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墨奴自痊愈後一直很陰郁,以孤高冷傲作為掩飾,越發不喜歡理人。負責服侍他的人見狀愈發偷懶了,甚至連吃食都會忘記送。好在殷秋離及時通過林楚的手,安插了個妥帖之人服侍。
墨奴對此也不是全無察覺,這個叫素痕的侍女不一般。其他安插過來的人,只顧着觀察他的舉動,對服侍這件事能偷懶就偷懶。素痕确實在服侍,她的存在感不高,不會在你周圍晃悠,但遇到無人端茶倒水送飯之時,她一定會出現,及時送上墨奴需要的,送完了也不多言,安靜的退去一旁等候。
這風格倒和王妃一致,安分守己不惹人嫌,怪不得會派她過來。
墨奴想歸想,并未就此表達過任何想法,也未顯示過絲毫信任。他的身世以及他身上背負的責任十分重大,不到确認無礙的時候,他不能吐露半分。
他是顧輕舟的兒子,顧輕舟是上任秋水無澗的掌門,日月當空的修煉者,也是選擇廣文帝成為下任帝王的人。廣文帝登基後,因不滿顧輕舟和前太子有舊緣,将顧輕舟囚于大牢,将顧氏一族滿門抄斬。索性他出于父親的保護,一直未被人所知,事發之前他已被轉移去安全之處,逃過一劫。
然而當時的他畢竟只是一個孩童,一直疼愛他的父親忽然不見了,心急如焚的他趁人不防跑出去尋找。人世險惡,饒是他再早慧也不慎落入人販子的手中,被賣入了風月之地。
風月之地的經歷苦不堪言,最初墨奴一直苦尋逃離之法,久而久之卻發現這地方三教九流混雜,消息比任何地方都來得靈通。他知道了他父親的處境,被毀了容,被砍去小腿,關在天字六號牢房內,隔一個牢房裏甚至還關着廢太子。這些事離了風月之地是怎麽都探不到的,墨奴遂決定留下,并暗中謀劃最終去了銀月城。
出色的天資讓他在銀月城一炮而紅,希望與他共度良宵的人紛至沓來,他想要的種種消息也不經而來。
顧輕舟将他送走之時,曾留給他豐厚的手劄,手劄存在放一塊玉片中,打開方式十分神奇,他一直貼身帶着,同攜它一道進了風月之地。西洛尊珍珠為上品,玉為下品,因而即便所處艱險,玉也未離身。
手劄中記載了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讓墨奴比任何人都清楚秋水無澗掌門和日月當空修煉者的事情,也清楚它與皇位繼承之間的關系。墨奴決定巧妙的利用這之間的關系,救出自己的父親。
在熟知了各位皇位繼承人的脾性後,墨奴選擇了殷秋離,這是個最可謀事的人。他故意惹上對方進入了宸王府。然而天意難測,他只謀了個開頭,就得知了父親去世的消息。
這是個相當承重的打擊,幾乎讓墨奴一蹶不振。他任意作踐自己,困了不睡,餓了不吃,病了不說。即便是被人發現好生調養了之後,他依舊十分陰郁頹廢。他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意義。
時間很快就到了月牙節,這是女兒節,府裏一年中最具歡笑的節日,今年流雲山莊的大小姐林婉兒提議,舉辦個大的活動,讓合府上下的侍女們都一道來樂。
伺候王妃和墨奴的那些侍女特別高興,她們的主子是男子,無法參加女兒節,她們這些伺候的只能悄悄樂。林婉兒的提議一出,意味着她們可以正大光明的樂。
這不才到傍晚,墨奴院裏的侍女已經跑沒影了,林楚那也跑差不多了,就剩個小玉還在他跟前晃。
林楚趕緊打發小玉也去,誰知小玉就是不去,還義正言辭的解釋:“女兒節哪有逗你好玩?”
Advertisement
“……”林楚果斷收起善心,該幹嘛幹嘛去了。
墨奴百無聊賴的坐在屋裏,手頭的書已經看完,天色漸暗再去藏書樓找也遲了,忽然一個黑影閃過,一顆紙團抛到他的案前。
墨奴奇怪,打開一看,臉色巨變。
“故人之子,可想要汝父之骨灰?若想要,天黑後,銀月湖邊碼頭見!——非離”
非離?殷非離?廣文帝殷非離?是他嗎?如果是,那故人指的是……他父親?他父親的骨灰?
墨奴呼吸一窒,父親在牢裏去世,屍體下落不明。父親一生漂泊,若能落葉歸根……
墨奴猛然站起,沖動讓他不由自主尋着碼頭走去,連中途遇到素痕都未注意。然而剛走出自己的院落,他就猛然停止了腳步。
不行!這是在與虎謀皮!且不論廣文帝究竟是怎麽知道他的身份,就論廣文帝的品行!這絕不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甚至是一個可以跟陰險小人劃為同類的人。他會爽快的給出骨灰?不會!絕不會!他只會以骨灰為要挾,要他為他所用!絕不能去!
墨奴立刻轉身,可惜為時已晚,方才一閃而過的黑影忽然出現在他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鉗制住他往僻靜處帶。
素痕感覺不對追上來時已不見人影,她心道不好,立刻四下尋找。就在這時,本該在出席宴席的沈潋滟,由林婉兒扶着氣勢洶洶而來。
素痕心下愈加疑惑,趕緊不動聲色隐于一邊,但聽得沈潋滟冷哼:“墨奴那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在哪?”
“就在那!”一個小丫頭片子說道。
素痕當即明白府上有人要害墨奴,既然要捉|女|千,必然要抓到真人,墨奴的行蹤暫時無憂。她立刻放棄尋找,挑着小路跑去找陳福,殷秋離進宮不在府上,女兒節無聊廣文帝照例找他排解寂寞去了,一切事物只能先回禀陳福。
陳福趕到的時候,墨奴已經被壓至月牙節的現場,看得出沈潋滟是徹底要将事鬧大了。陳福深知墨奴的重要,立刻進去穩定局勢,等待殷秋離回府。
誰知他還沒進去,就被人一把拉住。
蘇靜塵抓緊陳福,連珠炮的說道:“你趕緊着把王妃給我請過來,沈氏的目的很明顯,她要将此事定為內務,由她發落,林婉兒又站在她那邊,你一管外務的沒有用,不會給你面子的。只有王妃出面才有用,他的身份壓得住這些人!”
陳福立刻明白了事情緣由,王府內外分明,內外倆總管相互間不可越權,雖說陳福更得殷秋離信任,但林婉兒一胡攪蠻纏,他說法的分量就大打折扣。确實只能請王妃,按身份排,他是王府僅次于王爺的人,也是王府的主人之一。可請王妃一事,他有些猶豫,一則不知道王妃是否能處理好此事,二則王妃的由來他也清楚,這種事他完全可以不過來不幫忙。
蘇靜塵一看就知道陳福想什麽:“事出突然,這是唯一的辦法,不能有顧慮!王妃就算不說話,跟尊大神一樣杵在那,我都能把事情扭轉了。趕緊去,我先去拖延下!”
蘇靜塵都說到這份上了,陳福再有顧慮也不敢遲疑,飛身離去。
到王妃院落之時,林楚正要用膳,見陳福行色匆匆滿臉焦急的進來,便放下了筷詢問:“陳總管何事?”
陳福也顧不得禮數,将事情大致說了,完了十分鄭重的跪地求道:“王妃,老奴知道你是萬不得已入的府,這種事你大可不管,可墨奴此人确實重要,求王妃幫這一次!”
林楚沉默,陳福這人他熟悉,平時和善慈祥,賞罰分明,不欺上壓下,是個相當不錯的總管。早年在宮裏還服侍過殷秋離的母親,自帶着一身宮人的貴氣,從未像此刻這般低聲下去焦急萬分的求過人。陳福說的對,這事以他的立場來說完全可以不管,他本就是個傀儡,是個假王妃。但其實管了也沒壞處,甚至可以借機讓殷秋離欠他一個情,或許還可以為将來留下一個不錯的籌碼。只是……既然已經鬧大,林默必然在現場看着林婉兒,他尚未完全做好面對林默的心理準備。
陳福見林楚并未立刻答應,愈加焦急,心一橫只好稍透了點實情:“王妃,墨奴事關王爺生死,求……”
他的話還沒說完,林楚已經打斷了他:“陳總管,你方才的話我沒聽見,我去就是了!”
陳福決不會随意拿殷秋離生死當借口,林楚一聽就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和嚴重性,他果斷打斷陳福,迅速表明立場他不管事情真相,他會去處理。于他而言,殷秋離暫時是他的□□,決不能出事!一旦出事,他沒有任何逃脫的機會,必然得為殷秋離殉葬。
至于林默……唉!早見晚見都是見,倉促間,他措手不及,林默也一樣!一定的緩沖時間內,林默不可能有出格的舉動。
陳福聞言激動萬分,趕緊吩咐小玉:“快!換身莊重的衣裳。”
林楚平日在屋時穿的比較随意,這會既然是去鎮場子的,自然要拿出王妃該有的風範來,小玉趕緊為他更衣,陳福出去準備了一隊侍衛。
不多時,林楚出來,一隊人浩浩蕩蕩殺去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