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洛萸最後還是沒能如了他的願。

周攸寧雖然黏人, 但他穩重成熟的辦事能力,讓他無論在哪裏,都可以把自己手頭上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條, 不出纰漏。

可洛萸不同,她沒辦法做到一心二用。

只要周攸寧在她身邊,她的注意力總會被他移開。

情不自禁的去看他。

所以。

她低聲誘哄:“我一忙完就回來。”

這種方式顯然很湊效,周攸寧被她吃的死死的。

他很聰明,自然能分得清她是在哄他, 還是出自真心。

洛萸的确是一個不太會隐藏自己的人。

一時慌亂, 不知該說些什麽,便想先把他的情緒穩住。

她既然願意依順着自己, 那就說明她心裏是有他的。

周攸寧也甘願沉浸其中。

“好。”泛着淡淡涼意的指腹在她手背輕輕擦過,他眼波流轉, 泛起淡淡笑意,“要說到做到, 不許騙我。”

洛萸洗完澡就睡了, 周攸寧還在辦公。

在洛萸這兒, 他總是以她為先,工作什麽的都往後放。

以至于洛萸還以為他的上班日常很輕松。

全然不知他只是不舍得浪費能與她相處的一分一秒。

夜晚似乎也是個不錯的工作時間。

驅逐睡意的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

窗外天色浮出一抹魚肚白, 洛萸被鬧鐘吵醒,打着哈欠坐起身。

卻瞥見身側空無一人。

她疑惑的穿上鞋子下床, 看到書房緊閉的房門之下,門沿透出的那一抹光亮。

猶豫了會,洛萸還是走近,小心翼翼的推開書房門進去。

那張寬大的書桌後, 男人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頭微往後仰, 後頸抵着椅背。

洛萸這才發現, 他的脖子上其實也有一粒淺褐色的痣。

很小,哪怕是在他如同羊脂玉一般的冷白膚色對比之下,仍舊看的不仔細。

洛萸随手從一旁的沙發上拿起薄毯,過去給他蓋上。

沙發是周攸寧專門給她準備的,因為她一看書就犯困。

以往那張睡着不舒服,所以他就讓人去換了一張更軟的。

更适合睡覺。

洛萸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蹲坐在一旁看了他一會。

有的時候,她會突然生起這樣的念頭,覺得自己其實不太了解面前這個男人。

他哪怕在她面前表現的再嬌氣,但洛萸也知道,他是個心思深似海的人。

周向然已經算是翹楚了,可他在周攸寧面前,卻如同一只微小的螞蟻。

他想碾死他,輕而易舉。

洛萸單手撐着臉,喉間發出一陣極深的嘆息。

至今為止,她都不太明白自己對周攸寧的感覺。

是真的喜歡嗎。

還是因為那點占有欲作祟。

她不聰明,再者,兩人在一起的契機也不對。

如果一開始就是出自于喜歡而追求他,洛萸也不會像現在這般為難。

是真的喜歡嗎。

喜歡的是周老師,還是周攸寧?

她總會有這種疑惑。

周攸寧确确實實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她不想傷害他。

洛萸獨自頭腦風暴,連周攸寧是什麽時候醒的都不知道。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周攸寧正看着她。

那雙帶了些許紅血絲的雙眼,此時泛着溫柔笑意。

他好像不論何時,無論多狼狽,也總會不動聲色的藏起那些不堪,将最好的一面展現給她。

“什麽時候來的?”

聲音像是生了刺,觸到皮肉上,卻不疼,反而微微酥麻。

洛萸說:“剛來。”

他略微俯身,左手碰在她眼睛下方,輕輕擦過:“沒睡好嗎,黑眼圈都出來了。”

洛萸頓時如臨大敵:“黑眼圈?”

她急忙站起身,去找鏡子,環顧了一圈都沒看到。

周攸寧适時的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

洛萸伸手接過,點開原相機,果然看到了眼下那點淡青色。

她垮着一張臉,問周攸寧:“是不是很難看?”

見她快哭出來了,周攸寧愣了愣,顯然沒想到一個黑眼圈而已,對她的傷害竟然這麽大。

他支肘扶額,輕笑出聲,幾分無奈。

“好看。”

可他的話在洛萸這兒也不起什麽安慰作用。

洛萸懷疑哪怕自己長胖了五十斤,他也會覺得她好看。

所以她不信他。

她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早睡,還不忘叮囑周攸寧。

總這麽熬夜工作,身體遲早會垮。

他安靜的聽她念叨,然後聽話的點頭,應允。

洛萸是下午兩點的飛機,中午吃完飯後,周攸寧開車送她去機場。

這次一同去的,除了幾個前輩外,還有另外一個年輕醫生。

都是做為陪同前往學習的。

上飛機後,李夏梨問洛萸:“剛才那位是洛醫生的男朋友?”

洛萸拿出眼罩戴上,準備補會覺,聽到她的話點了點頭:“嗯。”

“和洛醫生還挺配。”

雖然帶恭維,但也出自真心。

洛萸笑了笑,同她道謝。

那幾天,周攸寧問清了洛萸的作息後,待她閑時便會給她撥視頻。

有時候在外面聚餐,不方便接。

但她也會不動聲色的按下接通,然後将手機偷偷放在腿上。

雖然角度有點死亡。

飯桌上總是免不了要喝酒,洛萸慣會玩賴,一杯酒敬了一圈,每次都只抿那麽一點。

一圈下來,該是多少,還是多少。

那些前輩倒也不會說什麽,只是笑着調侃幾句。

洛萸借着去洗手間的理由,拿着手機離開。

她問周攸寧:“剛剛沒有截圖吧?”

他也只是笑:“沒有。”

洛萸這才松了口氣。

剛才那個角度太死亡了,她肯定很難看。

洛萸好像不知道,也不相信,周攸寧每次誇她好看的那些話,都是出自真心。

無論她是什麽樣,只要她是她。

在周攸寧,她都是好看的。

愛本就是一層濾鏡。

是因為愛她,所以才會覺得她好看。

而不是,覺得她好看,才愛她。

因果關系,在他這裏分的明細。

許亦喃想不到會在這裏碰上周攸寧。

飯局是老教授組的,周攸寧尊重師長,推了公司的事務過來。

前些日子聽說他辭去了考古所的工作,許亦喃替他感到惋惜。

她自認為還算了解周攸寧,也明白,他對文物修複,應該還算感興趣。

可生在那樣的家庭,注定了人吃人。

他要不狠一些,現如今倒下的就是他了。

許亦喃倒了杯酒,敬他:“有些日子沒有見到了。”

酒杯碰撞,他收回了手,淺抿一口便放下。

眼中帶着禮貌的淡笑,過多的,便瞧不見半點。

把距離拉放在只有禮貌。雖說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了些,但對于目睹他那段荒唐青春的許亦喃來說。

卻是受寵若驚。

她是羨慕洛萸的,很羨慕。

周攸寧單是沖自己笑一下,她就已經覺得算是無上恩賜了。

那洛萸呢,被周攸寧這樣的人愛着。

她又是什麽感覺。

許亦喃突然很好奇,他愛一個人,會是什麽樣。

一如既往的穩重禮貌?

桌面上的手機響了。

周攸寧垂首去看,屏幕上的名字,從許亦喃這個角度依稀可以看到最後的萸字。

毫無緩存的,溫柔挂上眉梢。

他致歉以後,拿着手機離開。

經過許亦喃身旁時,她聽到了。

冷漠的人開始撒嬌,聲音低軟的她甚至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

“想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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