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色将晚，窗外景色漸漸看不分明。
百無聊賴的莫瑾，正扒着玄關挂衣鈎上的軍服外套晃悠。
他原以為大貓上校難得休假一天，結果中午剛過上校就外出了，并且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這都超過上校平時回家的時間了，他連晚飯都獨自吃過了！
沒有上校坐在對面，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自覺今晚的晚飯都比前兩天少吃了些。
莫瑾松開勾在衣服領口的爪子，自由落體狀下墜，恰好掉進軍服外套的口袋裏。
他在裏面滾了一圈，翻身肚皮朝上，擡爪揉了揉肚子。
嗯...好像也沒有比平時軟一點？他今天确實沒有吃完主糧草後的水果甜點啊，難道管家把飯拿多了？
前院傳來了飛行器落地的聲音。
來了來了！
莫瑾“嗖”地一下從口袋中竄出去，三兩下就蹦到客廳沙發的靠背上，一爪撈起上面放着的、管家買給他的小布偶，裝出一副自己玩得很專注開心的樣子。
看了他半個下午的管家假裝沒有看見他的小動作，前往門口準備迎接上校。
腳步聲響至前廊，門上的識別系統發出驗證通過的滴聲。
上校回來了。
但是！還未看到上校人，莫瑾的本能就搶先發出預警，渾身絨毛不由自主地炸起！
就像第一天莫瑾見到他時一樣，慕上校渾身再次散發着十分濃重的貓科動物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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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瑾爪子一軟，小布偶順着沙發背一路滾到了地上。
這次慕上校的狀态似乎更加糟糕了，從踏入玄關起，就已眉頭緊鎖，腳伐淩亂。
管家急急迎上去想扶上一把，卻被上校擡手揮開了。
同時，僵在沙發上的莫瑾也清晰地感覺到，從狀态糟糕的慕上校身體裏，源源不斷慢慢滲出的無屬性妖力。
莫瑾的一半大腦一片混亂，驚恐叫嚷着“快跑快跑”，另一半大腦卻莫名冷靜，分析出果然沒有什麽大妖，就是上校基因暴動時散發出來的。
看着上校向樓上走去，莫瑾冷靜的那半大腦翻出他近來學習的知識，判斷上校應該是打算将自己關在二樓盡頭的隔離室——那裏承受得了A級基因能力者暴動的破壞力。
莫瑾爪子按在沙發上，焦急地簡直能把沙發皮子撓出兩個洞來。
怎麽辦，是現在跟上去，還是躲遠一些？
莫瑾跳到地毯上，糾結地向前走走，又向後退回。直到上校的背影将将消失在二樓走廊的轉角，才一咬牙，迅速撲了過去。
妖丹的問題當然越早解決越好，既然碰上了這個機會，就不能白白放過！
等他跑上二樓，隔離室的門已經關上了。莫瑾擡爪，試探着推了推門。
慕上校将除了書房光腦和文件櫃權限以外的權限全部給了莫瑾。
再加上隔離室的設計，在原則上就是允許安撫動物通過的，莫瑾的爪子剛剛貼在門上，隔離室門禁就迅速通過驗證。
他将成功解鎖的門頂開小小一道縫隙，拉長身子扁扁地擠進去。
原本想将門縫留着，方便情況不對随時跑路，然而沉重的金屬門微微一動，自動合緊。
莫瑾背部緊貼冰涼的金屬門，小心咽了一下口水，鼻尖緊張地不停抽動。
房間裏充斥着大貓極具攻擊性的氣息，莫瑾感覺自己的爪子又軟了。
但隐藏在貓科動物氣息之下的可吸收的妖力氣息，又吸引着他看向房間深處。
昏暗的隔離室中，上校垂頭靠坐在遠離門口的角落，一腿直伸一腿微曲。
他的身邊散落着兩支空了的針劑，看劑管制式，應該是安撫藥劑。
絲縷飄來的妖力像一塊誘人的糕點吊在前方，莫瑾踯躅半饷，終于挪出一小步。
他耳朵下趴，緊貼在頭兩側，爪尖兒彈出摳在地上。頂着無孔不入的貓科氣息帶來的巨大壓迫感，抵抗着他的畏懼本能。
身子伏低，肚皮貼地，一點一點往上校身邊蹭去。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他才終于顫着爪子，戰戰兢兢挪到了距離上校半臂遠的位置。
正當他猶豫下一步要怎麽做時，一直靜默的上校有了動靜。
慕上校擡起一直低着的頭，露出他又變化了的眼睛。
細圓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擴大成飽滿的杏仁狀，周圍圍繞着一圈剔透的藍綠色。
顏色如寶石一般漂亮的眼睛卻不明澈，而是滿含着混沌和暴戾。
這雙眼睛甫一睜開，就盯上了近旁再次被吓到的，抖抖索索的莫瑾。
被貓科掠食者本性控制的上校，眼瞳中帶上一抹興味，左手擡起，就要像貓咪拍地鼠一樣，朝着莫瑾拍下來！
莫瑾在慕上校睜開眼睛的時候，腿就徹底軟得走不動了，這時看着當頭拍下來的手掌，竟只來得及驚恐地“咕！”了一聲。
千鈞一發之際，就在慕上校的手掌馬上要觸到癱在地上的莫瑾時，這只骨節分明，冷白有力的手顫抖着停了下來。
接着微微收攏一些，用有些将莫瑾捏疼了的力道，将他用力推出一段距離。
“出...去，離我...遠一點。乖。”
莫瑾聽到不同尋常的沙啞嗓音從上校口中艱難吐出。
他趴在地上，望着上校的方向，能看到上校微微揚起的頭，緊皺的眉，和收回去放在膝上攥緊的、青筋畢露的手。
晶瑩的汗珠順着上校的臉頰落下，滑過線條利落的下巴，經過不斷滾動的喉結和精致的鎖骨，沒入解開了兩顆扣子、微微淩亂的淺灰色襯衣衣領中。
莫瑾整個大腦都冷靜下來。他突然就覺得沒那麽害怕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突然後腿發力，像顆白色的小炮彈一樣彈射出去，兩下就落在上校平伸着的左腿上。
接着又在上校曲起的右腿上借力，直接攀上了上校的肩膀。
莫瑾在這不算很寬厚，但很結實的肩上橫挪兩步，整個身體都緊緊貼在上校的脖頸處。
他能感覺到上校喉嚨處跳動的血管，聽到裏面滾燙血液流動的聲音。
還有一縷縷的妖氣歡欣雀躍，從上校的血肉骨骼中冒出來，迫不及待鑽進他的身體。
莫瑾閉上隐隐顯出紫色紋路的眼睛，進入了一個玄妙的狀态。
慕既明和試圖控制自己理智的基因暴動角力，好懸沒有把自己的安撫動物拍成龍貓餅。
令他想不到的是，這只小龍貓在被他推開後，反而更加堅定地撲了上來。
他現在很難保證，自己能在不傷到小團子的情況下将他丢出去，只能克制着不擡手，完全不去觸碰他。
大意了。頭腦有些昏沉的慕上校想。
他當時沒有想到隔離室的問題，将所有權限一并給了這只小動物。
他更沒有想到，這只小團子明明是害怕自己的，卻敢在這種時候跑進來。
他能感覺到自己脖子一側軟軟暖暖的一團。
堅定溫暖的小團子仿佛給他帶來了些許力量，讓他的理智漸漸能夠勉強壓過基因暴動帶來的負面情緒和破壞沖動。
又過了數分鐘。
嗯？好像不是錯覺？
慕既明感覺自己的頭腦逐漸清醒起來，渾身像泡在修複劑中一樣慢慢放松許多。
他微眯起恢複成冷藍色的眼睛，仔細地感受着身體變化，略一思索，就擡起恢複大半知覺的手，輕輕觸了一下肩上的小團子。
小團子拱了拱，蹭得他頸側有些癢。
等到慕既明覺得自己的獸性基因暴動平複，對身體的控制完全恢複時，下意識看了一眼時間——才過去不到三個小時。
而上一次，也就是他一周半前半夜回來的那次，暴動持續了整整四個小時。
按理來說，這次暴動來勢洶洶，且安撫藥劑效果衰退，暴動時間只會更長才對。
兩次暴動平複中，最大的不同就是這次有了強闖進來的小家夥。
慕既明從自己大腦裏找出剛剛那段昏沉的記憶，可以确定他開始感覺好轉的時候，就是小家夥開始窩在他肩頭的時候。
但是，他從未聽說過誰家的安撫動物有這麽大的作用。
說到底，安撫動物只是幫助他們緩解和預防基因暴動，而不是治療暴動。
慕上校眸色漸深，他又擡手摸了一把肩上不怎麽動彈的小家夥，結果小家夥軟軟地從他肩頭滑了下去。
慕既明吓了一跳，趕忙将小團子接穩在手上，細細察看一番。
他的小動物閉着眼睛肚皮朝上，細長的胡子随着緩緩的呼吸一顫一顫。
似乎是睡着了。
慕既明小心地虛握着他家小動物，起身打開了隔離室的門。
在門外急得來回打轉，轉了近三個小時的管家看到上校出來，既驚訝于這次時間的短暫，又憂心擅自闖入的小動物有沒有受傷。
他的眼神向下，落在了上校捧着白絨團的手上。
“上校？”
“把家用寵物健康檢測儀拿來，然後給研究院撥通訊。直接打給聞博士。”
“好的，那...”
“今晚的隔離室數據封存，連同我飛行器今天的所有數據一起，等我回來處理。”
“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