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洛萸的爺爺常說, 聰明人連說話都有門道。

方方面面都會管顧到,說話婉轉,卻又條理清晰。

想表達的全表達了。

哪怕是罵人, 也會讓對方找不出錯處還嘴。

洛萸一直覺得,周攸寧就是這樣的人。

當然,他不罵人。

可現在的周攸寧卻......

陰陽怪氣,無理取鬧。

洛萸認慫的和他道歉:“我不是說你老,我的意思是, 他在我眼裏就是一小孩, 我對他怎麽可能會有那種非分之想。”

周攸寧撿起棋盤上的幾粒黑子,點了點頭。

“不會對他有非分之想, 但會露出有非分之想的笑容。”

他擡眸,看着她笑, “是這樣嗎?”

洛萸:“......”

“我笑起來本來就是那樣,我看到洛傑這樣笑, 難道我對洛傑也有非分之想?”

周攸寧:“你對洛傑笑過嗎?我怎麽一次都沒看見。”

他說話的語氣輕飄飄的, 又帶着幾分漫不經心。

漫不經心的給洛萸處了死刑。

洛萸再次嘆氣。

确實, 她好像很少沖洛傑笑。

主要是這人太不老實安分了,總是惹她生氣。

“不一樣, 洛傑是我的親弟弟,我總要對他嚴厲一些。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不聽話,我不嚴厲些,他能上天。”

周攸寧不說話了,繼續下自己的棋。

洛萸也不說了, 和他一起下。

他剛開始還會拿走她下好的棋子。

後來次數多了, 他也不去管了。

幾步之內就下贏了她。

若是他有心繼續拉扯的話, 是可以放水的。

這樣還可以多下幾個回合。

但很顯然,他沒有這個興致。

棋下完了,他也沒急着去把棋子收起來,而是站起身,往屋內走。

洛萸跟過去,跟在他身後。

周攸寧身上幹幹淨淨的,沒有什麽多餘的氣味。

倒是有點陽光的氣息。

洛萸擡頭去看天邊的落日餘晖,這都成橘黃色了。

想來應該快到飯點了。

這在長輩家,她不好發揮。

要是在家,早兩三下就把周攸寧給哄服帖了。

洛萸還是對自己非常有信心的。

周攸寧前腳進去,洛萸後腳也跟着一起進去。

老爺子睡醒了,這會正拿着保溫杯看電視,腿上蓋了張薄毯。

聽到這邊的動靜,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看見周攸寧的那一刻,臉上就挂起了慈愛的笑。

“肚子餓了吧?”

說話的語氣就像哄小孩一樣。

周攸寧瞥見他臉上的笑容,遲疑了幾秒,而後點頭。

老爺子沖他招手,讓他過來。

另一只手從外套兜裏掏出幾顆糖來。

“橘子味的,你媽不讓你吃,我偷偷藏的幾顆。”

周攸寧走過去,在他旁邊的沙發坐下。

伸手接過他遞來的糖。

橘子味的硬糖。

很多年沒有見過了,估計都快停産了吧,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找來的。

“快點吃,別讓你媽發現了,到時候又該說你。”

他笑着點了點頭,把糖紙拆開。

低頭含進嘴裏。

洛萸在一旁,瞧着覺得奇怪。

怎麽感覺外公對待周攸寧就像是在對待小孩一樣。

她正想着,那邊老爺子擡眸也注意到她了。

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笑容滿面的問她:“你是攸寧的朋友吧?”

洛萸停頓很久,去看周攸寧。

後者嘴裏含着糖,眼神平靜。

似乎早就習慣了。

洛萸大概能猜出一些,老人家上了年紀好像很容易變成這樣。

她的姑婆也是。

洛萸點了點頭,走過去重新打招呼:“外公好。”

小姑娘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

老爺子喜歡的不行:“我們家攸寧還勞煩你照顧了。他在幼兒園沒有不聽話吧?”

洛萸略一思索:“除了經常尿床以外,別的都還好。”

周攸寧:“......”

爺爺哈哈大笑,笑聲爽朗:“小家夥原來還尿床。”

廚房飯做好了。

阿姨解了圍裙出來,看了眼老爺子的狀态,于是改口問周攸寧:“是現在吃飯還是再等一會?”

“現在吧。”

周攸寧站起身,走到外公身後,去推他的輪椅。

“先吃飯。”

外公點了點頭,反倒乖巧起來:“好,吃飯。”

洛萸有時候覺得時間真的挺無情的。

她先前常聽爺爺提起周攸寧的外公。

爺爺說他這輩子就沒有佩服過什麽人,但他是自己少數佩服的人之一。

洛萸想,他老人家年輕時,肯定也是個像周老師一樣優秀的人吧。

可是如今。

她擡眸看了一眼。

現在的狀态和剛才的已經不太一樣了,像是從長輩變成了小孩,吃飯還得靠哄。

洛萸突然覺得很難過。

那頓飯吃完,周攸寧開車回家。

在車上,他全程無話。

洛萸不清楚他是還在生氣,還是看到剛才那一幕,感到難過。

洛萸說:“外公經常這樣嗎?”

周攸寧搖頭:“偶爾。”

她情商不高,也不太會說話。

所以常得罪人。

因為不夠圓滑。

但她不在乎,人活着已經夠累了,如果連說話都得考慮這麽說會不會惹人不高興,那不是更累。

她不要。

但現在不一樣了。

因為對方是周攸寧,所以她得顧着他的情緒。

她不想讓他難過。

在開口前,她仔細措詞了很久。

萬種疑惑最後都變成一句:“還好嗎?”

周攸寧問她:“指的什麽?”

洛萸:“......”

想不到一頓飯吃完了,居然還在生之前的氣。

“你外公他......”

“我沒事。”他說,“好幾年了。”

也就是說,他已經平靜的接受了這件事。

那之前呢,剛病發的時候有沒有難過。

這些話,洛萸沒有問。

她不想反複的去碰他的傷口。

夜幕早就下來了,天空都變成了深藍色。

洛萸把窗子開了一半,讓風灌進來。

她手肘撐着車窗,回過頭去看周攸寧。

他眼神專注,餘光都未曾分給她。

看來還在生她的氣呀。

洛萸胸腔出了口氣,軟綿綿的靠回椅背。

到了家,洛萸把鞋子換了,在雜物間裏找出一根戒尺。

也不知道這是誰送給他的,反正肯定不可能是周老師買的。

東西一直被放在雜物間,也沒有見天日的機會。

洛萸之前無意間看過一眼。

她把東西撿出來,擦幹淨上面的灰。

雙手托着,主動往上遞。

周攸寧剛脫了外套,這會正在解領帶。

洛萸聽到了領帶和襯衣領口的摩擦聲。

他略微垂眸,手上的動作停了。

遲疑幾秒,把戒尺接過。

“?”

洛萸轉過身去,手扶着沙發,塌下腰,屁股撅起來。

英勇赴死。

“打吧,打到你消氣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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