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要臉的大房,(1)

南城的君府

“娘…你看看我身上穿的,都是去年的舊衣服。等過完年去串門子,這些衣服怎麽能拿得出手?娘啊,女兒看中了錦衣坊的幾套衣裙,您買給虹兒好不好?”大年前夕,君虹裳纏着江氏不放,要置辦這個置辦那個,不得消停。

江氏如今被禁足,掌家大權也落到了芳姨娘的手裏,哪裏還有心情給女兒做新衣服,都只差去找大老爺拼命了。

她活了大半輩子,替大老爺生兒育女打理家務,不說功勞也有苦勞。他倒好,二話不說就将她軟禁在府裏,還讓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姨娘騎到她的頭上,讓她受盡了冷眼和屈辱。這口氣,她是無論如何都咽不下去的。

“你個沒良心的!你娘我都被你爹關起來了,你安慰的話語都沒有一句,還整日想着穿紅戴綠,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女兒,啊?”江氏被纏得煩了,甩手就給了君虹裳一個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君虹裳一臉委屈的望着江氏,她一直都是被江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平時連重話都舍不得說她一句,如今江氏居然為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打了她,她哪裏受得了這個憋屈,大聲的頂起嘴來。“娘心裏不痛快,也不該拿女兒出氣?女兒也是不想丢了咱們君家的顏面,才想着去裁幾身體面的衣裳的。娘不問青紅皂白就打了女兒,這到底是何道理!”

“你個死丫頭,翅膀硬了,居然敢頂嘴了?”江氏原本就在氣頭上,君虹裳還不知道進退,這不是送上門來挨訓嘛。“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連罵都罵不得了是吧?我就動手了,怎麽的?你個不孝的賠錢貨,氣死我了!”

“在娘的眼裏,就只有弟弟,他就是金貴的寶貝,我就是不值錢的賠錢貨!怎麽說我也是你肚子裏爬出來的,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平日裏有什麽好的東西,娘都優先給了弟弟,剩下的他不要的才會施舍給我。弟弟沒出息,整日游手好閑的,娘當他是個寶。我盡心盡力的讨你歡心,還給你送吃的,你不但不屑一顧,還打我。娘你也太偏心了!”一聽到賠錢貨三個字,君虹裳就氣得牙癢癢。

江氏看着女兒臉上的巴掌印,手心也開始發疼。說實話,她對這個女兒的關心的确遠遠不及兒子。她總想着女兒是要嫁出去的,始終是別人家的人,給她那些好的東西最後都是歸了別人的,太不劃算了。故而,平時除了不會短了女兒的吃穿用度,并沒有花多少心思在她的身上。

如今被女兒一頓搶白,她的臉上閃過一絲愧疚。可也只是一瞬間,下一刻她又想起自己的處境,心頭的怒火也越燒越旺。“我疼你弟弟多一些有什麽不對?他是君家的男丁,将來是要繼承家業的,我不對他好還要對誰好?!別在這兒說些有的沒的,你要真是個孝順的,就趕緊想辦法把我弄出去。這家業要是落到芳姨娘那個賤女人的手裏,以後這家裏也就沒有咱們娘仨兒的立足之地了。”

君虹裳捂着泛紅的臉頰,非常的不情願。這些不都是大人該操心的事嘛,她一個女兒家家的,哪裏能說得動那個被狐貍精迷住的爹爹。

“爹爹的決定,我又有什麽辦法?!”

江氏見她說出這樣的喪氣話,差點兒沒吐出血來。她果然是養了只白眼兒狼,就會花她的錢吃她的米,到了關鍵時期一點兒忙都幫不上。“你個孽障,喂不熟的狼崽子,真是白養了你了。連這點兒事都不會,我要你有什麽用?!”

“那個女人很受爹爹的寵愛,爹爹簡直對她言聽計從,我哪裏插得上話。母親若是厲害,怎麽也會敗在她手下,還有臉說我?”君虹裳被罵的難聽,心裏是一萬個不服氣,有些話不經大腦就說出了口,直氣得江氏頭暈目眩,噴出一口老血。

“你個孽女…”江氏擡起手掌,想要再給君虹裳一個巴掌,卻撲了空。

君虹裳倒退幾步,躲過了江氏的巴掌,慌亂地離開了江氏禁足的院子。“娘…你好好地在這裏反省,女兒過兩日再來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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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就不見了人影。

江氏氣得又吐了幾口血,身子癱軟在羅漢床上,幾乎暈厥過去。服侍她的老嬷嬷見狀,立刻上前去攙扶。“夫人,您何必跟小姐置氣呢,她不過還是個孩子。再說了,小姐一向心思單純,哪裏知道怎麽去對付芳姨娘那個賤婢。”

“我這是造的什麽孽啊…自己的女兒不成器也就罷了,還狼心狗肺的來氣我,啊啊啊啊啊啊啊…”江氏一時想不開,傷心地嚎啕大哭起來。

奶嬷嬷也不斷地擦着眼睛,她伺候了江氏一輩子,如今看到她落得如此下場,心裏也替她感到悲哀。好好的一個官家千金,卻被一個卑賤的妾壓的擡不起頭來,這等的尊卑颠倒,真真叫人心寒啊。

“夫人,為今之計,是挽回老爺的心。若是再讓芳姨娘那個賤婦作大下去,那夫人在府裏的日子就難過了。”奶嬷嬷一心為江氏着想,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

江氏沉吟良久,眼底閃過一絲陰狠。芳姨娘那個賤人不就是靠着有幾分姿色,所以才得了老爺的歡心嗎?盡管她做主擡了蟬兒做通房,但到底姿容普通,老爺剛開始有一陣子的新鮮勁兒,可是日子久了,還是被芳姨娘的溫柔哄騙給騙了回去。若是老爺身邊有個更年輕漂亮更溫柔似水的女人,還不把芳姨娘比下去?

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江氏臉色這才好了一些。“奶娘,你去給我去四處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出身清白又年輕貌美的窮苦女子,氣質要溫柔娴淑,能夠壓過芳姨娘的。”

奶嬷嬷低下頭去應了聲是,悄悄地走了出去。

江氏歪在冰冷的枕頭上,胸口起伏高低不平,一雙陰沉的眸子裏滿是算計。芳姨娘,就讓你再蹦跶幾天,等老爺身邊有了更為貼心的人兒,看我不整死你!

侯府

君侯爺拿着屬下從陽城送回來的書信,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鼻息間的氣息時快時慢,手指不由得用力,可見他見了那信上的內容是多麽的氣惱。

“真是我的好妹妹啊…”君侯爺閉上雙目,整個人放佛被抽幹了一樣,急急地朝着身後的椅子裏倒去。

管家不安的叫了一聲侯爺,卻不敢開口相勸。這侯府上下,誰不知道大小姐就是侯爺的心肝寶貝兒,姑奶奶這事兒做的太不地道了。居然撒了彌天大謊,将侯爺耍的團團轉,險些将大小姐推入火坑。

想到這事兒,別說是侯爺了,就連府裏的下人也都憤憤不平。他們聰慧能幹又美麗的小主人,怎麽能夠嫁給一個随時可能魂歸天外的病秧子呢!

侯爺沉默了半晌,才扶着椅子坐直了身子。“老陸,将這信燒了吧。”

管家不明所以,不過侯爺的命令他一向不會多問,從他手上取過書信,将它放在了火盆內,不一會兒就化為了灰燼。

拉了拉身上的貂皮大氅,侯爺一下子放佛老了十歲,說話也變得有氣無力起來。“去老夫人那裏請姑奶奶過來,記得不要驚擾了老夫人。”

陸管家躬了躬身,轉身就朝着福安堂而去。

過了小半個時辰,姑奶奶在丫鬟的攙扶下,聘婷的踏進了侯府的書房。老遠就看見侯爺獨自一人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姑奶奶挂在唇邊的笑容漸漸地隐去。

看着兄長那樣的神情,她早已猜出了個大概。想必這次請她過來,就是為了那事兒吧。苦笑了笑,姑奶奶再次擡起頭來,遣了丫鬟,一個人走了進去。“哥,你找我?”

“小妹,我們有多久沒有促膝長談過了?是五年還是十年?”侯爺并沒有大聲的質問,反而說了些毫無關系的話題。

姑奶奶慢慢的走到侯爺身旁的椅子裏坐下,将手從狐皮袖套裏拿出來,伸向火盆取了取暖。“嗯,轉眼都過了十幾年了。”

“小妹記得出嫁前,哥哥對你說的那些話麽?”侯爺淡淡的說着,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小妹怎敢忘記。雖說是嫁出去的,但我永遠都是君家的女兒,無論何時都會記着這一點。”姑奶奶嘴角微微勾起,敘述起來的時候,眼中閃爍着自豪與幸福。

侯爺張了張嘴,始終說不出狠話來。他就這麽一個嫡親的妹妹,又是自己看着她長大的,自然是愛護的緊。滔天憤怒過後,他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覺得不宜太過莽撞。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要是鬧僵了,以後面上也不好看。想想妹妹這些年一直很少回娘家,也吃了不少的苦,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

只不過,要他答應将霓裳嫁過去,他也是萬萬不會同意的。即使妹妹有難言之隐,但霓兒是他唯一的女兒,他不能斷送她一輩子的幸福。

“哥哥知道,這些年來你在婆家吃了不少苦,卻一直瞞着母親和我。哥哥覺得很慚愧,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卻不能給予你支持,沒能當你的靠山,讓你一個人在那邊摸爬滾打。是哥哥沒用…”

姑奶奶眼中泛起水霧,侯爺的一番肺腑之言令她心裏更加的難受。想着之前的那番打算,她真的覺得自己是被豬油蒙了心,全然沒有顧慮哥哥嫂嫂的感受,一意孤行的想讓霓裳嫁給自己的兒子。

如今大哥知道了真相,不但沒有惡語相向嚴加指責,還這般語重心長的說出這樣一番肺腑之言,令她有些自慚形穢起來。“哥哥快別這麽說,這都是繡兒的命啊。當初以為嫁入高門,便是今生最大的榮耀。我一心想過自己的日子,可惜身在那樣的家族裏,卻是身不由己的。”

“剛嫁過去的時候,有夫君的呵護,太夫人和老夫人的疼愛,我以為這一生都會這麽順遂下去。可惜好景不長,一個個陰謀詭計加諸在我們夫婦身上,險些連命都搭進去。當生死攸關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在那樣的家族裏生存,不單單是聽話乖巧就可以的。為了能夠不被人欺負,我必須憑借自己的手段去争。”君湘繡一邊回憶着,一邊淚流滿面。“如今,我是表面上風光無限,可是我內心的苦又有幾個人能知?一事無成的夫君,寵着家裏的幾個妾室,覺得我庸俗不堪,掉進錢眼兒裏去了。公公婆婆偏心大房和三房,對我的付出根本不屑一顧。兒子又病得奄奄一息,大夫說活不過半年。別看我頂着忠烈侯府當家主母的名頭,私底下我也是個不被夫君寵愛,連自己的兒子都救不了的可憐女子。”

君侯爺扶着妹妹的肩膀,心酸不已。

原來,妹妹這些年在忠烈侯府過的竟然是這樣的日子。他這個做兄長的真是太失職了,居然十幾年不聞不問。

“繡兒,大哥真的沒想到你過得如此艱難…妹夫竟然這般對你?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長樂侯的親妹子!”提到那個不成器的妹夫,侯爺就一肚子的氣。

自以為飽讀詩書,就假清高,看不慣世俗之人。他也不想想,若不是妹妹辛苦的支撐着二房,他會有那麽好的日子過?還有那個心思養那些美妾?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侯爺恨不得立刻沖到那個窩囊廢面前,狠狠地痛扁他一頓。

“算了,反正我也已經習慣了,無所謂了。”她只要兩個孩子好好兒的,其他的她都不求了。

至于夫君愛養幾個小妾就養幾個小妾,她也懶得理會。

“那怎麽行!他簡直欺人太甚了。若不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面兒上,我一定會揍得他滿地找牙。去他的清高,去他的盲目自大!在我眼裏,他簡直一文不值。”侯爺生起氣來,說起話來也是極有威嚴。

君湘繡見哥哥這麽維護自己,心裏頭稍稍松快了一些。即使婆家人不待見她,起碼她還有娘家人對自己好,她就知足了。

“先別說這些了,妹妹實在愧不敢當。先前是妹沒欠缺考慮,做錯了事,還望大哥不要計較。如今我是想通了,只好盡人力聽天命。羽兒,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何必在搭上一個無辜女孩兒的性命?”以己度人,君湘繡到了此刻才算是真的想明白了。

侯爺贊賞的點了點頭,安慰道:“妹妹放心,既然哥哥知道了此事,定然不會做壁上觀的。我知道江湖上有一個號稱‘鬼醫’的神醫,醫術高超,據說死了半日的死人都能救活,羽兒的病還是有希望的。”

“真的嗎?”君大姑奶奶聽了這個消息,頓時興奮不已。

她想盡了辦法,請了無數的名醫都無法治好楚淩羽的病,她都已經絕望了。如今聽到侯爺這麽說,她心中頓時又生出一絲希望來。

“那位鬼醫在哪裏,怎麽樣才能找到他?”她急着問道,不顧形象的拉着侯爺的衣袖不肯放手。

“妹妹你先坐下來聽哥哥說。”侯爺扶着她坐回椅子裏,這才淡淡的道來。“我也只是聽過那人的名號而已,并未見過他本人。不過,哥哥認識一些江湖上的朋友,倒是可以讓他們幫忙打聽打聽,一有消息,我便會派人通知你。”

姑奶奶激動的不能自已,一直念着太好了太好了,壓抑多時的心情總算是漸漸的放松下來。

兄妹倆交心之後,也說開了。霓裳的親事暫時作罷,姑奶奶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不再整日的愁眉苦臉。

當天晚上,姑奶奶就讓丫鬟婆子們開始收拾行囊,準備打道回府了。在錦州城耽擱了這麽些日子,她也該回陽城去了。府裏的事務暫時有太夫人幫忙打理着,可是她老人家畢竟年紀大了,哪裏能撐多久,她必須盡快趕回去。

在得知姑奶奶不日将離開,君虹裳着急的不得了。她可是聽說了這位姑母是功勳世家的當家主母,地位尊貴無比。她如今不過是個商人之女,若是能夠巴結上姑母,那也是有天大的好處的。可惜,頭一次見面就将這位姑母給得罪了,她正發愁該如何改善這關系呢,卻沒料到姑母就要回去了。這怎麽能行呢!

君虹裳越想越心急,于是顧不得其他,精心裝扮一番之後,就帶着丫鬟去了侯府。

聽聞君虹裳獨自前來,霓裳還愣了許久。這位堂姐的性子,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大老爺都不敢輕易的上門來,她卻急着往侯府裏跑,怕是沖着什麽人來的吧?

“這都要過年了,大房那邊還不安生,三天兩頭的往侯府跑。雖然是搬出去了,可還是時常往侯府裏鑽,真夠不要臉的!”初荷抱怨着嘟嚷道。

霓裳撲哧笑出聲來,道:“你這話可就說錯了。他們有臉嗎?”

初荷先是一愣,繼而也跟着笑了起來。“小姐說的對,大房本就是個沒臉皮的,奴婢的确是高看他們了!”

“大姑娘穿紅戴綠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是給誰看的。看着就俗氣!”淺綠也偶爾插上一句話。

“女為悅己者容,她當然是給年輕男子看的了。”霓裳撥弄着手裏的算盤,說道。

“大姑娘也太不知道自重了,上次勾引郡王不成,還沒有接受教訓麽?居然還敢跑出來招搖,再說了咱們侯府哪裏來的男子?”就算侯府有少爺,那也是堂兄妹,難道她是想要亂倫麽?

不是初荷的想法太過邪惡,而是大姑娘的行徑真的跟花樓的女子沒啥區別,竟是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為人所不齒。

“難道你忘了,咱們府裏還住這一位客人呢。”霓裳笑着提醒道。

“不是吧,大姑娘又瞧上楚公子了?她她她…”初荷驚愕的瞪大了眼睛。水性楊花這兩個字,她可說不出口。而且她是個奴婢,背後議論主子有些不道德。

“即使沒什麽權勢,但好歹也是忠烈侯府的嫡長孫。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她怎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君虹裳打的什麽算盤,霓裳心裏一清二楚。不過,她可不認為忠烈侯府會看得上她一個庶出長房的女兒。

楚淩風即使是個過繼的兒子,但也是楚氏家族的人,年輕有為。他的親事也不會馬虎,至少也得取個官宦人家的嫡女。

“她這是癡心妄想!”初荷氣呼呼的說道。“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哪一點兒配得上人家楚公子!一點兒大家閨秀的風範都沒有,盡學些下作的手段。也難怪,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再怎麽也高貴不到哪裏去。”

霓裳嘴角微微勾起,這丫頭罵起人來還真是利索。

淺綠見她愈發的不可收拾了,于是上前打斷她的話,道:“主子們的事情,哪裏輪得到咱們做奴婢的議論。你還是少說兩句吧,小心隔牆有耳。”

初荷撇撇嘴,只好乖乖地癟了嘴。

不一會兒,福安堂的丫鬟就過來了。見到霓裳,規矩的行了禮後說道:“小姐,奴婢奉老夫人的命,請小姐過去一同用膳。”

“是姑母明日要離開,所以設宴款待嗎?”霓裳假裝不知的問道。

丫鬟笑着應道:“是呢。姑奶奶說回來有些時日了,要趕着回陽城過來呢。”

霓裳便放下手裏的賬冊和算盤,讓淺綠幫着整理了一番儀容,又披了件銀鼠毛領的錦緞鬥篷,這才出了梨香院。

福安堂內歡聲笑語一片,熱鬧非凡。

霓裳進去的時候,衆人正拿管氏的肚子打趣呢。老夫人坐在中間的梨花木雕花羅漢床上,慈眉善目面帶笑容,見到霓裳,便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霓裳先是給老夫人問了安,又依次給侯爺管氏以及姑奶奶以及表姐們見了禮,這才乖乖的膩在老夫人的身邊撒嬌道:“還是祖母屋子裏暖和,這燒了地龍就是不一樣。”

“你這丫頭…”老夫人将霓裳攬在懷裏,寵溺的捂着她的小手,說笑道:“都多大的人了,還喜歡撒嬌,也不怕羞?”

“屋子裏都是自家人,有什麽羞不羞的。”霓裳回答的很坦然,衆人都被她的話給逗笑了。

姑母看着這麽乖巧讨喜的外甥女,心裏還真是舍不得。不過,她如今也不急了。先把兒子的病看好才是最重要的,反正霓裳年紀還小,要議親也得及笄之後,她可以再等兩年。到時候,兒子的病無大礙了,大哥應該不會阻攔這門親事了吧。

心裏打定了主意,她臉上的神色也輕松了起來。

“祖母最偏心了,眼裏就只有霓兒妹妹。我也是祖母的孫女,怎麽就沒這待遇呢?”一道突兀的聲音在廳堂裏響起,四周忽然一片死寂。

不合時宜的嗓音,正是出自大房長女君虹裳的嘴裏。

從她硬是闖進侯府,就沒人搭理她。看着霓裳輕易地就獲得了大家的喜歡,她心裏千百個不服氣,硬是強出頭,想要引起大家的注意。

侯爺瞥了她一眼,故意忽略掉她的存在,對老夫人說道:“兒子的考評已經下來了,老上峰在皇上面前替我美言了兩句,皇上也誇贊了兩句。想必再過不久,升遷的旨意就會下達了。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回京城了。”

“真的嗎?真是太好了!”老夫人欣喜的眉開眼笑,這一天她可是盼了好久了。畢竟,那裏才是她的生長地啊。

當年老侯爺過世,兒子到錦州城赴任,她便跟着一起過來了。可到底不習慣這北方的寒冷天氣,這麽些年來一到冬日雙腿就發寒,疼的厲害。不過,為了兒子她一直默默忍受着,并沒有讓他知道。

景嬷嬷一聽要回京了,也喜得老淚縱橫。

她的兒子媳婦可都還留在京城老宅子裏,一年到頭也見不上一回面。她兒媳婦剛添了個大胖小子,她這個做祖母的還沒有見過呢。

“太好了,真是恭喜哥哥了。”君大姑奶奶也替他感到高興。

君侯爺升遷,對她也是一個助力。娘家的地位越高,她在婆家也有顏面。就算是公婆再偏心,也不能不給兄長的面子,她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爹爹,真的麽?京城是個什麽模樣,比錦州城還要大麽?”霓裳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演技了,明明是一個成年人了,卻還要扮演一個孩童的角色,而且還逼真的令所有的人喜歡,真是不容易啊。

侯爺滿是愛憐的看着這個疼到心坎兒裏的獨生愛女,難得有耐心的講述起京城的一些事物來。衆人皆含笑的望着侯爺,認真的聽着,唯有君虹裳一人嫉妒的眼珠子泛紅,恨不得賴在侯府不回去了,将來也要跟着叔父一同上京。

霓裳伏在老夫人的膝上,支着腦袋仔細的聆聽,心中也生出無限的向往。所謂心想事成,她前些日子還盼着有朝一日能夠去京城開開眼界,沒想到還真是被她給料準了。

“叔父要上京了,真是太好了。叔父,虹兒也想回去,您可別丢下我。”京城遠比錦州城繁華熱鬧,她可不想一輩子呆在這個小地方,自然要跟去了。

侯爺冷冷的掃了這個不懂規矩的侄女一眼,直到對方察覺到失态低下頭去,這才開口繼續說道:“升遷的旨意估計開過年不久就會送達,在此之前,要勞煩母親将這邊的産業處理一些,能變賣的就變賣,轉讓的就轉讓,盡量輕車上路,也省的麻煩。”

對于升遷一事,侯爺是信心滿滿,故而才有此打算。

老夫人連連點頭,覺得的确該如此。這些年一直是管氏掌家,有多少産業她最清楚不過了。“這事兒就交給媳婦吧,有霓兒在一旁幫襯着,我也省心不少。”

管氏嗯一聲,笑容可掬的應下了。

一再的被忽視,令君虹裳十分的難堪。恰巧楚柔溪又是個尖酸刻薄的,見她被冷落,免不得又要落井下石,嘲諷一番。

“有些人啊,就是自不量力。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也敢在這裏大聲嚷嚷,真是沒規矩。”她頓了頓,放佛突然醒悟一般,繼續說道:“啊,我倒是忘了。這裏是侯府,可不是普通人能呆的地方,難怪說話沒分量了。自取其辱也就罷了,還三番兩次犯同樣的錯誤,真是愚不可及。”

“你罵誰呢!”君虹裳哪裏受過這般的冷言冷語,早已按耐不住,朝着她大吼起來。“你又是什麽東西?一個小妾生的賤種罷了,也敢在我面前呼三喝四!”

“你…犯了錯還不知悔改,竟然對我出言不遜,你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楚柔溪也是從小嬌養大的,雖說是庶出,但待遇比君虹裳不知好了多少倍,也習慣了盛氣淩人,自然不甘示弱的罵了回去。

她們一個是嬌慣任性的商人嫡女,一個是刁蠻跋扈的名門庶女,自诩為天之驕女,誰都不肯讓着誰。

“你個臭不要臉的,別以為我會怕了你。告訴你,這裏可是君家,不是你楚家,你最好搞清楚咯!要扒本小姐的皮,你還不配!”

“君家又怎麽樣?又不是你君虹裳的家,你有什麽資格對我大吼大叫?”

眼看着二人就要打起來,侯爺不得不大喝一聲,命丫鬟将二人分開。“在長輩面前吵吵鬧鬧,成何體統?!”

姑奶奶也是一臉的厲色,狠狠地瞪了那楚柔溪一眼,道:“柔溪,這裏是你撒野的地方嗎?還不給老夫人和侯爺道歉。”

楚柔溪倔強的昂着頭,并不認為自己有錯。“嫡母也太不講理了,溪兒何錯之有?不過是教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罷了,哪裏得罪老夫人和侯爺了?”

“你還敢狡辯!”姑奶奶臉色一沉,拍案而起。“這就是你對長輩的态度?我才說了一句,你倒是回了十句,夢姨娘真是教的好啊,一個小小的庶女,也敢在嫡母面前放肆,真是恬不知恥!來人,給我掌嘴十下,讓二小姐長長記性。”

說完,她身後的兩個大丫鬟就走上前去,拉着楚柔溪就跪下了。接着啪啪啪的掌嘴聲響起,在閉塞的屋子裏顯得格外的響亮。

楚柔溪還未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打傻了。她睜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嫡母,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她打娘胎裏出來,就沒吃過半分的苦頭。姨娘和爹爹都舍不得動她半根指頭,她卻命那些卑賤的奴婢掌了她的嘴。頓時,心裏的屈辱爆發出來,不顧身份的對着身為嫡母的君氏吼道:“你竟然敢打我,就不怕我回去之後在爹爹和老夫人面前告狀嗎?”

“原來忠烈侯府的規矩與別的府邸的規矩都不同,庶出的女兒竟然敢對着嫡母大吼大叫,還語出威脅?真是長見識了。”霓裳從老夫人的懷裏站起身來,張大嘴巴半天合不上。

楚柔姈冷眼看着這個不懂規矩的庶妹,斥責道:“當今皇上最重仁孝,這般對嫡母不敬的,就算打死了也不為過,掌嘴還是輕的了。”

楚柔溪捂着臉,眼中帶着強烈的恨意。今日的屈辱,她記下了。等回到陽城,她一定要她的嫡母嫡姐好看!

“怎麽,還不服氣麽,是不是這十巴掌太輕了?”姑奶奶冷冷的望着她,對她的眼中的怨恨視而不見。

楚柔溪知道此刻不能莽撞,否則吃虧的是自己,只能咬牙低頭認錯。“溪兒不敢。”

“知道就好。以往都是我這個做嫡母的疏于管教,才讓你養着這樣張揚跋扈的性子。日後,我一定會嚴加管教,免得你再做出這辱沒門風的事情來。紅衣,帶你家小姐下去歇息,明日一早還要趕路呢。”姑奶奶端起茶盅,輕輕地抿了一口,說的冠冕堂皇。

楚柔溪低垂的眼眸閃過一抹殺意,下唇都咬破了,嘴裏嘗到了血腥的味道。她暗暗發誓,一定不會這麽白白的算了。她一定要讓她的娘親幫她讨回公道!君湘繡,你就等着吧。等回到了陽城,定讓你吃不完兜着走!

一旁的君虹裳驚愕的張着嘴,心裏驚恐的同時又有些幸災樂禍。看到楚柔溪被打的紅腫的臉,她就忍不住揚眉。心想,到底自己是君家人,叔父和祖母還是疼她一些的。誰料這想法剛成型,老夫人的處罰就下來了。

“大姑娘對長者不敬,姐妹不恭,當衆謾罵大失儀态還不知悔過。罰戒尺掌手心十下,以儆效尤!”

老夫人威嚴的嗓音剛落地,景嬷嬷身邊的兩個丫頭就走上前去,将她的手給拉了出來,準備動手。

君虹裳吓得打了個激靈,連退幾步,哀求道:“祖母,孫女知錯了,您就饒了孫女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剛才你肆意謾罵客人的時候,怎麽不見你注意分寸?祖母若是不罰你,便是不公。楚家二小姐都受了罰,你同樣也要受罰。來人,動手。”老夫人原先還以為這個孫女是個懂事的,但沒想到一次次讓她失望。如今,她對大房算是徹底死心了。能教出這樣毫無德行的女兒,大老爺和大太太這兩個做長輩的,又能好得到哪裏去。

“不,祖母,您不能這樣…”那戒尺打在手心肯定很疼,她才不要受這樣的懲罰呢。君虹裳背着手,就是不肯拿出來,還一臉委屈的朝着老夫人撒嬌。

老夫人見她如此冥頑不靈,有些恨鐵不成鋼,臉色又冷了幾分。“沒聽到我的話嗎?連這點兒事都做不好,要你們何用?還不動手!”

丫鬟們被老夫人的話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三兩下就把君虹裳給制服了。霓裳在一旁看着,心裏不知道有多想笑,可是面上卻表現的很難過,還貓哭耗子假慈悲的求情道:“祖母,還是別罰了吧?堂姐身嬌肉貴,若是打壞了,大伯父大伯母豈不是要心疼死?大伯母可寶貝堂姐了,您要是罰了,大伯母還不找上門來理論啊?”

她這哪裏是在求情,分明是說大房上梁不正下梁歪,江氏教育不好女兒,還對婆母不敬,這些話聽在老夫人的耳朵裏,怒火只會更旺。“霓裳你別為這樣的人求情!我罰她了又怎麽樣?難道我這個祖母,還沒有資格發落一個不孝子孫嗎?我看這十戒尺還太少了,給我再加十下,看她還敢張狂!”

君虹裳先是一臉感激的看着霓裳,突然聽到老夫人要加刑,頓時吓得大哭起來。“祖母…您怎麽能這麽狠心啊…我好歹也是您的親孫女啊,您怎麽可以這麽對我!楚柔溪她算個什麽東西,連君家的表親都算不上,憑什麽我要跟她一起受罰,我不服,我就是不服!”

老夫人見她到了此刻還口出狂言,氣得雙手顫抖不已。“反了反了,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祖母,啊?我就是罰你,怎麽了?你這個不孝的東西,一而再再而三的頂嘴,還滿口的胡言亂語。來人,給我塞住她的嘴,直到行刑完畢。”

景嬷嬷一個眼神示意,立刻就有兩個粗使婆子走上前去,将一塊帕子硬塞進了君虹裳的手裏。接着,便是噼裏啪啦的一陣響聲。

君霓裳聽得渾身一陣顫抖,那啪啪啪的響聲不用說肯定很疼。好在那不是打在她的手上,她也用不着心疼。

一頓尺子下來,君虹裳手心已經是赤紅一片,還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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