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葉曉君也真是沒對誰這麽好脾氣過,被挂電話這種事任憑一個脾氣再好的人遇上也會一肚子火。

葉曉君把手機攥在手裏,看吳之墨正在和演員說戲,負責場調的副導演在指揮劇務拉羊皮筏,統籌跑來跑去,連喊帶吼,一派繁忙。馬上要開拍,劇組很有幹勁。

理性而言,就算鄭骁的确不招人喜歡,但他也是男二這個角色非常合适的人選,換做誰氣質上都會差了點。

吳之墨再度出山的超大制作電影裏的男二號,這麽重要的角色當然是鄭骁經紀人費勁争取來的。每一個大制作裏的好位置幾乎都有人脈在作祟,可人脈之外,也需要過行業标準這一關。

吳之墨不會随便答應一個草包進組。且不論鄭骁本人如何,他的演技和長相在年輕一代男演員裏算是一流,加之經紀人和吳之墨是老朋友,可以說他的位置比男主角定得還要早。

确定這個角色的時候吳之墨還邀請葉曉君參加角色試鏡,一致認可鄭骁非常适合角色定位。

也就是從那場試鏡之後鄭骁開始有事沒事找葉曉君搭兩句話。葉曉君一開始并沒往心裏去,只當這小孩話多人來瘋,直到從他口中叫出“曉君”這個稱呼之後,葉曉君開始有計劃地避開和他單獨相處的機會。

在捷克時劇組都住在同一家酒店裏,和拍《浮生》時一樣,葉曉君獨自一人住在酒店頂層,隔壁是吳之墨和他陪同工作的妻子孩子,一層就兩套房。

不知道是不是陸靜笙有心交待,劇組對葉曉君非常照顧,吳導演一家人住間大套房,葉曉君一個人住間小套房,房裏有280度弧形全景,正對着床。酒店品質好,視野極佳,住在這樣的地方和專業團隊合作,的确沒有後顧之憂。

如果沒有被騷擾就更好。

鄭骁在片場主動找葉曉君說話,收工後想請她喝酒,但都一一被巧妙避開,而每次的擋箭牌都是“我和蔣統籌有約”。

葉曉君越是回避他,他就越有興致,常常買了點心和小禮物往葉曉君那兒送。同組的人也不是瞎子,都在起哄,傳他們倆的趣事。

鄭骁很享受被緋聞萦繞的感覺,而葉曉君對此充耳不聞,只專心做事。倒是偶然之下不小心聽見吳導演助理向吳導提及此事,吳導演呵呵笑:“費這勁,小葉啊,她一定不喜歡男人。”

她從來沒跟吳之墨有工作以外的交流,更別說是性向方面的交流了。吳之墨的眼有多毒,就這句話讓葉曉君後背發涼。

鄭骁只是工作裏的一點意外,葉曉君還沒做好再次戀愛的準備或者勇氣,就算再有此打算也不會考慮這小孩。但想着陸靜笙肯定會知道這件事,與其讓她從別人那兒知曉,還不如自己主動跟她交代清楚。

突然來到異國工作,沒有陸靜笙在身邊似乎少了一份安穩,多了份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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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的時間她都沒能忍住,中途請假回國。

她是為了陸靜笙回來的,沒有其他任何理由。

那次回國雖導致二人均染上重感,但開心,氣氛好。

而回國這次……就不該中計被拖延時間,和鄭骁上了同一航班,下飛機後直接被他團隊的人以躲粉絲為由挾進了vip通道,就此一發不可收拾,讓陸靜笙一聲招呼也沒打就挂了她的電話。

可以理解bearxxx的擔憂,只是一個小小的緣由都能導致一大串不良後果,可想而知蝴蝶效應之下bearxxx又這麽久沒消息,恐怕也是在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在反思自己以後應當更謹言慎行的同時,回想起陸靜笙的咄咄逼人,葉曉君也有些許不适和無力。

都已經發了預告還是止不住她的火氣,陸靜笙的大小姐脾氣她有預設,但還是爆了表。

缺了男二,吳之墨導演和陸靜笙打了電話後似乎胸有成竹,也不着急,與蔣小芙溝通确定先拍男女主角的戲份,男二那幾場全部推後。

葉曉君還有些疑惑,沒想到幾天後鄭骁大搖大擺重新出現在劇組。

“你不知道麽?”對此蔣小芙跟疑惑的葉曉君解釋,“陸總把他從小黑屋裏放出來了。哎呀也不知道陸總怎麽會這麽大度,讓自己情敵有可趁之機啊。”

葉曉君自動屏蔽她後面幸災樂禍的一句,有些納悶,以陸靜笙的個性,會這麽快出爾反爾甩自己臉嗎?

“是我讓他重新回去的,不然還能有別人嗎?”

葉曉君發微信詢問,語氣極其小心翼翼,結果還是觸了地雷。

“我把他弄走你不樂意,我把他弄回來你還不樂意。葉大編劇,你還要我怎麽做?”

陸靜笙補了這句後,為了防止當場爆發争執,葉曉君壓下脾氣,沒回複她。

被晾一邊的陸靜笙脾氣沒地方撒,第二天早上一起,眉心正上方爆出一顆痘。

“我說你在氣什麽?你家葉編劇不是喜歡女人麽?那姓鄭的根本不構成任何威脅好嗎?”

接到閨蜜電話時童幼寧正在國內一線時尚雜志“時尚名苑”的化妝室裏做造型,一會兒要拍雜志照。每次做造型都十分無聊,一做就是幾小時,還得像長在椅子上一般不動彈——當然了也是有插滿頭發卡畫了半張臉就滿地跑的,童幼寧丢不起這人。

今天倒是熱鬧,不僅喬劭綸主動跟班,為她端茶遞水聊天解悶,閨蜜也殺進電話來,隔着十萬八千裏都能聞到她的火藥味。

“你怎麽知道她一定就喜歡女人,她統共就談過一次戀愛,說不定馬上就要發現和你一樣是個雙的!”

童幼寧嫌棄道:“好好說你的葉大編劇,扯我做什麽。”一擡手,喬劭綸給她遞咖啡,“不過你放心,她就算只戀愛過一次也絕對直不回去。”

“為什麽?”

“姐姐告訴你,你看任何圈子裏,長得還行性格不算極品的姑娘,不愛交際融不進女人圈也不愛融男人圈,對男女混合圈更不屑,十有八九都是彎的,而且還是一彎就沒回頭路。你看看你家葉大編輯是不是就這德性?”

陸靜笙思索一番,葉曉君的确是這樣,再看看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陸靜笙沉默着,童幼寧把咖啡杯遞回去。

這世上也就兩個人會讓童幼寧說點真心話,一是陸靜笙,二是易秋白。

易秋白從來都被她和陸靜笙二人小團體排擠在外,家世之差自不必說,自小瘋瘋癫癫到現在也不見好也是未能形成三人團夥的重要原因。可怕的是小時候的女流氓長大後居然當了人民警察,這事兒對她們觸動很大,也對公民人身安全系數産生了極大質疑。

嫌棄易秋白,那是童幼寧和陸靜笙每天例行公事。可嫌棄歸嫌棄,她們依舊把她當真朋友的原因,大抵還是易秋白對她們是真好。明裏暗裏的幫襯不說,有難第一個上,沒見她猶豫過——雖說有些難的始作俑者是易某人本身。

所以,當陸靜笙在感情上終于有些不一樣的動靜時,童幼寧打算好好引導她:“你說,你平時也算是沉得住氣,怎麽到葉曉君這裏就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毛都炸起來了。你是什麽樣的人,該怎麽樣還怎麽樣。把她當下屬整治就好,別這時候就慣得她毛病,以後真在一起了還不蹬鼻子上臉。為了你以後的地位,別下不去手。”

陸靜笙:“我已經下狠手了。”

“……你也別用力過猛啊,你們這什麽都沒确定呢,就往死裏作,不是個m都能被吓走。”

陸靜笙聽她在那兒颠來倒去地立場一句一換,更是煩。她怎麽會不知道人際之中那點破事,關鍵在于對付別人她胸有成竹,她知道雙方立場再變化也逃不開利,躲不開錢。但遇上葉曉君就不一樣了,她們之間除了利益之外還有別的可談,又不似親情友情可以無條件退讓和寵愛。

她們之間關系千變萬化,她們的情緒被揪扯得喜怒無常。

“我讨厭她。”陸靜笙,“我憑什麽就要這麽在乎她的想法呢?”

這種情緒曾經有過,葉曉君這個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讓她心煩意亂。

偏偏這麽煩躁的時候,斜後方還有輛車拼命往她身邊靠,随時等待加塞。

“你(哔——)有本事過來!”陸靜笙一腳油門往前沖,車身擦着對方後視鏡呼嘯而過,将那輛豐田吓退了回去。

童幼寧:“幹嘛呢你?開車別鬥氣,安全第一啊。”

陸靜笙對着中控觸屏上童幼寧三個字喊道:“都他媽過來啊,撞老娘一個試試!我就不信了……”話到此處忽然一聲急剎車,可怕的撞擊聲讓童幼寧“蹭”地一下站了起來:“喂——靜笙!”

對面沒動靜,死寂一片。

“喂——說話!別吓我!”

整個化妝室的人都轉過來看嘴角一抹鮮紅延伸到臉龐的童幼寧。

“怎麽了?”喬劭綸拿了紙巾上來,先把那抹因為她突然站起來而失手的唇彩抹去,緩解她的狼狽。

耳機還挂在耳邊,童幼寧望着喬劭綸,魂魄都不在了:“靜笙她——”

“喂,幼寧……”陸靜笙的聲音向從地底發出來似的,“媽的……我撞車了。”

童幼寧:“你人有事沒事!”

“我沒事,就被勒了一下。”陸靜笙下車,腿有點軟,但當她看見自己撞上的是輛勞斯萊斯幻影時,感覺頭頂一團黑雲直壓下來,心情扭曲的就像是勞斯萊斯車頭被她撞歪的小金人。

勞斯萊斯前座是兩位中東男人,都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陸靜笙。

這一幕曾經發生過?不……并沒有。她只是有些暈。

“你在哪兒呢,小季有沒有和你一起?喂,說話!”

童幼寧的聲音還在她車裏回蕩,後面越來越多的車停下,兩位中東男人下車,彬彬有禮地用蹩腳中文在和她說着什麽。可是此時此刻她什麽也聽不進去,她像是被困在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氣泡中,周圍所有聲音都很遠,人的臉龐也愈發模糊。

在這一刻她只想到一件事。

她可以治很多人,但總有人能治住她。

她可以吃掉很多人,但也總有人可以一口吞掉她。

這就是食物鏈,不止存在于每個圈子裏,還存在這個社會每個角落,人與人之間的每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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