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應付
☆、應付
“趁着這四下無人,教你套拳法。”蘇靈邊說邊松動着筋骨。
餘福的眼睛瞬間亮起來:“拳法?什麽拳法?”
“我先打一遍你看看。”
蘇靈說着身形便動了起來。餘福本以為會有什麽精妙的招式,可幾招過去蘇靈打的不過是最簡單的推拉劈砍,并無驚豔之色。他心裏暗暗有些失望,思付這是不是蘇靈為了安慰自己,拿一套普通拳法來搪塞。
然而再看下去,餘福便覺察出不對來。蘇靈的一招一式看起來的确是簡單,但這麽簡無可簡的招式裏,居然招招藏着殺機。如若此刻有人與蘇靈過招,那蘇靈的每一招必定是攻向了此人的死穴。
且因着招式太過簡單,沒有任何不必要的動作,接招的人只要露出些微的破綻,必定會被趁虛而入随即再無反攻可能。餘福從沒有看過這種招招意在取人性命的拳法,待蘇靈一套打完,他頭上居然也冒了汗。
蘇靈收了身形:“怎麽樣,學不學?”
餘福毫不猶豫:“學!”
這就好辦了,蘇靈絕對是個好教練,而能進精兵營的餘福自然也不是個蠢材,兩人花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月上中天時,餘福把所有招式都學會了。
月光透過樹縫落在蘇靈身上,她抹了把頭上的汗:“還是那句話,師父領進門,修行看個人,餘的就看你自己了。”
餘福看着自己的殘手:“我知道!今日多虧姑娘……”
“打住打住!”蘇靈制止餘福要出口的感謝,“聽你說謝謝我鬧心。”
餘福話沒說完全憋了肚子裏,丈二金剛摸不着腦袋地問:“怎麽了?”
以蘇靈的身價這麽長時間一對一的私教,五星級酒店擺上一桌絕對是沒有問題了,更何況教給餘福的還是一套絕不外傳的拳法。可實際分文未入,血虧的現實讓蘇靈聽見謝謝兩個字就忍不住後槽牙疼。
蘇靈長長嘆了口氣:“你不用說謝謝,大家同在一條船上,權當互相幫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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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福自然看出來她沒說實話,可既然蘇靈不願意說,他也識相地不再追問,只擡頭看了看月色:“太晚了,城門關了,姑娘可要随我回大營?”
蘇靈神經再大條也知道大營并不是個好去處,她想了想道:“先去看看能不能通融,不行我就爬牆回去。”
這話自然是說笑,倆人一路騎馬,遠遠看着城門果然關了,可城門前卻停了架馬車。餘福眼尖:“駕車的似乎是武直。”
蘇靈眼力沒他好,将信将疑地騎馬過去,幾丈遠處武直也認出了他們,揮着手叫:“蘇靈你可回來了!”
蘇靈勒住了馬停下來問:“你怎麽在這裏?”
武直笑道:“王爺說你今天一定會回去,命我在這裏等你。”
武直奉命來接蘇靈,身上必然有腰牌。餘福松了口氣:“那我就不送姑娘了,有勞武直兄弟。”
武直擺擺手:“沒事,你回去吧,蘇靈交于我便是。”
蘇靈上了車才發現,這車上居然有個食盒,打開裏面是一碗清粥幾樣小菜,還是溫的。她正巧餓了,武直駕車回王府的功夫,她将東西吃了個幹淨。
到了王府下車時,卻見梁雲生也才從府裏出來,梁家的小厮正扶着他上車。見蘇靈從車上下來,梁雲生止住了腳步,定定地看着蘇靈。
原本想裝作沒看見的蘇靈只得行了禮道:“梁先生。”
梁雲生幾不可查地嘆了口氣,道:“這麽晚,姑娘辛苦了。”
五月清風徐徐的夜晚,蘇靈沒忍住打了個哆嗦:“什麽?”
“太晚了,姑娘早點歇着吧,老夫先回了。”話說完,梁雲生果然上了馬車。
蘇靈目送着梁雲生的馬車一路離開,見那馬車拐了彎才問武直:“我剛沒聽錯吧?”
武直茫然:“聽錯什麽?”
“梁雲生說我辛苦。”蘇靈看了看王府,又看了看梁雲生馬車消失的方向,這老頭吃錯藥了?
蘇靈甩了甩頭,把梁雲生的不對勁從腦子裏甩了出去。
一個人的房間裏四下聚靜,只間或有窗外傳來蟋蟀輕微的鳴叫聲。蘇靈洗過澡,靜靜地坐在桌前,雖說乏得很,可這樣的夜裏她總無法安然入眠。直把油燈點着,一個人靜靜發呆。
也因着實在太靜了,廊外的腳步聲即使很輕,發着呆的蘇靈也立刻發現了有人正朝她的房間走來。她擡眼看着門,果然不多時便有人敲了敲門。
“誰?”在萬籁寂靜的夜裏,門軸轉動發出的吱呀聲聽起來格外悠長。蘇靈一身白色中衣,還帶着點水汽的頭發随意地披在肩上。
周驲陽冷不防見到這樣的蘇靈,一時有些愣怔。他花了些時間才想起來自己想說的話:“怎麽還不睡?”
蘇靈心說睡了還怎麽給你開門,嘴上卻客氣道:“王爺大人深夜造訪,有事?”
周驲陽只是忙完了習慣性地過來看看蘇靈,見她燈還亮着這才鬼使神差地敲了門。此時被蘇靈一問,一時詞窮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蘇靈立刻發現了周驲陽的窘境,她雖然很想對周驲陽說,你對我的所有感覺只是一時沖動,可一來周驲陽的表現一直很克制,貿然說這話顯得她自己特別自作多情;二來她一直沒有忘記周驲陽是自己目前的甲方爸爸,是最粗的大腿,輕易不能得罪。
情勢逼人,蘇靈立刻貼心地為對方找臺階:“王爺大人可是要問我今日去軍營的見聞?”
蘇靈給了梯子,周驲陽自然接過來道:“是,阿靈今天去軍營可有什麽要說的?”
話題是自己提供的,蘇靈認命的側身讓開:“進來說吧。”
周驲陽進了蘇靈的房間:“你先去穿件衣服。”
蘇靈不明白這人為什麽突然說這個:“為什麽,我又不冷。”
周驲陽:“……”他輕嘆口氣,“畢竟是見客。”
“哦……”蘇靈不明白這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的衣服怎麽不能見客,但既然老大說不合适了,她只得随手撿起一件素青色的外袍披在身上,然後把話題拉回正軌,“軍營裏,餘福尚不能服衆,他資歷不出衆,升職在他人眼裏也來的蹊跷,平時還好,戰時便難說了。”
這些不用蘇靈說,周驲陽多半也能料到。可戰事迫在眉睫,他又無人可用,自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更何況目前對周驲陽來說,能不能服衆不要緊,關鍵是不是足夠忠心。
“也沒有多餘的人,暫時也只有餘福了。”周驲陽道。
“哦。”周驲陽身邊缺人也不是新鮮事,蘇靈無意再去讨論這個問題。她還想再說點什麽,可搜腸刮肚一番發現說無可說。她去軍營裏不過小半日,在一個半高的岩壁上爬了一圈,能看到的也就這些。只好和周驲陽面對面地坐着,開始一段尴尬不知何處是盡頭的沉默。
一般談話到了盡頭,客人便該識相地起身告辭了,可周驲陽如老僧入定了一般坐着不動,蘇靈用眼角瞄了他幾次,都見他眼神發直不知道在想什麽。
蘇靈晚上睡不着,自覺有個人陪着總比她夜夜驚魂好。可如周驲陽這般不發一言,正襟危坐,加上豆大的燈火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要是這時候再來一陣陰風,蘇靈真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被什麽奪了舍,上她這找不痛快來了。
“阿靈。”油燈輕輕地爆了一聲,周驲陽也終于開了口。
“什麽?”
周驲陽看着蘇靈,不知是不是燭火的原因,他的眼神看起來有些閃躲,這樣子一點也不像平日裏的周驲陽,蘇靈心生狐疑,他難不成想讓自己去坐鎮軍營?這想法讓蘇靈覺得周驲陽還不如就被奪舍算了。
也不知是不是蘇靈猜中了,周驲陽覺得自己的想法的确不适合宣之于口,他喉結滾了滾道:“有水嗎?”
蘇靈看了他兩秒,起身提起桌上的茶壺給周驲陽倒了杯:“王爺大人,這個點可別指望有溫水了。”
周驲陽接過蘇靈遞來的水,彼此指尖相碰,蘇靈不見異常,周驲陽只覺得一抹細膩的涼意。他端着茶杯半天才喝了一口,就在蘇靈眯着眼想打哈欠的時候,周驲陽問道:“阿靈可想家了?”
一句話把蘇靈的哈欠吓得又憋了回去,怎麽,這又是要摸她老底?難道是梁雲生說了什麽讓他又不放心了?
兩人不過一張桌面的距離,周驲陽很容易地就感受到了蘇靈的緊張。他立刻解釋道:“大戰當前,我是想……”生死難測的關頭,周驲陽忽然覺得或許自己不該拉着蘇靈。
周驲陽看着眼前的蘇靈在心裏問自己,留她下來又作甚呢?此人心思缜密,身手了得,做了自己的門客,必然是一大助力;若是不能收為己用,也必定不能讓她跟了別人,不如除之以絕後患。這是他原先的想法。
可心思不知從何時就變了,只怕拖累她,怕不能護着她,怕來怕去竟想着,自己這般前途未蔔,不如就讓她走了罷。
可惜人與人的情感并不相通。
周驲陽心裏的掙紮,聽在蘇靈耳朵裏只當他是測試自己的忠心,當即拍拍胸脯道:“正所謂頭可斷思想不能亂!大敵當前,小的怎麽會想這些遙不可及的東西?”
周驲陽:“……”他輕咳了一聲,“我知你想走不可走,或許你可以去別處,避開這裏。”
聽得蘇靈簡直要長笑三聲,這不就是領導和藹可親地商量能不能加班麽?加!當然加,不但要加,還要加得心甘情願加得興高采烈:“血可流行動不能不加油!如此緊要關頭,除了上前線為王爺效力小的又能往何處去?”
蘇靈笑得一臉燦爛,拳拳誠意恨不得日月可鑒,可周驲陽一聽她小的長小的短,便知這人又是在應付自己。他難得掏心掏肺,卻被蘇靈一杆子全杵了回去。
滿心的惆悵居然不知道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