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周攸寧重新啓動車子, 準備離開。
中控臺上的手機震了兩下,他錯目去看。
洛萸:【本來剛才想親你一下的,但我同事在, 沒太好意思。】
下面還配了一個害羞捂臉狂奔的兔子。
周攸寧反複将那句話看了好多遍,方才的失落一掃而空,唇邊也淺起一抹笑。
洛萸剛進醫院就被許嘉涼纏上了,非得問她剛才那輛奔馳車主和她是什麽關系。
是不是第二春。
洛萸說:“什麽第二春,少用這麽粗鄙庸俗的詞。”
許嘉涼被她這話給逗笑了, 洛萸還從未這麽維護過誰呢, 和周向然戀愛那會也沒這樣。
都是随她們開玩笑調侃的。
手機屏幕亮了,進來一條消息。
洛萸看了眼許嘉涼, 然後背過身去,解鎖點開。
周攸寧:【安心工作。】
明明剛才還一副剛談戀愛的純情模樣, 這會又重新回到長輩的位置上去了。
洛萸把手機鎖屏,放回包裏。
見許嘉涼脖子伸的老長, 她眯了眯眼:“你不去當狗仔真是糟蹋天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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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嘉涼重新站直了身子, 笑道:“不光被人當場抓包, 還啥也沒看到,這算有天賦?”
今天沒什麽事, 約了三個面診,還有之前提前預約的瘦臉針。
洛萸時不時的會拿出手機看一眼。
上面空空如也, 什麽也沒有。
助理看見了,笑問:“洛醫生在等誰的消息嗎?”
洛萸把手機放下,幾分無力的趴在桌子上:“熱戀期的人不是都應該一天十幾條消息嗎?”
助理早前就聽許嘉涼講過了,洛萸在追人, 想來這會是追到了。
她把資料整理好, 放在洛萸的抽屜裏。
笑了笑:“可能是工作忙, 沒顧得上。要不洛醫生主動發一條試試?”
洛萸坐起身,像是被她一句話點的茅塞頓開,手去拿手機,卻又猶豫的停下:“你剛不是還說他工作忙嗎,萬一我消息打擾到他怎麽辦?”
還真是意外的一面。
想不到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洛醫生,談了戀愛以後竟然開始瞻前顧後。
明明以前和周向然談戀愛的時候不這樣的。
聽到她的話,洛萸反駁說:“他不一樣。”
助理好奇:“哪裏不一樣?”
洛萸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她在周向然那可以由着惡劣本性來,可是周攸寧不同。
他像是一件精美的瓷器,太美了,便不忍心破壞。
一直期待的寶藏現在自願被她揣進兜裏。
關進暗不見天日的地方,不被別人看見。
洛萸直到現在還覺得挺不真實的。
就像是把自己困在名為糾結的牢籠中,她一面覺得愧疚,明明追求他的初衷不對,在一起了反而覺得是虧欠,對周攸寧的虧欠。
可是又暗自慶幸與竊喜,她是高興的。
甚至于,受寵若驚。
想見他的種子在心中深埋,這會長成參天大樹。
從眼睛和嘴巴裏攀出枝桠來,所以才讓置身事外的人都得以窺見。
助理還有其他事要做,并沒有在這裏留太久。
她走後,沒了傾訴和開導的對象,洛萸更是坐立難安,如同被千萬只螞蟻啃食着心髒。
猶豫了好一會,她才磨磨蹭蹭的将手機解鎖點開。
她仔細思考,逐字逐句的斟酌。
正在指導學生作業的周老師收到了她發來的消息。
“周老師已經五個小時沒理我了T-T”
他垂下眼,看着那幾個字,溫柔笑意逐漸攀入眼底。
學生看不見消息的內容,但看見教授終于笑了,下意識的松了口氣。
不管這條消息是誰發來的,那都是解救他于水火裏的恩人,他今晚上回家就給她、也或許是他。
立一塊無字碑,日日供奉。
視線從手機屏幕上移開,神情又恢複了剛才的嚴肅。
周攸寧屈指輕叩桌面,把他走的神又給拉回來。
“繼續。”
扔下這兩個字後,他開門出去。
通訊錄上的號碼排列是按照首字母來的,L在很後面。
周攸寧手指拖動那串字母,滑了很久,才找到洛萸的。
想了想,他把她的名字點開,在前面加了一個大寫的A。
然後又将原本A字打頭的聯系人去掉姓。
洛萸的名字出現在第一個。
因為不确定她是不是在工作,周攸寧提前給她發了消息。
周攸寧:【在忙嗎?】
那邊回複的速度很快,似乎是拿着手機在等。
洛萸:【都快閑出屁了。】
一秒鐘後,消息撤回。
洛萸:【都快閑出花了。】
她好像總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和被她自己引以為傲,實則看一眼就能瞧出破綻的小心機。
自認為織了張網,用套路将他捕撈。
周攸寧輕聲笑笑,笑她那點愚蠢的可愛。
他撥通她的號碼,給她打了個電話。
洛萸接的快,哼哼唧唧的和他訴苦,說她都快無聊死了,是不是她不給他發消息他就不會找她?
周攸寧有耐心的聽她講完,然後和她道歉:“不是故意不找你,剛才在指導學生完成修複作業。”
洛萸雖然性子驕蠻,但還是拎得清的,得知他是在忙工作,就沒繼續說什麽了。
她又開始感嘆了,若人人都有周攸寧這張臉,有這把讓人聽了就酥骨頭的嗓音。
恐怕這個世界上情侶之間鬧矛盾的次數就會從根本上得到解決。
“周老師辛苦啦,晚上我去接你下班。”
周攸寧看一眼窗內眉頭緊皺,對他剛才說的話仍舊一知半解的學生:“我今天可能會有點晚,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洛萸立馬拒絕:“那就更加要去接你了,我怎麽能讓我的小公主獨自走夜路回家呢。”
小公主。
他将這個用來稱呼他的詞語默念了一遍,唇角笑意幾分無奈。
卻也就這麽認下了。
随她怎麽喊吧。
電話挂斷後,周攸寧推門進去。
瞧見桌上那副幾乎沒什麽進展的修複作業。
他一時不知曉同意洛萸來接他到底是對還是錯。
周老師對待自己的學生非常有責任心且耐心,哪怕挪用他下班的時間。
畢竟如今真正熱愛古物修複的學生不多了。
能留一個是一個吧。
随着時間的流逝,天色逐漸暗沉下去。
周攸寧關了辦公室的燈,鎖門離開。
路上偶爾會碰到上過他課的學生,禮貌的和他打過招呼。
也有沒上過他課的,在旁邊喊一句:“周教授你好帥啊!”
有了夜晚做遮掩,人的膽量似乎會大一些。
周攸寧沒反應,似沒聽到一般。
但對這些行為,他确确實實是厭惡的。
包括那些偷拍他上課視頻上傳網絡,大肆傳播的。
他偶爾會在辦公室午休,外套上的扣子總會缺一顆。
後來聽到其他教授飯後閑聊,現在那些學生不知從哪聽來的。
說是拿着自己心上人的扣子入睡,晚上會夢到他。
于是當天,周教授把自己缺失一顆扣子的外套統統拿去扔了。
下了臺階,路過車棚,又走出長廊,這才到了北校門。
路燈昏暗,混着月光落在路邊那輛白色的車身上。
駕駛座的車窗開着,依稀可見坐在裏面的女人,對鏡描補妝容。
補到一半似乎不滿意。
痛苦的拿開鏡子,頭往方向盤上靠。
獨自消化了幾秒鐘後,她重新打起精神,将畫偏的眼線擦掉,重新畫了一遍。
大抵又畫歪了,她胡亂的抓了幾下頭發。
動作間,餘光瞥見一旁。
男人站在路邊,眉眼像含笑,安靜看她。
洛萸像是處在痛苦邊緣終于找到能救自己命的良藥,開了車門就過去。
抱着他一邊哭一邊訴苦,說眼線筆欺負她。
身邊偶有車輛經過,周攸寧不動聲色的将她往自己懷裏帶,然後換了個方向。
他站路邊,她靠裏。
垂眸時,看見她眼尾那一道黑色的細線。
周攸寧是此刻才知道,原來這條多出的線叫眼線。
遠處有學生嬉笑着過來,眼尖些的瞧見周攸寧,胳膊肘捅了捅身側女孩的腰:“那不是文物修複專業的周教授嗎?”
後者看一眼,愣在那:“他懷裏怎麽還抱了一個?”
“女朋友?”
“我操,能看見臉嗎,好不好看?”
“整個人都快埋到周教授懷裏了,能看見個屁。”
“媽的,騷狐貍!”
哪怕她們有刻意壓低聲音,但在這寂靜的夜晚,洛萸還是能聽的仔細。
她似乎很滿意這些帶着酸意的話。
洛萸在周攸寧的懷裏擡眸,手去摟他的腰:“周老師,聽到了嗎,你的學生罵你騷狐貍。”
她輕飄飄的就把別人對她的罵聲轉移到周攸寧身上。
因為周攸寧更符合一點。
明明他才是狐貍精。
他不說話,在她們靠近時,擡手輕撫洛萸的後腦勺,往自己懷裏壓。
不讓她們看見她的臉。
她聞到他身上的墨水香。
待人走遠了,他才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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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點路上車輛不算多,道路也還算順暢,洛萸開車将人送到後。
說他臉上有個髒東西。
讓他過來些,她幫他拿掉。
太過聰明的劣勢,大抵就體現在此刻。
她自認為的小心思,卻被他一眼看穿。
周攸寧聽話的靠近她,洛萸手伸過來,卻是伸向他的襯衣領口。
輕輕拽着,人往前靠,在他臉上輕啄了一下。
他晃神,哪怕提前知曉,但心髒還是忍不住微微顫動。
像什麽。
像站在山崖邊的求死之人,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看着深不見底的深淵,還是會害怕。
此刻的周攸寧,仿佛就站在崖邊,俯視看深淵。
她說:“晚安。”
他笑了一下:“晚安。”
深淵又如何,他願意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