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文曉曉一路出來始終沉默不語,面無表情地往外走,讓徐碩不由覺得這一趟來得十分沒必要。
不過一想到剛剛那段真情告白,小心髒顫顫的同時,徐碩又忍不住偷着樂。
文曉曉回過神,緩緩呼出口氣,一斜眼,就看到徐碩跟只偷了腥的貓似的,笑得十分不懷好意。
“你在得瑟什麽?”
徐碩迅速一抹臉,一本正經地搖頭:“沒什麽,我們現在去看爸爸吧?”
徐碩前不久剛去過陵園,這次輕車熟路,沒一會兒就到了地方。
下午四點多鐘,太陽已經偏移到最西方,紅彤彤的天際讓陵園顯得更加清幽靜谧。
徐碩幫着文曉曉清理了文青的墓,将周圍的落葉掃幹淨,又仔仔細細地擦拭了兩遍墓碑。
文曉曉将花束擺放好,看着泛黃的照片輕聲道:“爸爸,我結婚了,阿碩對我很好,我和徐阿姨終于成為了一家人……你一定很開心吧!”
徐碩拍了拍曉曉的背,堅定地開口:“爸,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曉曉,愛護她,不讓她受一絲委屈!”
墓碑上小小的照片早已經模糊不清,可即便如此,依然能感受到文青包容的眼神,溫和着每一個人的心。
文曉曉輕輕嘆了口氣,緩緩地說:“爸,我今天去看了她……她看上去過得不錯,我想,我以後不會再去看她了!爸,你不會怪我吧?”
徐碩攬着她,憐惜地安撫道:“爸爸不會怪你,你知道的,只要你過得好,他比誰都開心!”
文曉曉擡頭怔怔地看着他,喃喃問道:“是嗎?”
徐碩堅定地點頭:“是!”
天色不早了,這條路比較偏,不太好走,徐碩和文曉曉并沒有逗留太久,就離開了陵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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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拉手往山下走的時候,徐碩忽然想起幾個月前,自己一個人形單影只地走在昏黃路燈下,找不到人的焦急和彷徨,醫院出事帶來的煩悶不安,一件一件将他逼到了暴躁的邊緣。
徐碩情不自禁地緊了緊手,引來身邊曉曉的注意:“怎麽了?”
徐碩微微一笑:“沒什麽,只是想到之前……我追着你來到這兒,本來想蹲在爸爸的墓前守株待兔……”
“待什麽?”
“……待你!”徐碩無奈地笑了笑,“後來沒等成,醫院裏出了點事,急等着我回去處理。我當時就坐在馬路牙子上,苦逼得一塌糊塗,然後我就想啊,要是讓我找到你,一定把你綁起來催眠,讓你以後再也離不開我!”
文曉曉挑起一邊眉毛:“哦,原來我那麽草率就嫁給你……是你催眠的結果?”
徐碩直直地看着她,忽然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寵溺地笑罵:“小壞蛋!”
文曉曉:“……”
文曉曉登時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忙不疊跳開,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抓着徐碩的手臂認真勸道:“徐碩,千萬別這麽肉麻,太吓人了!”
徐碩郁悶地哼了哼,不滿地咕哝:“你不是寫了很多言情故事嗎,怎麽一點情調都沒有!”
文曉曉懶得說剛剛的橋段有多爛,更懶得說他有多雷人,拉着他快速下了山,開車往酒店趕去。
徐碩只開了一間房,吃過晚飯,就不停說自己開了一天車累死了,急不可耐地拉着曉曉回去。
文曉曉對他的目的心知肚明,磨蹭來磨蹭去,買了堆零食,又跑到酒店後面的水果店買回了一個西瓜。
這個季節西瓜早就下市了,貴得要命,味道可能還不怎麽樣,徐碩拎着就開始教育她吃時令蔬果的種種好處。
文曉曉煩不勝煩,将一袋零食往桌上一丢,從徐碩手裏搶過西瓜,不耐地說:“愛吃不吃!”
這家酒店不錯,徐碩要的又是豪華蜜月套間,不僅裝飾得非常甜美,還配備了廚房用具。
文曉曉将西瓜放在水池裏沖洗幹淨,找出水果刀切成一塊塊,然後把皮削掉,瓜瓤放進果盤裏。
晚上要怎麽睡?
文曉曉一看到那張豪華大床和上面嬌豔欲滴的玫瑰,就覺得十分憂愁。
雖然過敏的地方已經開始好轉,不癢不痛了,可被自己抓爛的皮膚還沒有恢複完全,不知道徐碩潔癖那麽嚴重,會不會惡心得ED……
文曉曉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刷刷地去皮,一個晃神,手一滑,西瓜飛了出去,鋒利的刀子直接劃傷了手指。
尖銳的疼痛讓曉曉驚叫一聲,條件反射地丢開刀子捂住傷口,劃的口子比較長,血一下子從指縫湧了出來。
徐碩聽到動靜,連忙沖進廚房,急忙扳過她的肩膀問:“怎麽了,怎麽了?”
文曉曉疼得嘶嘶抽氣:“不小心劃了下,沒事!”
徐碩下意識拉過她的手看傷口,眼角餘光瞟到臺子上的刀,鮮紅的血液沿着冰冷的刀鋒緩緩滑落,腦袋嗡一聲炸開,眼前一片血色彌漫,尖利的絕望嘶吼針刺般紮入耳膜……
慘白月光,森冷刀鋒,斷肢,呼救,一路淋漓鮮血……
徐碩臉色慘白地踉跄着後退,全身發軟地靠在牆上,緩緩地滑落在地。
文曉曉吓了一跳,愣了一愣才反應過來徐碩暈血,忙不疊拽下牆上挂着的毛巾,也顧不上幹淨不幹淨了,往傷口上胡亂一裹,将水果刀丢進水池,抹幹淨臺子上的血,這才急急地上前扶起徐碩。
“阿碩,阿碩,沒事了……”文曉曉費力地架起他,差點被全身發軟的徐碩壓倒在地,咬牙撐起他,一鼓作氣地将人弄到外面沙發上。
文曉曉抹了把汗,不由慶幸自己現在還沒瘦下來,不然哪有這麽大力氣折騰!
徐碩全身無力地癱在沙發上,面容蒼白,額頭一片冰冷,緊閉着雙眼,對曉曉的呼喊毫無反應。
文曉曉忍着左手的疼痛,跑去倒了杯溫水,一個手不方便,費力很大勁兒才托起徐碩的腦袋,給他喂了半杯溫水。
“阿碩,沒事了,我沒事了……”文曉曉幫他擦了擦臉上的冷汗,輕輕拍着他喊,“沒事了,你睜開眼吧……”
溫熱的水流過腸胃,終于讓陷入極大驚恐中的徐碩慢慢好轉,對外界的感知也一點點恢複,沒多久,就睜開了眼,茫然地眨了眨,才稍稍回複清明。
“曉曉……”徐碩想起剛剛,努力遏制着惡心和暈眩,掙紮着坐起來,抓住她的手腕,深呼吸,用力搖了搖頭,企圖把所有的恐懼甩開,這才小心翼翼地揭開裹在手上的毛巾。
“我沒事……”
“別動!”徐碩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毛巾被血染紅了大片,看得他心疼不已。
還好,血已經漸漸凝住了,傷口雖然被劃得比較長,但是并不深,用不着縫針或者打破傷風。
徐碩松了口氣,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起身往外走,沒多久,就臉色不豫地拎着東西回來。
“你去哪兒了?”文曉曉扒開袋子瞅了瞅,是碘酒和紗布,這才知道他剛剛去前臺要急救藥品去了。
徐碩熟練地拿棉簽沾了碘酒給傷口消毒,然後灑了點消炎藥,拿紗布一層層裹好,嘆氣道:“注意這幾天不要沾到水!”
文曉曉乖乖點頭,小心觑着他的面色,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口,讷讷地問:“阿碩,你在生我氣嗎?”
徐碩摸了摸她的腦袋,小心捧着她受傷的手,郁悶道:“沒,我在生我自己的氣……你受傷了,我不能第一時間照顧你,還要你忙前忙後地照顧我……”
文曉曉放心地窩在他的懷裏,聞言不以為意地道:“哎,沒事,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傷,就是被劃了一下而已!”
徐碩還是悶悶的,低聲問:“疼嗎?”
文曉曉搖了搖頭,眼珠一轉,擡起頭望着他,認真道:“阿碩,咱們把暈血症治好吧!”
徐碩愣了愣,看着她沉默不語。
文曉曉翻身坐起,摸了摸他的臉說:“你看,我貪食症都治好了,暈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阿碩,你不是從小到大都夢想着成為外科醫生嗎?等你把暈血克服了,就改行吧!”
徐碩嘆了口氣:“哪有那麽容易……我雖然本科五年學的臨床,可畢業後轉了心理學,臨床那些已經落下很多年了!”
“那又怎樣!”文曉曉認為這些都不算什麽,“我聽說你大學成績很好,和聶醫生不相上下,他現在能那麽成功,你只不過比他晚了幾年,我相信你重新來過,一定比他強!”
徐碩忍不住笑起來,笑容中透着說不出的落寞,還帶着一絲對曾經滿懷希望努力實現夢想的懷念。
搖了搖頭,徐碩嘆道:“太難了,光是基礎知識就有很多要重新看起,還要去考醫師資格證,然後要找地方實習,正式工作還有一年輪轉期。更何況現在本科一抓一大把,就業很難,想要找個好醫院,還得考研甚至讀博……我已經不年輕了,曉曉,我現在有家庭,沒有重頭開始的激情和精力了!”
文曉曉還要再說什麽,轉念一想,這件事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便安慰地蹭了蹭徐碩的臉,不再多言。
徐碩不是不心動,成為一名出色的外科醫生是他從小的夢想,為此他努力了很多年,甚至一度堅信自己終會夢想成真。剛剛聽到提議的瞬間,他清楚感到了自己的激動,可看到眼前的人,立馬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現狀,他已經結了婚,有着家庭的責任,怎麽能再随随便便放棄現有的事業重頭開始呢?
他不怕吃苦,可他怕曉曉跟着他一起受罪……
文曉曉明白他的顧及,靠在他的肩上溫柔地道:“阿碩,去努力好嗎,就當為了我,先把暈血症治好……你也不想以後我受傷,得不到你的關懷照顧,還要時刻擔心你會暈倒吧?”
房間裏忽然變得很安靜,兩個人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是那樣的和諧美好,就好像從天地之初就已然存在,讓人不忍打擾。
文曉曉靜靜地等待着,過了很久,才聽到一聲堅定的“好”。
徐碩吻了吻她的額頭,低低嘆息着開口:“我們一起努力……”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呀,小日子開頭還是很美好的~
徐醫生憋了那麽久,還受了驚吓……下一章要不要給點甜頭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