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夠兄弟,我講義氣
回到天劍門,易希辰和長孫子鈞便去找藥不毒。
藥不毒在自己的藥廬裏用藤條紮了一張吊床,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就躺在吊床上打瞌睡,清風吹啊吹,吊床晃啊晃。吊床邊上就放着煉丹爐,等他聞到藥的香氣從睡夢中醒來,新的一爐丹藥也煉好了。
藥不毒舒服地伸了個懶腰,睜開眼,正看見長孫子鈞與易希辰走進來。
“來得正好。”藥不毒從吊床上下來,從鼎爐裏抓出幾顆丹藥,“子鈞,最近好些了沒?為師又給你煉了些新藥,提神醒腦,聚氣清肺。”
長孫子鈞的表情立刻僵住了。他現在轉身出去假裝沒來過還來得及麽?
“過來。”藥不毒對他招手。
長孫子鈞只得乖乖走過去:“師父,我的病已全好了,不必吃藥。”
“真的?”藥不毒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易希辰。
“師父你別聽他胡說。”易希辰狗腿地在藥不毒身邊蹲下,毛茸茸的腦袋湊過去,活靈活現一只邀寵的家犬,“子鈞他每天都在說胡話,必須得加大藥量才行。”
如果殺氣能夠具象,易希辰現在已被長孫子鈞的目光戳成篩子了。
易希辰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從小到大都是他把別人氣得吐血,可自從長孫子鈞中了魔障之後,每天至少能把他氣吐血三次,此仇不報非君子也!
藥不毒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易希辰的腦袋,轉臉又賞了長孫子鈞一記頭撻:“諱疾忌醫!希辰,你每日盯着他吃藥,什麽時候病好了再來告訴我。”
“放心吧師父!”
不過易希辰還沒得意多久,現世報來得很快。
藥不毒又掏出一袋丹藥丢給易希辰:“這是你的藥,為師看你最近臉色蒼白,想是練功辛苦,拿回去補補氣吧。”
易希辰的笑容也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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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子鈞默默替他收下藥囊:“師父放心。”
易希辰:“……”
為免藥不毒再掏出更多丹藥來,易希辰連忙交出今天的戰利品:“師父,這東西你能修好嗎?”
藥不毒看了眼小弟子手裏碎成兩半的玄火石,頗有些驚訝:“玄火石?你從哪裏弄來的?”
“今日弟子行俠仗義收來的。”
“你這臭小子,該不會又去偷雞摸狗了吧!”藥不毒拿起玄火石,仔細端詳了一番,道,“修好倒也不難。正好拿它做個法器。”
藥修不像劍修那樣需要刻苦修行,因此許多藥修都精通機關之術,藥不毒就是個中高手。
易希辰急了:“師父,這塊玄火石我打算拿來做個賭桌,去集市賺錢的。”
“你一個劍修,少走這些旁門左道!”藥不毒瞪眼,毫不客氣地沒收了玄火石,“待為師做個有用的法器送給你吧。”
易希辰還想說什麽,眼見藥不毒要發火,只好把話吞了回去。修仙之人,尤其是得道高人,大多性情淡泊。然而藥不毒卻是個脾氣暴躁的家夥,動不動就吹胡子瞪眼。他在天劍門是地位最低的一位長老,卻沒有一位弟子不怕他的暴脾氣。
但易希辰和長孫子鈞知道,他們的師父是這世上最心善的人。
丹藥發出去了,玄火石也沒收了,藥不毒便轟着自己兩位愛徒快點滾蛋,別打擾他的清淨。
“易希辰。”
易希辰正蔫頭蔫腦地往外走,忽聽師父又叫自己的名字,茫然地停下腳步。藥不毒很少這樣全須全尾地叫他的名字,只要這樣叫,就代表他又惹藥不毒生氣了。方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麽了?
“我所有弟子裏就屬你最混。”藥不毒皺着眉,語氣莫名就兇了起來,“此番子鈞被瘴氣侵體,也是你害的。”
長孫子鈞正待為易希辰說兩句,藥不毒一個眼神瞪得他乖乖閉嘴。
“其他幾大內閣的長老都找我數落過你好幾回了,我都替你擋了回去。你害人害己的事做得不少了,卻一點不見長進。為師告誡你,不該去的地方,別去;不該做的事,別做;不該惹的人,別惹。老老實實地修煉,過了今年你們就可以出山歷練了,若在這之前讓我知道你又惹出什麽亂子來……”
“咔嚓。”藥不毒捏碎了一個藥瓶。
易希辰下意識地一縮脖子。
“滾吧!”藥不毒揮揮手,閉上眼睛繼續休息了。
藥不毒這通火發得莫名其妙,易希辰和長孫子鈞面面相觑,都不知該如何接話,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出了藥廬,易希辰一路都很納悶。
“子鈞,你說師父方才那番話到底什麽意思?”易希辰摸着下巴道,“他是怪我拉你去瘴子林?害你中了瘴氣?”
“不關你的事。”
易希辰皺了皺鼻子,酸溜溜道:“師父偏心,從小就把好東西都留給你。咱倆一起做的壞事,甭管是不是我的錯,也都是我的錯。”
“哼。”長孫子鈞捏住自己的鼻子,想阻止自己哼的沖動,“他才沒有把我留給你呢。哼。”
易希辰一怔。他已然習慣了聽長孫子鈞說反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這下他心裏不酸了,鼻子酸。
藥閣雖然有幾十個弟子,但從小不管做什麽,藥不毒永遠會把長孫子鈞和易希辰分在一起。那時小弟子們還沒有自己單獨的弟子房,其餘弟子都是三五人睡一張鋪子,只有他和易希辰睡在藥不毒的外間。吃飯、睡覺、幹活、采藥、修煉他們都形影不離,感情自然比任何人都要好。
藥不毒得到什麽好東西,首先留給長孫子鈞。長孫子鈞天資最好,其他弟子也無話可說。可只要長孫子鈞有一份,他一定會分一半給易希辰,這事兒藥不毒不是不知道,也從來不曾說什麽,興許他的本意就是如此。
可他把我留給你。長孫子鈞簡簡單單一句話,卻是最暖人心的表态——無論艱難險阻,他們福禍與共。
易希辰感動得稀裏嘩啦,但是下一刻,他想到長孫子鈞最近那些古怪的想法,瞬間他覺得被感動的自己太嫩了。
“子鈞。”
“嗯?”
“你對我好,我都記在心裏,我也很歡喜。”
“不用……”
“但是你死心吧,不管你多好我都不會給你生孩子的。”
“……哼,我才沒有這麽想……哼……”
“喂喂喂你說着沒有這麽想但露出這麽失落的表情是什麽意思啊!說了一百遍我不會生孩子啊!有本事你生一個我看看!”
“……”
當天晚上,易希辰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深埋在記憶中的往事。
父親和母親在赤紅的火焰中燃燒着,噼裏啪啦,皮肉糊了的焦味刺激着他的神經,讓他不住反胃,幾乎把胃裏的東西全都吐出來。
他的身體很痛,似乎每一寸骨骼都被人打碎。火的力量在他體內灼燒,劇痛,但支撐着他清醒地活下去。他試圖向燃燒的屍體移動,他爬了很久很久,幾米的距離卻像爬了幾年那麽遙遠。
終于他的手指很快就要碰到赤紅的火焰了,他想拍熄熊熊的烈火,或是把火引到自己身上來,能為父母分擔一些痛苦。但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時候,一雙有力的胳膊從後面把他抱了起來。
“孩子,不能碰!”
他已經碰到了。那是什麽火?灼燒在身上并不痛,卻擁有融化生靈的力量。只是指尖那輕輕的一點,他的神智就模糊了,如果不是身後的人及時将他抱走,他就會安祥地睡去。永遠地睡去。
他清醒過來,看見自己食指的指尖上留下了一個鮮紅的印記。然後他回頭,看到一個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眉目算不上和善,但眼神清明,擁有讓人信賴的力量。
“你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山羊胡說,“孩子,我叫藥不毒,是你父母的故人。我帶你走,以後我就是你的師父。”
時光如白駒過隙,他轉眼就從孩子成長為了少年。
“你在這裏等我。”他叮囑那個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的少年,“如果師父回來了,你想辦法幫我拖住他,我找到草藥就馬上出來。”
“哦。”
他溜進藥不毒的藥廬,看起來只有方寸之大的花園,穿過一道變幻法門,裏面竟是一片廣袤無際的藥田。他新研制了一些有趣的玩意兒,卻找不到需要的草藥,只好到師父的藥田裏來偷。然而藥田比他想得還要大,四下裏都尋不到他想要的那一株草。
眼見時間已經花去許多,他想着長孫子鈞一定等急了,找不到也只好先出去。然而一回頭,藥不毒就吹胡瞪眼地站在他身後。
“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膩了!”
作為偷闖藥田的懲罰,藥不毒罰他面壁七天七夜,而且不必出去,在這藥田的南面有一汪清泉,他就跪在清泉的邊上受罰。透過泉水,他還能夠看到變幻法門外的世界。
長孫子鈞并不知道藥不毒不須走正門也能回到藥田,也不知道自己的同夥已經被抓了個正着,所以還在那裏守着。
他跪了七天,長孫子鈞就在外面守了七天。
第一天他心想子鈞真夠義氣,這麽久了還不走;第三天他心想子鈞也太傻了,自己一直不出去,必定是被抓了,他怎麽還不回去,不怕被抓到與自己一同受罰麽?第五天,他看不下去了,求藥不毒讓長孫子鈞先回去休息,哪怕自己多跪幾天也可以。藥不毒沒有同意。
第七天,他終于領完了罰,揉着膝蓋站起來,藥不毒出現在他身邊。望着清泉映出的那個木頭人一般的家夥,藥不毒若有所思地說:“你找到了一個值得信任的朋友。”
他跌跌撞撞跑到藥廬外,看見還站在那裏的長孫子鈞,撲上去照着他肩膀就是一拳,笑得龇牙咧嘴的:“笨蛋,你知不知道我被師父抓了,罰跪了七天啊?”
“猜到了。”
“那你為什麽不走?”
“我是從犯。師父罰你,就是罰我。”
“自作聰明!”話是這麽說,他卻已經笑得見牙不見眼了,“哎,那師父罰我跪一年,你就等一年啊?”
“嗯。”
“那一百年呢?”
“等吧。”
“一千年一萬年你也等嗎?你就不怕站成一塊石頭啊?”
“那你也跪成木頭了。”
“哈哈哈哈,這話我怎麽那麽愛聽呢!放心,你夠兄弟,我也講義氣,以後不管你犯了啥錯,我也都陪你!”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還沒寫到那一步,但我腦補了一下兩人H的畫面,感覺很有趣→_→“哼!才沒有很舒服呢,哼!”
“哼!一點都不爽!哼!”
“哼!你根本就不緊,哼!”
“哼!我才不會馬上要射呢,哼!”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