剛亮,宋子貴扛着鋤頭往院外走去。

“子貴。”徐氏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巧兒怎麽樣了?”

“娘,巧兒已經好多了,現在已經沒有那麽燙了,”

“那就好。”徐氏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兒子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道:“昨晚你和如意怎麽了?說什麽錢不錢的?”

宋子貴臉色變了變,聲音有些僵硬:“娘,沒什麽,這是您別管了。”說完便扛着鋤頭下地去了。

“哎,這個老四!”徐氏莫名其妙,但也察覺到二人怕是發生了一些事。

“奶奶,五姐的病好了嗎?”

飯桌上,宋珍寶拿着小勺子舀了一勺大米粥“跐溜,跐溜”地往口中吸着。

“呵呵,你五姐的病快好了,來,乖寶,吃一塊紅薯。”徐氏笑着從自己碗裏夾出一塊軟爛的紅薯放到小孫女的碗中。

“奶奶,我也要!”宋元康也叫了起來。

“去去去,哪來這麽多話,好好吃你的。”徐氏揮了揮筷子,不理這個已經喝了兩大碗粥的孫子。

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宋珍寶年紀小,倒是不覺得有多熱但是自己三個哥哥正是活潑好動的時候,中午吃了飯宋元福帶着妹妹坐在樹底下乘涼,将前日何夫人送給宋珍寶的吃食拿了一些裝在碟子裏,躺在樹葉繁茂的桃樹下翹着二郎腿悠閑地咬着手中的糕點。

“大哥,你竟然偷吃!”

過了一會,宋元安和宋元康從房中走了出來,他們都在房中午休,剛睡醒出來便看見大哥帶着小妹在吃東西。

“我也要吃!”宋元康見石桌上的碟子裏還有很多糕點蜜餞,頓時開心起來,伸手拿起一片蜜餞放入口中“唔,好酸。”剛入口,便酸的他眯起了眼睛,待酸味過去後,卻是越嚼越覺得甜絲絲的。

“好好吃!”宋元康坐在石凳上只管往口中塞。

“二哥,吃。”宋珍寶簡直不忍直視這個吃貨三哥,她拿起一塊綠豆糕遞給站在一旁的宋元安。

“多謝小妹。”宋元安微微一笑,伸手接了過來。

“哥,好無聊啊!”吃了一會東西,宋元康又趴到桌子上玩着手指無聊地叫了起來。

“哥,我們去玩吧?”宋元康跳了起來伸手扯着宋元安的袖子。

“這,娘說了,不讓我們到處跑。”宋元安皺起了眉拒絕。

“不要嘛,我們去玩嘛。”宋元康撒起了嬌,他往家中看了看,這個時候娘親應該正在午休。

“大哥,我們去玩嘛!”見親哥不答應,宋元康又跑到大堂哥身邊開始磨了起來,“就玩一會~”

“這,那好吧。”實在不忍心拒絕可愛的堂弟,宋元福點點頭坐了起來,卻沒有馬上出發而是對小堂弟說:“待會你可你定要聽話不能亂跑,知道了嗎?”

宋元康趕緊答應:“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快走吧。”便率先跑出了家門,宋元安搖搖頭,這個弟弟是他們家最調皮的一個了,便也跟着追了出去。

“珍寶兒,跟哥哥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将妹妹從凳子上抱了下來問道。

“好,跟哥哥去玩。”宋珍寶點點頭,開心地眯着眼睛笑了起來。

啊,終于能出去玩了!!!

每天待在家裏可把她給憋壞了,以前不會走路沒辦法,如今兩條腿歸自己管了卻還是整天要待在院子裏,古代又沒有什麽娛樂的活動,就連玩具都是已經玩過千百遍的了,宋珍寶感覺自己都快閑的發黴了。

“大哥,我們到哪裏去玩?”村路上,宋家三個孩子商量着該去哪裏玩。

“嗯...我們去抓魚吧,山邊那條小河現在的水很淺。”宋元福提議。

“好啊!我最喜歡抓魚了。”宋元康開心的大叫。

“那我回家一趟把桶拿過來!”宋元安說道,便轉身跑了回去,不一會便拿過來一個小木桶。

“我們出發喽!”宋元康在前面蹦蹦跳跳地,宋元福牽着妹妹走在最後面。

山中的小河水清涼無比,已經有一個多月沒有下雨了,小河的水位下降了很多,最深的地方也不過剛到膝蓋。

“元安,你看好三弟。”宋元福叮囑着,将宋珍寶帶到一塊遮陰的大石頭上,在石頭上鋪了一塊布,“珍寶,你在這裏坐着,等哥哥去抓魚晚上給你熬魚湯喝,好不好?”

宋珍寶點點頭,手中拿着一片很大的芋葉像打傘一般遮在頭頂。

清涼的河水讓人瞬間涼爽起來,山間的空氣濕潤中還帶着一絲草木的清香,宋元福帶着兩個弟弟在小溪的淺水出翻着石頭和水草。

“哇,哥,這裏有魚!”宋元康最先發現了魚,他翻開了一塊石頭,沒想到石頭後面是空心的,有個水坑,裏面有一條手長的魚。

聽見聲音宋元福和宋元安便圍了過來,他們小心翼翼地準備将魚抓住。

而另一邊,宋珍寶見哥哥們都在水中玩的好不惬意,看着陽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也是心癢難耐起來,從大石頭上爬了下來。

來到小河邊,水位降下去露出了河床,上面滿是石頭和雜草,有些地勢比較低的小水坑裏還偶有一只小螃蟹爬來爬去。

宋珍寶小心地在石頭上走着,突然見到在陽光的折射下在那雜草的後面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

小心地走了過去,在一小塊水草後面确實有個東西在閃着光,拿起一根小樹枝将草撥開,宋珍寶将那東西撿了起來。

像是石頭,上面沾着很多泥土,有她的手掌大小,有一小半被雨水沖刷了,幹幹淨淨的透着些白色,剛才應該就是陽光照射到了上面。

宋珍寶拿着石頭走到小河邊打算将它清洗一下,蹲在水邊剛想将它伸進水中,就聽見大哥宋元福在叫她“小妹,小妹!”

“哥,我在這裏!”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了過去,宋元福見妹妹站在河邊頓時松了口氣,趕緊跑了過來。

“你怎麽一個人跑過來了,不是讓你待在石頭等着哥哥們嗎?”

“嘿嘿,”宋珍寶裂開嘴露出一口小白牙笑的甜蜜蜜的,宋元福本有些生氣,但是一件妹妹笑的這麽可愛那火氣一下子就沒了。

“哥哥,你看寶兒找到了什麽!”宋珍寶将手中的東西遞了過去。

“這是什麽?”宋元福接了過來,用手擦了擦石頭上的泥土,突然臉色變了變。

作者有話要說: 宋珍寶:“三哥,陪我去逛街吧~”

宋元康:“不去,好冷~”

宋珍寶:“我做黃焖雞給你吃。”

宋元康:已經站在門口了......

四君子湯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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