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零和游戲
【這樣的下場，他不要。】
雙方陸續落座後交換了一下文件，房間內一時間只有紙張翻動的聲音。
柳康坐在宋許旁邊，看他撚起一頁輕飄飄翻過，完全不似周圍人一般面色嚴肅。
反而十分悠閑，忍不住借着文件做掩護，悄聲對他懇求到：“宋許，咱們認識這麽久，你就當行行好，高擡貴手……”
話還沒說一半，只見宋許換了個姿勢，把原本靠右的重新挪到左邊，自然而然的與他拉開了距離。
宋許斜斜看他哀怨的神色一眼，覺得有些好笑。他看出柳康想打感情牌，可打感情牌的前提，那也得有感情可打，就他和柳康這種表面和睦都有時裝不大像的情況，怕是連一個對子都湊不齊。
眼前會議已經開始，柳康就是再不情願，也不能當衆去扒宋許衣角。
等看衆人把資料翻看的差不多了，宋許把自己手裏的文件合上，在距桌面一定距離時，任由它自由落下，塑料書夾觸及桌面不輕不重啪的一聲，吸引了每個人的目光。
“剛才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如果各位不介意，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了。”
秦天的人對看一眼，無人開腔，倒是秦景拍了拍手，附和一聲好。
宋許笑了笑，似是早知道對面人會搭腔，很快的接了下去：“在對Z&T開發中，無論是初始投資還是後線讓利，合利擺出來的誠意是有目共睹的。
但秦天一口就咬下半個投放市場，是不是有些多了？”
宋許鋪開手邊的圖紙，點了幾個數據，示意助手把做好的光頁投到屏幕上。
“光材料投入，合利就出了百分之七十，場地，資金，都是合利的在掏，誰都知道最有可能出問題的就是在初始環節。
既然風險都是我們獨攬，我不知道這場合作的意義何在？”
秦景剛點頭，宋許就把滿腹夾着刀槍棍棒的草稿一一抖落，略帶嘲諷，把目光掃過對排坐着的衣着相似的人群，最終停留在了當中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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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個真誠的尋求答案的人一般，困惑發問：“秦先生，您說呢？”
秦景的表情，自進來後，就沒什麽變化，即使是被突然點名，也只是淺笑道：“我以為，秦天給出的核心技術，才是這項計劃能進行下去的原因，不是嗎？”
說完，秦景用餘光掃了眼柳康。
這個項目一直都是他和柳康溝通，代表忽然換成宋許，他也是今天才知道。
可具體細節早都談好，今天不過是來敲定一些無關緊要的細枝末節，宋許再傾力阻擋又如何？
他雖然憑着一腔執念，借着嚴母的勢，在外做成一副半個合利主人的樣子，可實際上，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在嚴與非心裏，他不過是一條死心塌地好用的狗，也許嚴與非自己都沒發現，可對他的那些好，也和愛狗之人，會偶爾買的那些逗弄用的鈴铛，沒什麽兩樣。
軟言溫語對嚴與非來說都是可有可無的點綴，只有能讓那些實打實的數字，才是能在他心裏占據一席之地的東西。
所以他借由身份，把秦天的資源通通為合利打開，又為了讨他歡心，對父親低頭，擋下所有阻力，極力促成這項合作。
付出這麽多，只為得到一樣東西，想到這裏，秦景勾了勾嘴角，該是他的，不會少。
宋許聽聞點了點頭，不可否置，又接着道：“秦天出人，合利出錢，聽起來也可以，但只是還有幾點小小的要求……”
“不妨直說。”
秦景笑意更甚，他早料到宋許會多加阻攔，可木已成舟，宋許現在做的一切。
除了徒添笑話之外，不會對結果有任何影響，所以他現在抱着一股欣賞的神情，看着宋許的表演。
因為沒有話語權的宋許在他眼裏，不過是跳梁小醜罷了。
宋許看他笑的眼彎成一條線，突然生出一些憐憫的情緒來。
看來嚴與非把決定權從下放給他的消息，秦景還不知道。
他把身子微微後仰，視線上挑，一手落在扶手上午，一手比劃出五字來。
“多五個點？”
秦景看着那五根分明的手指，問道，雖然不必要，但再讓五個點，倒也不是不可以，就當他替嚴與非給宋許的補償。
“不……”宋許收回手，搖了搖頭，“五個點不過是一個月時間就能收回……”
聽到這裏，秦景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心中某根弦突然被驚動。
他擡頭目光灼灼，朝柳康看去，一個不可能的猜測，就那麽落地發芽。
與此同時，宋許露出一個極其标準的笑容來，露出了八顆潔白的牙齒，像極了動物進食的模樣，他方才收回的五指落在桌子上，有節奏的依次落下，指緣與桌面敲出清脆的撞擊聲，在這富有韻律的節奏中中，秦天的人都漸漸聽出味來，不可置信的向房間的中心望去。
心中不詳的預感無邊蔓延來開，秦景臉上的自進會議室以來就沒有消減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于臉上。
宋許看着神情變換，吐出的話字字分明，玉石般擲地：“百分之五十，純利。”
秦景看着閉着眼，滿身頹敗的柳康，艱難扯出一個笑：“這不可能。”
他不願相信，也不能相信，嚴與非會能容忍宋許把他半年的心血的付之一炬。嚴與非不可能不知道，合利可以趁此更上一個臺階。
他早知自己抵不過宋許在嚴與非心中地位，才借合利向上攀。
因為嚴與非不會改變，那他只好傾其所有的改造自己，可轉眼間那人的價值排序就轟然調轉，将自己敲碎又重塑的行為，活像個笑話。
秦景突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遲遲沒有回話，一起跟來的副手雖然不知道為何，但只好代給出答複，不過這問題也并不是很難。
“宋先生，五成……”
于是坐在秦景旁邊的副手開口說話了，說的時候還忍不住笑了一下。
但他本人并沒有什麽愧疚，因為合利的這位代表所說的話，着實有趣，他居然要把約好的份額提高足足一倍。
“五成……是絕無可能。今日還能談的份額浮動，絕對不會超過上下0.5。
如果您執意于此，那我們可能要重新考慮這次合作了。”
言下之意，便是不可能，不幹拉倒。
副手裝作艱澀語氣，抛回一道選擇題，在等待中，他有些無奈的靠着椅背。
久聞宋許大名，沒想到一朝見真人，确是這幅胡攪蠻纏模樣。
這些年他參與過的談判，大大小小算下來少說也有三五十，在這些經歷中，提出這樣無理要求的人，多時臨時找個由頭毀約罷了，而……
“那就再重新考慮吧。”
終于按劇本走到了這一刻，像是完成了任務一般，宋許懶洋洋道。
聽到到這一句，不僅副手，連帶着幾個秦天的代表都驚訝出聲，有幾個甚至還站了起來異口同聲道：“你說什麽？”
“宋許，你可要想清楚，秦天是目前在國內唯一一家合法擁有這項技術的公司，你不要為一時意氣……”
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幕，閉眼裝死多時的柳康，在真正遇見時，也忍不住又勸道。
“柳助，如果嚴與非在這裏，你也敢同他這麽說嗎？”
柳康的聲音一頓，就是被什麽堵住般，最終嘆了口氣，不忍再看下去，頭也不回的推門走了。
自柳康走後，秦天的人這才反應過來，合着這段時間，都是跟一個拍不了板的在商讨，紛紛感覺是被愚弄一般，一個接一個冷笑離去。
秦景是這項合作的促成人，自然沒少受鄙夷的目光，等宋許讓手下人先一步離開，會議室就顯得格外空曠。
宋許最後一個走，是覺得秦景應該有什麽話要同他說。
因為剛替嚴與非扔了九位數，他現在的心情格外好，好到願意給秦景騰出一個說話的空間，
可等他遣走了人，也沒見秦景的嘴皮再動一下。
說不定正在氣頭上，說不出話。這個想法蹦入腦袋，讓宋許彎起了嘴角，見秦景沒有交談的意思，他含着笑走到了門口，準備推門離開雖然不想再開口交談，但宋許嘴角的笑意，如淬毒針尖狠厲紮入秦景眼中，那毒液連帶着刺痛順着血管蔓延到全身，讓他強逼着自己開口，好像這樣，就能留有那一點微薄的尊嚴。
上一次兩人針鋒相對的場景還歷歷在目。而轉瞬間，他卻又一次被踩在腳下，輸的更快，更徹底。
“宋許，你又贏了。”
秦景聽見自己的聲音尖細又沙啞，像是被人掐着嗓子瀕死的鹦鹉，有一種诙諧劇的奸角感，這一句後，他再沒開口，他在等待，宋許接下來的羞辱。
雖然半只腳已經出了房間，但聽到這句，宋許收回正推着門的手，轉身面朝秦景的方向，看着他人凹陷在椅中的身影，淡淡道：“你的對手，從來不是我。和嚴與非的零和游戲我已經玩膩了，如果你喜歡，拿去好了。”
說完，轉眼消失在門後，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秦景一個人，房間內有笑聲由小漸大的回蕩，先是斷斷續續的幾聲，像是老式卡帶自帶暫停的音效，後又逐漸癫狂，聲嘶力竭直至身體過荷都無法收場。
宋許聽着身後的笑聲，平靜走進電梯，無比慶幸自己已經放手，對嚴與非來說，一往情深也比不上他一時心念，這樣的下場，他不要。
作者有話說：
小宋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