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孩子出生那一天，天下着雨，就像于晴雨的心情一樣，她希望孩子長的像她多一點，可是天不遂人願，當她看到孩子第一眼的時候，就發瘋般的大叫。孩子長的一點也不像她，即使那才是一個出生幾天的孩子，她還是知道。

于晴雨不喜歡那個孩子，這是全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所以沒人願意照顧那個孩子，怕惹得夫人不高興。最終看不下去的程婆婆，攬下了照顧小少爺的工作，程婆婆以前照顧于晴雨的媽媽，之後又照顧于晴雨。

孩子漸漸長大，雖然于正氣給孩子取了名字，可是于晴雨從沒有叫過，傭人們叫他一聲小少爺，于雪于夢總是叫他小三兒，孩子的名字不知何時就變成了于三。

本以為會這樣相安無事的直到孩子長大，沒想到就在于三過十二歲生日那天，于晴雨喝醉了，晚上進了于三的房間。于三迷糊的睜開眼睛，看到于晴雨站在床邊，他知道母親不喜歡他，不敢說話。于晴雨就那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于三看，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于三已經再次閉上了眼睛。

脖子上傳來的劇痛讓于三一下子驚醒了，他看着于晴雨猙獰的面容，想開口叫她，可是卻無能為力。十二歲的孩子，什麽都不知道，他很害怕，奮力的掙紮卻怎麽敵得過一個大人。

還好程婆婆每晚都有去看于三的習慣，于三被救了下來。可是從那以後，于晴雨總是對于三打罵，就連以前護着他的謝天也只是冷冷的在一旁看着。于三依靠着唯一對自己好的婆婆傷心的哭泣，為什麽父親母親不喜歡他，婆婆總是嘆氣，拍着後背哄他。

程婆婆不知對于正氣說了什麽，小小的于三，收拾了東西，跟着程婆婆離開了生活了十二年的地方。

坐了幾個小時的車，他們終于到了。這是一個遠離城市的小農村，村裏的人見程婆婆回來，高興的跟她打招呼，見她牽着一個瓷娃娃般的小孩子，都很好奇。

“這是我家小少爺。”程婆婆微笑着給村裏的人介紹。

“小少爺長的好好看。”“就像年畫裏的娃娃一樣。”“對啊，俺還沒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村裏人淳樸的稱贊，讓程婆婆笑的臉都開了花，于三有些怕生的站在她一旁，攥住自己的衣角。

絮叨了很久，大家才散了，程婆婆帶着于三回了家。家裏雖然破舊了一些，卻很整潔，看來于正氣有派人來打掃過。

将兩人的東西收拾妥當，程婆婆這才開始做飯，現在家裏只有他們兩個人，于三還小，所有的事情只能靠程婆婆一個人來做。于三非常懂事，沒有嫌棄房子破舊，沒有吵着要回去，程婆婆知道于晴雨那件事情對于三傷害非常大，小小的孩子被迫早早的知道了人情冷暖。

晚飯很簡單，程婆婆擔心于三吃不慣，但是這裏離集市很遠，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東西，只能委屈他了。

門被敲響，程婆婆起身去開門，卻被于三拉住，他知道婆婆年紀大了，這種小事應該來他做。院門打開，門口站着一個少年，少年見到于三也是一愣，兩人就這樣大眼瞪小眼。

程婆婆見去開門的于三很久都沒有回來，一邊往外走一邊問他，“小少爺，是誰啊？”

被這麽一驚，兩人都回過神來，于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程婆婆，少年卻沒有那麽拘謹，“程婆婆，我是住在隔壁的，舅媽知道您回來了，讓我給您送點家裏腌的肉幹。”

一聽是多年的老鄰居，程婆婆開心的邀請少年進了屋，看着桌上擺着的飯菜，才知道他們在吃飯，摸摸鼻子說打擾他們了，想離開。程婆婆見他是這麽懂事的孩子，很喜歡他，便叫他一起吃飯，村裏的孩子都比較淳樸，沒有拒絕她的好意。

“隔壁王奶奶身體還好嗎？”

“奶奶前幾年就去世了。”

程婆婆有些感概，這才多少年不見，怎麽就物是人非了。

“你叫什麽名字啊？”

“婆婆，我叫樂天泠，您叫我天泠就好了。”

一旁默默吃飯的于三擡起頭來，這是他進屋後第一次正視樂天泠，“你怎麽不姓王？“

樂天泠對這個害羞的男孩很有好感，比村裏那些只知道玩泥巴的孩子好太多了。

“我是遠房的親戚，這不我初中畢業了，到這裏來玩的。“

于三哦了一聲繼續埋頭吃飯，程婆婆一聽樂天淩初中畢業，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于三沒有上過學，因為于晴雨的關系，家裏沒有送他去學校，甚至連家教也沒有，直到現在，于三唯一認識的那些簡單的字都是程婆婆教他的，可是她畢竟老了，她不能照顧于三一輩子，如果他依舊什麽都不懂，那他以後要怎麽生活。

“小樂啊，我家小少爺沒上過學，你能不能教教他。“

于三知道程婆婆是為了他好，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不想讓樂天淩知道，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

樂天淩看着少年，心裏有點難受，這麽倔強的孩子，明明還是情緒最外漏的年紀，卻什麽都不敢表達出來。

碗裏多出一片青菜，于三不解的擡頭，對上樂天淩微笑的眼，“嗯，我明天就教他。“

惹眼的笑容，左邊臉頰上的酒窩，就在這一刻深深的刻在了于三的心上，以至于多年以後，每當他雙手沾滿血腥時，總會想起這個人這張臉這個笑，便像是得到救贖一般。

第二天一大早，于三就聽到了敲門聲，揉着迷糊的雙眼，開門就見着站在門外的樂天泠有點恍惚，這才想起來，昨晚吃飯的時候，樂天泠說今天會來教他念書。

看了看手裏拿着書，笑的一臉開心的樂天泠，再看看穿着睡衣頭發亂糟糟的自己，于三臉微微的一紅，告訴樂天泠等一會兒，匆匆的跑進去換衣服。

看到小孩可愛的反應，樂天泠不由的笑出聲來，愣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之後走近屋子将唯一的桌子搬到院子裏，早上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不會讓人覺得悶熱，正是學習的時間，不然到了中午，太陽升起來了，就會熱的沒有任何心思了。

于三是個很懂事的孩子，如果這是給樂天泠的第一個印象，那他的聰明，便是給樂天泠的第二個印象。沒錯，于三很聰明，程婆婆說過于三沒有上過學，他一直以為于三什麽都不會，沒想到他卻認識很多字，即使那些字只能算是小學生的水平。

“我先教你寫你的名字好麽？”樂天泠小心翼翼的問道，他現在還不知道于三的名字，程婆婆總是叫他小少爺。不知是出于私心還是什麽，樂天泠急切的想知道他的名字。

于三突然低着頭，沉默了很久，就在樂天泠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小聲的說道，“我叫于三。”

“于三？”樂天泠有些奇怪，一般人怎麽會叫這麽個名字，一聽就是綽號，怎麽也是個小少爺，這名字太奇怪了。

于三沒有說話，使勁的點了點頭。

樂天泠想透過那擋在額前的發絲看他的眼睛，卻只是看到一張抿緊的嘴唇，心突然的揪了一下。他知道這也許是他心中的傷痛，想知道卻不能勉強他。

手搭在于三低垂的頭上，突然沒由來的想對他好，不想看到他難過的樣子。

“我以後叫你小魚吧，你可以叫我天泠哥，以後我就是你哥哥了，誰要是欺負你，我就幫你教訓他。”

手掌的溫度仿佛從頭頂傳到心中，于三擡起了頭，這是除了程婆婆以外，第一個讓他感到溫暖的人。

“小于？”

“不是姓于的于，是這個魚，你看，是這麽寫的。”說着，把魚字寫在紙上，順手在一旁畫了個魚的形狀，好讓于三更好理解。

于三看一眼，默默的在心中記下了。

樂天泠先教會了于三寫小魚兩個字，雖然于三都認識，但是真的寫起來，還是比較難，畢竟以前就連他想看書，他的兩個姐姐都會把書搶走，更不要說寫字了。

樂天泠手把手的教于三寫名字，然後給了他一本字帖，讓他慢慢抄寫，等他習慣就好了。

于三寫的很認真，太陽慢慢的升到正當空，天氣越來越熱，可是他仿佛沒有知覺一般，依舊沒有擡頭，安靜的寫着。而樂天泠，就這樣在一邊發呆的看着他一邊胡亂的翻着手裏的書，直到于三的汗順着臉頰滴到紙上。

樂天泠這才開口提醒他，“小魚，快中午了，你休息一下吧，我也回家準備午飯了，吃完飯我再過來帶你出去玩。”

于三終于在樂天泠面前露出了第一個笑容，燦爛的就像今天的太陽，晃花了他的眼睛。

樂天泠送了于三一本書，一般的睡前故事，還有拼音的那種，然後告訴他，書送給他就是他的了，要在書上寫上自己的名字。

于三小心翼翼的在書的扉頁寫上小魚，樂天泠笑了，示意于三趕快進去，外面太熱了，正要離開，卻被人抓住了衣角。

樂天泠有點疑惑，想開口詢問，卻看到于三那欲言又止的表情，又安慰的拍了拍他的頭。

于三閃着晶亮的大眼睛，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的對他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怎麽寫…”

看着他如此小心的樣子，心裏很難受，提起筆，就在于三的名字旁邊，一筆一畫的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這樣可以了吧，小魚，你不用對我那麽小心翼翼，我不是你哥哥麽。”

“嗯，謝謝你…天泠哥。”

終于聽到于三叫他哥，樂天泠笑的像白癡一樣，幫于三把桌子搬回屋裏，直到離開都一直保持着那個傻笑，于三真怕他那樣臉會抽筋。

于三不太認識拼音，裏面的字也不是全都認識，但是這本書對于他的意義并不只是一本讀物，那是他全部的情感寄托。

作者有話要說： 慢慢寫吧。覺得應該虐一虐，可是寫不出那種感覺，想喜感點吧，又覺得環境不适合。算了，缺乏情感的人，情商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