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番外之五：沛然和吳桐

沛然對吳桐的第一印象不算壞。

可能因為吳桐是池衍浩朋友的緣故，雖然他總覺得吳桐看人不帶一絲好意，但他還是頗為熱情地招待了吳桐。

沛然的店是吳桐自己找來的，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方法，但沛然和他的店在這邊個地方頗有點名氣，只要知道了沛然的名字，要找過來一點都不難。

那個時候沛然正在應付一群精力旺盛的高中女生，看着店外面走進來一個屬性為帥哥模板但略嫌文雅的眼鏡男。

之前沛然見過吳桐，池衍浩的高中畢業照上一個模糊的小小人臉，還有馬路邊瞬間的擦身而過，他對吳桐的臉印象不深刻，但他還是能一眼認出吳桐來。

後來池衍浩醋意十足地形容這個第一次會面叫什麽，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覺得池衍浩吃醋很可愛的沛然，雖然馬上就開始揶揄池衍浩了，但他心裏覺得池衍浩形容得還是有點準确的。

“知道我是誰麽？”吳桐說話的聲音冰冰涼的，他們之前通過一次電話，現在兩人之間沒有了無機質的電波，吳桐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就很直接地反映在沛然腦海裏。

沛然笑着點點頭。

在同樣年紀的男性裏，沛然從沒聽過這樣的聲音。

看到吳桐的長相、眼睛，聽到吳桐的聲音，沛然完全可以一下子了解到吳桐大概的本質——聰明、喜歡猜忌、愛琢磨人、成天揣着壞心思的家夥。

“我直接過來了，不會影響到你們店裏吧。”吳桐開口道。

沒有客套，毫不客氣，吳桐的态度像跟沛然認識了多年的老友似的，沛然倒覺得這樣也不錯，便哄騙着那群女高中生，把她們丢給店員，朝吳桐走了過去。

“吳桐？”沛然站到吳桐面前，笑着說道，雖是問句，卻只是個基本已經确定的确定。

吳桐和池衍浩差不多高，沛然站在吳桐面前，視線就要往下移點。

吳桐确實長得頗為俊秀，和池衍浩明朗的帥氣不同，吳桐的感覺偏陰柔，說好聽是陰柔，其實說陰森更确切。他好像電影裏是時常出現的智慧型最煩，有點神經質又很纖細的殺人狂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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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沛然微笑地盯着看，吳桐也沒有特別反應，他的眉頭一直微蹙着，四下掃視了圈店裏，動作說不上太禮貌。

“我就是想來看看……”吳桐望着，朝沛然身後一瞪，估計是有人正偷瞄這邊，然後吳桐的視線終于移回沛然臉上：“……你。”

沛然依然笑：“看到了感覺怎麽樣？”

吳桐露出來到這家店的第一個笑容來，拉扯着嘴角的笑容，依然冷淡得不行。

以前池衍浩說吳桐壞話的時候，曾經說過吳桐笑起來冰冰的，給人的感覺像把刀子朝自己劈過來，池衍浩還用沛然的笑來做了個對比，說吳桐和沛然兩人有寒帶和熱帶那麽大的區別。

看到吳桐的笑，沛然基本了解了池衍浩的說法。

但要是說實在點，吳桐的笑雖然冷淡，對沛然的殺傷力卻不是很大。

因為這裏是熱帶植物的領域麽？

沛然也很真誠地，對吳桐露出個燦爛的笑臉。

後來吳桐時常來沛然店裏坐坐。

雖然這是家服裝店，不是飯店，也不是咖啡館，但吳桐經常過來找沛然。

沛然這就算交到個新朋友了，這事說起來挺奇妙的，這個新朋友是自己戀人從小到大可算青梅竹馬的同學，而且一個月前他兩根本連話都沒說過，跨行轉賬的行為讓沛然感受到類似于出軌的錯覺。

當然他和吳桐是不會出軌的，因為有的人和人之間就是死也不會來電。

但他們冷熱不同的兩個氣場，卻相互歸屬在各自的容器裏，沒有一點沖突，好比八卦上的陰陽兩極，他們完美地融合成一個圓。

後來吳桐來找沛然時，會先打電話問沛然是否在店裏，再後來，吳桐會直接約沛然出去，當然也有沛然約他出去的時候。

因為池衍浩跟沛然的關系屬于戀人，而沛然自己很早之前就對池衍浩心思不純潔，沛然跟以前的其他同學關系雖好，卻不會到這樣交往自如的地步，所以等沛然發覺的時候，吳桐似乎已經變成他的好友了。

沛然便又理解了，為什麽池衍浩會跟沛馨玩得特別好，兩人還不會被彼此吸引，雖然沛然以前還覺得兩個都叽裏呱啦沒腦子的人不應該會對對方有好感。

和吳桐來往的事情，沛然一直都沒跟池衍浩說，一是覺得既然池衍浩怕吳桐，就沒必要讓他知道；二，沛然就是一慣的壞心眼了，他很期待有一天池衍浩會自己撞破沛然跟吳桐的事情，然後露出又是害怕又是氣憤的表情。

恩，沛然就是喜歡欺負人。

沛然那第二個壞心眼實現的時間，比他預期的要早很多。

總之池衍浩撞見吳桐在沛然店裏的時刻選得實在是恰到好處，沛然都不知道世界上有那麽巧的事情。

正好就是在在沛然送吳桐出門的時候，又正好在他恰好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低頭跟吳桐說的時候——因為在店門口，旁邊有人，沛然便壓低了聲音湊到吳桐耳朵邊去說了。

這動作大概在有心人眼裏看起來略嫌暧昧吧，雖然池衍浩平常是個沒心沒肺的，但該有的心眼也不比平常人少，等沛然說完擡頭跟吳桐相視一笑完畢，脖子一轉，就看到瞠目結舌的池衍浩站在他兩旁邊。

沛然心裏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那感覺屬于快感的行列。

可能沛然想報複池衍浩很久了吧，畢竟池衍浩那家夥在馬路上眼睛永遠貼在漂亮姑娘身上，哈喇子也總是為姑娘而流，要說沛然一點都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嗨。”吳桐跟池衍浩打招呼。

池衍浩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你，你怎麽在這裏？”

作為旁觀者，沛然只是笑不說話。

“我來找沛然下棋的。”吳桐說道，表情不變。

“下棋？什麽棋？”池衍浩說，皺眉表示他才不相信吳桐的說辭。

“國際象棋……”吳桐說着，涼涼地笑了：“說了你又不懂。”

吳桐和池衍浩這兩個人，在氣勢方面，誰上誰下，傻子都看得明白。

他兩看起來就像正打架的兩只貓，池衍浩是耳朵下垂縮着脖子的那只，嘴裏嗚裏烏裏地發出各種虛張聲勢的要挾。

沛然看得忍不住在肚子裏咕咕笑，池衍浩怕他爸，還怕吳桐，兇點的男人他看來都吃不消，真不知道這家夥以後要怎麽自己做生意。

等吳桐走了，當然就是沛然受難的開始，不過這對沛然來說倒無所謂，只要池衍浩不哭哭啼啼的話，沛然總有辦法收拾他。

幸好池衍浩不是個愛哭的人，不然沛然和他相處誰處在劣勢還說不定。

據吳桐說，以前池衍浩沒這麽怕他，可能就是有點怵他的冷淡，兩人上同一個高中的時候，還是池衍浩主動去找他打的讪。

沛然回想着吳桐的這番說辭，看着憋着氣站在他跟前的池衍浩。

“吳桐肯定跟你說我很多壞話。”池衍浩道，目光是威嚴中帶着審視，審視中帶着心虛，心虛中帶着驚懼。

沛然大概知道後來池衍浩為什麽會怕吳桐，大概是上了大學後，池衍浩有一日回憶過往，忽然發現自己以前交了個多麽可怕的朋友，忽然搞明白自己以前有多麽不怕死。

“……沒……啊……”沛然道，咕咕笑得像只剛幹了壞事的貓頭鷹。

“沒有才怪！”池衍浩立刻豎起渾身的毛：“你們在一起沒好事！一個你加個吳桐！我本來以為世界末日要2012年才來的！！”

“啊……”沛然掏掏耳朵：“吳桐說你以前追隔壁班的女孩子，還要他幫忙……”

池衍浩哐當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要叽叽歪歪，明明就那麽一次，我發誓就一次！”

“吳桐說你初中時候籃球比賽故意拖他後腿……”沛然苦思冥想，終于說道。

“那破事他怎麽到現在還記得！”池衍浩憤怒地一口氣喝光了桌上杯子裏的水。

“吳桐說你其實還蠻喜歡他的……”沛然又說。

“……你替我轉告他我想他去死……”池衍浩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我比較同意你的觀點，那你等等我馬上跟他說。”沛然拿起電話。

“等等等等……別別……”池衍浩一把奪過沛然的手機：“你很希望我死麽。”

沛然伸手去握池衍浩的腕子，然後把人拖到自己大腿上：“不生氣了？”

池衍浩豎着臉坐着，翻了個白眼：“跟你們生氣我還有命麽，我不敢……”

沛然笑，池衍浩伸出食指中指朝着他腦門狠狠戳過去。

既然池衍浩比沛然想象的大度，沛然便繼續心安理得地跟吳桐來往着，他還見到過幾次吳桐的那個對象，叫管昊的一個高個子，比沛然還要高，看起來老實又安穩的一個人，相貌讓人覺得很舒服，但他話很少，比吳桐還少。

沛然覺得吳桐和那個管昊，兩人在一起就等于兩個悶葫蘆。

不過沛然問起吳桐他和管昊的事情，吳桐便只會笑，不肯多說。

沛然當然也不會問他更多。

他們相處起來就是有那麽融洽。

吳桐跟沛然說了許多池衍浩的事情，沛然也基本都添油加醋地轉述給池衍浩了，但有一件他現在、以後都不會對池衍浩說，那就是吳桐說的，他父母離婚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吳桐說，那個時候他心情很糟糕，因為他和同學相處得不好，第一個關心他的，是和他不同班的池衍浩，雖然那個時候池衍浩什麽都沒表示，但吳桐能感覺得到池衍浩對他的擔心。

他一個人在宿舍裏難過的時候，他聽到被自己的冷漠趕出門的池衍浩在外面陽臺交代管昊要好好安慰他。

“以前池衍浩在我心裏基本是個路人甲，在那之前我從沒把他當朋友。”吳桐說，後面的東西他不用說沛然也明白。

“所以其實你想說池衍浩是個好人？”沛然問道，往前推了個棋子，他們在一起真的是在下棋哦。

“……你覺得他是就是吧。”吳桐道。

沛然看着吳桐下垂的眼簾：“你以前想來找我，是要看看我是不是個壞人，會讓池衍浩傷心？”

“我沒那麽好。”吳桐義正言辭。

沛然就笑了。

沛然也有沒跟吳桐說的事情，那就是他跟池衍浩剛确定了吳桐跟管昊在一起的時候，池衍浩被吓了一大跳，但他說的第一句話是：“管昊人挺好的對吳桐也好……”

第二句話就是“搞什麽吳桐也喜歡男人啊”。

後面池衍浩絮絮叨叨地說着什麽“怪不得他們兩一直黏在一起”“我以前怎麽就沒想過他兩有問題呢”之類的話。

池衍浩一直說他跟吳桐不是朋友，吳桐也覺得他兩算同學關系多點。

啊，好朋友嘛，好朋友這種事情，用嘴巴說是不算的。

吳桐當然是池衍浩的朋友。

現在，也是沛然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