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年三十，是合家團圓的日子。
姥姥領着兩個小家夥坐在炕上包餃子，看着外孫女小小的手指像模像樣的捏着餃子，她掃去了心中的惆悵，繼續逗着愛撒嬌的小丫丫。
包完了餃子，羅家齊幫姥姥把東西端到廚房，用抹布将炕上的面擦幹淨，才坐到丫丫的身邊看她剪窗花。
這是丫丫的新愛好，和姥姥學的剪窗花，姥姥剪得窗花多種多樣，很多複雜的樣式，普通的孩子根本就記不住那些步驟，但丫丫不是普通孩子，所以難得有個新鮮玩意的她，把能剪的紙都剪了，連包着菜的油紙都沒有逃脫被剪的命運，為了支持她的這項愛好，羅家齊還跑到自己家，把家裏的紙一掃而空，全都抱來給丫丫剪窗花。
見丫丫剪的認真，羅家齊笑眯眯的看着默不作聲，他喜歡看丫丫認真的小樣子，要不是怕她累着，他看上一天都不會煩。
“張嘴。”丫丫剛把一個雞頭剪好，聽到羅家齊的聲音，下意識就張開了小嘴巴，感覺一個圓圓的東西被塞到嘴裏，用舌頭舔了舔，甜的，是糖？
她轉頭看向對方，見對方手裏拿着個小紙包，裏面還有一塊橘子瓣的糖，這是？“姥姥那天給的糖你沒吃？”過小年的時候，姥姥給兩人分了從老張家拿回來的糖塊，不多，一人兩塊，為了讓姥姥看着高興，她當時就樂呵呵的吃了，沒想到他還留着？留給自己吃了？
“哥哥是大孩子了，不愛吃糖，給丫丫留着，這塊等吃完餃子再吃。”他不是不愛吃糖，可更喜歡看丫丫開心的笑眯了眼的小模樣，他發現看着丫丫吃，比吃到自己嘴裏還要開心。
丫丫有些感動，這這位羅家小哥哥對自己是真的挺好，說他是知恩圖報也好，有心計也罷，沒事時總是換着樣的陪自己這小屁孩玩，雖然那些幼稚的玩法是真的讓她挺郁悶的，但難得有個人陪着，她也挺開心的。可現在對方竟然連這麽難得的糖都給自己留着？這真的是有心了，要知道，有的孩子一年都看不到一塊糖，和現代那個糖塊泛濫的時代可是沒法比的。
她放下手裏的剪紙，湊過去看對方手裏的糖。
羅家齊以為她沒有吃夠，伸手讓她看着，嘴上還安慰道：“丫丫聽話，一會兒多吃點餃子，這糖哥哥給你留……”話還沒說完，只覺得嘴裏一甜，原來是小丫丫伸手将那塊糖塞到了他的嘴裏。
看着對方愣住的樣子，丫丫笑着道：“一人一塊，咱們一起吃。”她這麽大的人了，怎麽能真忍心吃一個孩子的糖塊？剛剛那塊是沒有辦法，吃了也不能吐出來，這塊，她是怎麽也不能再吃的，她可沒那麽厚的臉皮。
看着小丫頭天真無邪的笑容，羅家齊也開心地笑了，不是為了糖好吃，而是為了丫丫的懂事，他摸摸丫丫的頭誇贊道：“丫丫真是好孩子。”心裏暗暗決定，以後他一定要給小丫頭多弄些好吃的回來，一定要把小丫頭繼續養的白白嫩嫩的。
被表揚習慣了的僞蘿莉已經對這種誇贊應對自如了，只見她得意的笑着，完全不知道不好意思為何物。
就在兩小嘻嘻哈哈的時候，姥姥端着餃子進來了：“家齊啊，快放桌子，餃子好了，咱們吃餃子喽。”
小丫丫和羅家齊同時一躍而起，餃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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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沒有電視，沒有煙花，可祖孫三人坐在熱炕上吃着餃子，心裏卻有着難得的溫暖，看着姥姥那慈祥的笑容，丫丫只希望今後的每一個年都能和姥姥一起度過，再看看一直幫自己夾餃子的羅家齊，唔，加上他也不錯。
新年過去了，意味着冬天也快過去了，貓冬的日子是沒有什麽樂趣的，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羅家齊竟然在山上弄回了一只野雞，天！是野雞啊，野雞等于很多肉啊！
這只倒黴的雞應該是餓得受不了了，也不怎麽被羅家齊給逮了回來。看着丫丫興奮的瞪大眼睛，不住的圍着野雞轉圈，羅家齊心裏有着濃濃的滿足感，只要小家夥開心，再冷都值得了。
當晚，祖孫三人算是狠狠的改善了一把夥食，曾經丫丫吃雞，專門吃雞腳和雞翅，雞腿這種肉厚的地方從來不吃，可現在吃着羅家齊夾到自己碗裏的雞腿，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好吃，香，真香……
農村人常說苦春頭最難熬，指春季裏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裏沒有吃的，日子最難熬，到了丫丫這，完全沒這感覺，因為除了那頓野雞大餐，她家裏幾乎都是小鹹菜配玉米粥，外加窩窩頭，當然，還有幾顆酸菜，但那又能吃幾頓呢？所以丫丫盼啊盼啊，終于等到地裏發芽了，羅家齊卻也該走了。
羅家齊是主動提出離開的，山上的雪化了，他沒有理由在待在別人家裏，姥姥讓他住了半冬，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再說了，他是想把丫丫帶回自己家，可不是想住到丫丫家，對他來說，那是不一樣的。
聽說他要走，姥姥有些不舍，這孩子在家裏什麽活都搶着做，懂事的很，一口一個奶奶的，她差點以為這是自己的親孫子了，可現在還是要走了。
“哥哥，你要常回來看我。”看着丫丫乖巧的和自己道別，羅家齊笑着摸摸丫丫的小辮，“放心，我一定會回來看丫丫的。”
“家齊啊，奶奶知道你這孩子有志氣，但要是一時有什麽難處，可一定要回來。”姥姥不放心的叮囑着，真不知道這孩子主意怎麽這麽大？山上的雪剛化開，他吃什麽，燒什麽？
“奶奶您放心，我沒事的，萬一找不着飯吃我一定會回來的。”說完，羅家齊不舍的看了看笑望着自己的丫丫，轉身離開。他相信，自己一定會活得很好，等有了機會，再把丫丫接回家。
丫丫本以為開春了，天暖了，姥姥的病情就會好轉，可夏天都要到了，姥姥的病不但沒有見好反而越來越重，看着瘦的不成樣子的姥姥，她擔心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不斷的勸着姥姥：“姥姥，咱們回舅舅家吧，我現在長大了，能幫舅媽做飯幹活，咱們回去吧。”回去了，姥姥應該會有救吧？如果沒有她，姥姥是不是就不會變成這樣？舅舅會不會早就給姥姥看病了？
“回去？”姥姥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想念，她想兒子了，想孫子了，可她知道，兒子和孫子不會想自己，過年的時候，那兩個從小伺候大的孫子，都沒說來看看她這個奶奶，她是真的寒心啊。
把所有的悲傷壓着心底，她笑着把外孫女摟到懷裏，安慰的道，“丫丫，姥姥沒事的，你放心，姥姥還要等着丫丫接姥姥去城裏享福呢，姥姥還要等我們丫丫長大了當新娘子呢。”嘴裏哄着孩子，心裏卻知道，自己可能熬不到那個時候了，真的該幫孩子做個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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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丫？看哥哥給你帶什麽了？”離老遠，羅家齊就看到丫丫蹲在門口無聊的看着螞蟻，他笑喊着丫丫的名字，并從斜挎着的布兜裏，拿出紅紅的大柿子逗着丫丫，想等着對方那軟乎乎的小身子開心的撲到自己的懷裏。
他經常來看丫丫，每次都會帶一些好吃的或好玩的，而後在這吃一頓午飯，陪着丫丫玩上半天才離開。每次小丫頭看到他都會開心的笑着喊哥哥，可今天的小丫頭卻一副蔫頭耷腦的樣子，顯然是不太對勁。
“怎麽了？丫丫生病了？”蹲在丫丫的面前，羅家齊擔心的摸摸丫丫的額頭，他自己沒生過病，條件也不允許他生病，可他聽姥姥說過，丫丫小時身體不好，這要是生了病，他手裏沒錢可是件麻煩事。
“沒有，是姥姥，姥姥的病更重了，這幾天整夜的咳嗽，我好害怕。”鼻子一酸，丫丫眼睛紅了。她不知道可以對誰訴說自己的擔心，只有羅家齊能聽她講話。
“乖，姥姥會沒事的，哥哥還摘了些婆婆丁，我爺爺說這個清火，姥姥多吃點一定會好的。”羅家齊安慰着丫丫，心裏卻知道，姥姥的病好不了了，她的樣子和爺爺去世前一模一樣，爺爺也是整宿的睡不着覺，而後睡着了，就再也沒有醒來過。
“丫丫，走，進去哥哥給你洗柿子吃。”為了不讓小丫頭繼續消沉，他拉着丫丫就想進屋。
可丫丫卻站着不動：“姥姥和舅舅在談事情，讓我出來玩。”姥姥特意把她送到門外才回去，這麽神神秘秘的，到底是談什麽？會是回舅舅家的事嗎？她不喜歡那個家，可要是能讓姥姥好起來，她怎麽樣都行。
“談事情？”羅家齊暗自嘀咕着，這麽神秘，難道是姥姥知道自己不行了，所以要把丫丫托付出去？給誰？如果是她舅舅家還好，至少他還能知道在哪，可如果是給別人呢？想到這，他湊到丫丫的耳邊小聲道，“丫丫想不想知道姥姥和舅舅說什麽？”
丫丫很誠實的點點頭，不是她不想偷聽，是剛剛姥姥親自把她送出來，她沒有辦法回去。
“想就和哥哥來，咱們去聽聽姥姥他們說什麽，記得不許出聲哦。”說完，羅家齊領着丫丫，悄悄的繞過外牆，往後院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