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周一早晨,範怡将淩志偉送上出租車,他要趕最早一班高鐵回去上班。

車子開動時,淩志偉從窗口伸出手來握住範怡。“好好上班,別胡思亂想的,過年我們一起回家去看望你父母。”

範怡雙目浸潤,喉間被一種叫感動的幸福溢滿,她一個勁的點頭。

車子越來越遠,她拉了拉戴在頭上的風帽,想起今早一直窩在淩志偉懷裏,鬧鈴響了一遍又一遍,她始終摟着他的脖子不讓他動半分。

車票早已定好,淩志偉怕誤點,只好軟言溫語的求她,她假裝沒聽到。他便邊吻邊上下其手,她怕癢,忍不住放開。

“咯...咯”範怡笑出了聲,在這人跡寥寥的街道,笑聲有些突兀。她不好意思的拉起圍巾将臉縮了進去。

“範小姐,這幾天被我兒子滋潤着,過的很高興嘛!”

範怡一驚,回過頭去。何碧華穿着一件深灰色羽絨服,帽子圍巾的全副武裝,圓滾滾的樣子,像是伫在雪地裏的不倒翁。範怡想笑,又見她眼睫上沾着一層霜,想必在這裏也是等了很久?淩志偉的‘敬而遠之’響在耳側。

“阿姨……”

“氣色這麽好,你得感謝我兒子吧?”鄙夷的眼神不斷升級。

範怡揣在兜裏的手緊握,要冷靜,冷靜。她一再的告誡自己。

所以當何碧華坐在她宿舍的椅子上,手捧着她倒好的熱水,上下左右地四處觀望,嘴裏還時不時發出不滿的“啧、啧”聲時,範怡也只當沒有聽見。

但是範怡的沉默,助長了何碧華的氣焰,女巫的魔性瞬間就滿血複活。“那天氣兇兇的将手镯還我,一副清高的樣子,怎麽轉過身又纏着我兒子不放?”

“我和淩志偉是真心相愛,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的。”範怡不斷的在做深呼吸。

“既然你愛他,那就希望他過的更好不是?”何碧華淩厲的眼光咄咄的看着範怡,“小孫舅舅是志偉的領導,官有多大你是知道的,他已經承諾,只要他們領了證,他可以讓志偉一直留在部隊工作……”

“淩志偉不會……”

“你只要不再纏着他,他就會前途一片光明。”何碧華覺得眼前這個比當年的那個性子烈多了,她必須軟硬兼施。“一個在部隊幹到離休的士官,以後的待遇要媲美團級幹部了。他就不用再回我們那個窮鄉僻壤,去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日子了!”

範怡輕咬一下唇。

何碧華初見成效了,她決定乘勝追擊。“範怡,你現在在北京工作,肯定也不想回去。要是志偉退役回鄉,你們隔山隔水的,久而久之也會沒有共同語言而分手。與其這樣,還不如你現在放手,你年輕漂亮找個本地男朋友也不是不可能的,這樣對大家都好,你說是不是?”

“你也相信你的兒子是優秀的。”範怡吞了吞口水。“那麽是金子到處都會發光的,離開部隊他未免就沒有別的去處,他可以在北京找工作,我也可以跟他回家鄉……”

“說的輕巧。”何碧華将手裏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旁邊的書桌上。“明明他的面前就是康莊大道,你卻讓他再找其他出路?”

半晌,範怡說:“我不會放棄他的,除非他淩志偉親口說,不要我。”

“你不要以為早早的把我兒子勾/引到你床上,你就以為板上訂釘了。告訴你,不可能!”何碧華喪失了耐心,二十三歲的大姑娘是沒有十八歲的好糊弄。

“請你說話注意措辭,我和淩志偉是兩情相悅,沒有誰勾/引誰!”範怡真想歇斯底裏的同何碧華大鬧,但是肚子的隐隐作痛讓她偃息旗鼓。

淩志偉辛苦築起的堤,抵不過何碧華這只蟻皇。

範怡坐在去天津的高鐵上,耳邊一直萦繞着何碧華走時的那句話。

你如果想毀了淩志偉的大好前程,讓他轉業回家種地,窩囊一輩子的話,你就盡管對他糾纏不休吧!

他們在一起共同工作打拼就沒有前途了嗎?以前沒有那個孫瘸子出現的時候,她就不毀他前程?以後如果還有更好的王癱子,李瞎子時,那她何碧華又該怎樣呢?

想了那麽多,最要緊的還是現在。如果真是因為自己而誤了淩志偉,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的。淩志偉只是一名普通的跟首長開車的小司機,如果違背了首長的母親欲納他為外孫女婿的好意後,會不會為難他,迫使他轉業回鄉?

想想那個雄心壯志願意在部隊多幹幾年的淩志偉,灰溜溜的回到老家,以黃土為伴,以山林為業,他會甘心嗎?即使他願意,她也不願意呀!

範怡在部隊的側門徘徊,她也不知道她的突然出現淩志偉問起時該怎樣作答。他說過要相信他,不管他媽媽的無理取鬧。可是從何碧華離開後,她就迫不及待的想見他。

她虛惶無力。肚子一陣陣的墜痛,她也強打精神。臨近中午了,淩志偉該吃午飯了吧?

部隊紀律嚴明,本該昨晚就歸隊的他為了照顧自己請了假。如果現在跟他打電話他勢必又會請假,不能這樣!工作上幫不了他,那就不要影響他,盡量不拖他的後腿。

就這樣看着他工作的地方,知道他們隔的很近,他們的心時刻都是相連的就很好了。

範怡圍着部隊繞了一大圈,走累了在附近找了一家咖啡館。

她臨窗而坐,點了一杯藍山和一份簡餐。這裏離部隊近,店裏有幾桌客人雖穿着便裝,但看他們的坐姿也不難看出他們就是軍人。

正是午休時分,他們閑閑的聊着,偶爾也會聽到他們說一些關于工作的詞語出來。店裏的暖氣開的很足,可是範怡卻背脊發冷,額間也些許地冒出細密的冷汗,小腹又是一陣疼痛,感覺有股熱流溢出,好朋友終于姍姍遲來啦?

範怡從衛生間出來,由于蹲的太久,腳發麻,她走的特別慢,轉角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她趕緊走到旁邊的牆角,背靠在一處綠植盆景旁,堪堪的遮住了她,她卻能聽到他們的交談。

“……所以不好意思,我不能答應同你交往。”這是淩志偉的聲音。

他對面的女子,沉默了一下。開口道:“你這麽愛她,那她愛你嗎?”

“那是肯定的。我有多愛她,她就有多愛我。”

從沒有當着自己說過愛字的淩志偉而今在外人面前卻是說的如此順口。淚水就這麽趕着趟兒的滾出來,範怡捂緊嘴巴。

“你轉業回家,當了農民,還敢保證她愛你嗎?她在北京也算白領了,大城市裏優秀的男子那麽多,你能保證她能始終如一的對你?”女子說話不疾不徐。

範怡想沖出去,說我能!他回家,她也回家,他們一輩子不分開。

“淩志偉你先別忙着那麽肯定地回答,說真愛能戰勝一切。在現實的社會面前,真愛什麽都不是……”

“孫小姐,不要被蛇咬過就認為所有的麻繩都具有了殺傷力吧?”

“呵…沒走過彎路就不知道路其實都是彎的。我只是想找個人嫁掉而已,也不是非你不可。”女子站了起來,“你還有兩個月時間考慮的,你好好想想吧,是選擇以特殊人才進軍校深造還是解甲歸田?你可以在心裏仔細掂量掂量的。”

範怡沒有聽到淩志偉的回答,只是見他招手讓服務員過來埋單。

範怡木然的靠在牆邊,淩志偉的不答話是在猶豫?還是根本不屑?

擡頭看見,過道上挂着一副抽象的壁畫,五顏六色的火焰,如面目猙獰的何碧華。她好像在說:“看吧,我兒子因為你,要誤了他似景前途了,他什麽都不是了,你就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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