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狹路相逢

【大廳裏一時沒了聲息】

不管怎樣,宋許要辭職的消息還是從個位數知曉內情的人嘴裏,流傳了出來,一杯茶的時間竄進每個人的耳朵。

這幾天,合利上至經理總監,下至保潔臨時工,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生怕一點點失誤,招來人形炸藥嚴炮仗的火,把自己炸了稀巴爛。

枕邊人一朝翻臉,辭職散股一氣呵成,想也是,誰遇到這事都要糟心個好幾天,他們老總炸成那樣也早意料之中。

有人對此表示理解,覺得宋許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也有人替宋許悄悄叫好,嚴與非實屬嚴家血脈,天生吸血鬼。

宋許其人,面上最愛端的一副如沐春風含笑解意樣,生意上卻殺伐果斷半點不遜那些業內撈錢鬼。

從嚴與非手上分走一些業務後,他連軸轉了數月,經常是為了零點幾個點能和人對坐幾天,熬到眼睛充血還要起身續茶,臉上還要笑,眼底盡是一副“老子不怕耗,盡管放馬過來,我賭你死的比我早”的刻薄。

他手下那些人也受他影響,叫苦不疊強撐着過了那幾個月的适應期,嘗到了好處,被資本主義的髒錢腐蝕,從清高的業內良心,成了嗅到一點點錢味兒就蒼蠅一樣圍上去,不把對方皮都扒下,活剮一層,不會罷休的毒蟲。

和他們交過手的人,沒少在暗地裏編排,也有出了大門就啐一口以示鄙夷的。

沒和他們打過交道的,或者是輪不到這個層面的,也聽聞這雁過拔毛的作風,對此等豺狼行徑,嗤之以鼻。

是故,宋許連帶着他那窩跟着他幹過的手下,在業內風評極差,也樹敵衆多。

但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宋許只是在嚴與非父親突發重病,競争對手虎視眈眈分一勺羹,家族敗類勾結外應想把合利拆之入腹時,跟在身邊幫了兩年。

自合利逐漸走上正軌,宋許就卸下重擔退居二線,對外宣傳是洗手歸家做羹湯。

只有少數人知道,是那短短兩年,便飯一般的應酬與酒會,把大好身體拖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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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道第幾次胃出血送醫後,醫生氣的罵,不要命的人,再來他就不收,并給出了不想走捷徑見上帝,就得提前養老的評語,才叫宋許無奈宣告,暫退一線實務,轉了幕後,當大佬收分紅。

本來想的是休息一陣,可飛來橫禍一陣交通事故,宋許沒出事,嚴與非又在醫院幾進幾出,宋許一邊照顧他,一邊又得扛着合利的攤子,不叫公司失了主心骨,一朝散架。

這一連串突發狀況,把宋許本就破爛的身體零件逼上了絕路,那醫生在見到這個格外照顧他生意的老熟人後,看着化驗單,輕描淡寫的來了句,老天沒把他收走,屬實算瞎。

宋許本來想瞞,可沒瞞住,在嚴與非的暴怒發瘋之下,徹底絕了重回公司的心。

自此,江湖裏只留下他宋扒皮的傳說。

宋許如今,雖然是大部分人的頂頭上司,但很多人沒同他共事過,大多表面客氣尊敬,賣的是嚴與非的薄面。

不然他一無資本二無背景,就是借着合利的名頭,也不至于能同生來高人一等的那些人平起平坐。

消息一出,合利從上至下,不管心裏怎麽想的,都裝模作樣發驚呼一番,再搖頭嘆氣,啧,可惜了。

其中真實感情有幾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這天碧空如洗,天朗氣清。

宋許從剛買的市中心高層兩居室的落地窗旁的軟床上睜眼,伸了個懶腰,在床上散漫好一陣才歪着頭扭脖子沒個正形的去廚房,給自己搞了點簡易吃食。

看了看滿冰箱的食材,宋許撇撇嘴,拿出一個蛋随便煎了煎,兩口吃完,又從床頭櫃上取來昨晚吃了一半的漢堡,用微波爐熱了一下,就大口咬了起來。

吃到一半,覺得有點不夠,拐回廚房開了罐啤酒。

幾口廉價液體下肚,宋許不由得喟嘆。

一個人住真他媽的爽啊。

不必擔心嚴與非半夜哼唧叫喚,不必操心他早晚一天兩頓,不必考慮他一天穿衣搭配。

沒有家務,沒有文件,沒有人形巨嬰。

萬事只需要考慮一個人的分量,随心所欲的日子,像是天堂。

僅僅只是一個人吃飯,都這麽的爽,未來已經被他給予無限的希望。

宋許對今後的日子,希冀滿滿,懷着這樣的心情,踏上了而與過去告別的最後一步。

因為把嚴與非送他的車賣了,新車正在運輸途中,宋許打了個車,開到合利門口。

因為是出租車,不能走專用道,加上他今天是來辭職,也不想再刷臉進,就在門口下車。

有幾個人看宋許一個人從髒髒舊舊不知道幾天沒洗過的出租裏下來,又想到被嚴母親自送來,手挽手的親熱模樣,又想起他要被除名的傳聞。

即使過往在他手底吃過虧,也投來幾分同情的目光。

宋許早習慣這些人各異的眼神,兩腿一邁就往公司裏走。

還沒過安檢,穿着黑色制服的中年男人把手徑直在他身前一斜。

“抱歉,先生。請出示您的工作證。”

宋許擡頭一看,是個生面孔,語氣有着不易察覺的不屑。

他看了看身前紋絲不動的手,和大廳裏匆匆行走的員工。

有幾個應當是認識他的熟人,在開會時有一面之緣,故意別來臉,或者表情生疏。

更多的,站在閘機的另一端,衆星捧月般圍着一人,居中的人,穿着米白的中袖薄衫,兩手交握,白皙的臂上挂着一圈水色極好的祖母綠镯。

此時此刻,綠镯的主人,一邊摸索着手肘,向他望來。

大廳裏一時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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