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擁擠,地鐵裏飄滿了油膩混合着塵土還有韭菜餡餅的味道。楚楚萎靡不振的跟在沈上時身後,她心想,完了,肯定地鐵又沒坐了。沈上時見她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便走到她身邊問她:“酒勁還沒過?”

楚楚跟個癡呆兒童一樣點點了頭。

“把眼睛閉起來。”

“啊?”

“閉起來,聽我的。”

楚楚乖乖的把眼睛閉了起來,然後由沈上時牽着她的手走。上了地鐵以後,很快楚楚便坐在了車廂裏的座椅上,那時她心想,這就是平時多做善事的結果,多年積攢的人品今天終于爆發了。

這時,沈上時在她耳邊低聲道:“千萬別睜眼,這座兒是別人讓的。”

“……”

這麽損的招,只有沈上時這老妖孽能想出來。楚楚心道。

沈上時看在楚楚這麽可憐的份上,決定帶她吃點好的,于是兩個人去了家旁邊的shoppingmall裏海挫了一頓。回去的時候,楚楚站在傑克瓊斯專櫃前,遲遲不走,她滿臉憧憬的對沈上時道:“我要有男朋友,我肯定會帶他來這買衣服,那套新出的休閑西服要穿在他身上肯定特別帥!真的,我一直有這樣的夢想,我覺得能為心愛的男人買衣服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

“你覺得那套穿在我身上好看麽?”

楚楚用嫌棄的眼神打量着他:“您這個歲數已經不适合傑克瓊斯這麽新潮的品牌了,您可以去那邊的勁霸男裝試試,專為中老年人設計的品牌。”

一聽這話,沈上時不開心了,“嘿,我這個歲數怎麽了?我三十五有錯麽?我現在依舊風華正茂,走,陪為師去試衣服!”

不由分說地,沈上時便拉起楚楚大步往店裏走去。

鏡子裏,映出一個英挺瘦長的人影,沈上時一邊整理着外套一邊對坐在沙發上的楚楚道:“怎麽樣,比模特穿着還帥吧?”

楚楚百無聊賴的撐着下巴,鄙視的瞥了他一眼:“呵呵,你有把25塊錢的衣服穿出250氣質的本事。”不過說實話,楚楚很少在現實中看到有人會把西裝穿得這麽好看。楚楚看向一旁,店裏所有的女店員都圍了過來,跟看見了明星似的,暗自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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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這套衣服穿在你男朋友身上簡直太帥了!”一個花癡得最嚴重的女店員對楚楚道。

楚楚忙擺手道:“不不不,您想錯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話音未落,只見沈上時撲到楚楚身邊,像只小狗般可憐兮兮的哀求道:“老婆~就給我買了這件吧~”

……#¥%#%……¥&…

就在此時,楚楚的電話響了,上面顯示的是‘母上大人’楚楚對沈上時表示先接電話,一會再說。在她剛接電話的那一剎那,她聽到有個女孩對沈上時道:“你平常特別聽你妻子的話吧?”

“那是,我老婆可兇了。”

不知為何,楚楚有一絲莫名的竊喜。

但是,從電話裏傳來的媽媽的那焦急又帶着哭腔的話,卻讓她的心迅速一沉。

“楚楚,你快過來,你外公心髒病又犯了,現在在中日醫院!”

☆、外公

在楚楚的記憶裏,外公白色的短發每天都梳得很整齊,他總喜歡穿幹淨的,散發着香氣的白襯衫。外公年輕時又高又瘦,老了以後便縮水了,背微微馱着,手指被煙草熏得發黃,但看上去仍舊很精神。在外婆還沒有患上阿爾茲海摩之前,外公的生活很悠閑,他喜歡聽京戲,喜歡花,家裏的小花園種滿了花樹和各種花。小時候,楚楚一到寒暑假就會賴在外公家,幫他打理他的小花園。

那時楚楚小,經常不小心踩壞外公的花,她看着粘在泥土裏已經破碎不堪的花瓣,哭得很傷心。外公那麽愛它們,一定會責罵自己。但外公卻哄着她,對她說,在他心裏,楚楚比它們要重要得多。

外公對任何人都和藹可親,總是笑眯眯的。外公雖然已經七十多了,但他依舊童心未泯,和楚楚這一輩兒的孩子們玩得很好,并且從來不發火。唯獨有一次,楚楚這熊孩子貪玩,拿外公的火柴來點,被外公發現後一頓責罵。那是楚楚唯一一次見到外公生氣。後來外公向她道歉的時候說,楚楚是外公的寶貝,如果失去她,外公這輩子都不會再開心起來了。那時,楚楚分明的看見了外公渾濁的眼裏泛着淚光。

小時候,外公會躺在花園的搖椅上,春日的豔陽照在他的白發上泛出銀色的光澤,特別好看。楚楚坐在他的腿上,玩着外公襯衫上的紐扣,對他說:“如果外公能再年輕一點就好了,我就可以帶您去游樂場玩了。”

“讓你小叔帶你去也一樣嘛。”

“那不一樣啊,我想讓外公陪我去。”

“外公不能陪你一輩子的,等你長大了,也許我就不在了。”他笑得有些蒼涼的無奈。

“那您要去哪呢?”楚楚睜着秀美如鹿的大眼睛問道。

“去一個……非常美好的地方。”

“那我怎麽辦呢……”

“沒關系啊,外公不在了,還有小叔呢,他和我一樣疼你。”

直到長大後,楚楚才明白外公的意思,只是那時候,她特別不希望自己長大,因為她長大了,外公就離開了。

後來楚楚高考的那段時間,外婆患上了阿爾茲海摩綜合症,外婆便成為了外公生活唯一的中心。但楚楚那時候學業忙,很少能抽出空去看外公。高考結束後,楚楚順利的考上了師範大學。一個三伏天的夏夜,大家都來到楚楚的外公家大擺宴席,慶祝楚楚考上大學。但飯都做好了,外公還沒有回來,于是大家就等着外公。當楚楚媽媽剛想給外公打電話問他去哪了怎麽還不回來的時候,門鈴響了,是外公回來了。楚楚趕忙跑過去開門,她抱怨道:“大晚上的您跑哪去了,大家都等您呢。”

外公滿臉幸福的說道:“你不是愛喝汽水嗎,我就去給你買了啊,但是樓底下的小賣部都賣光了,我只好跑到商場裏去買。”

外公的汗水将他的白色襯衫染濕了,一絲不茍的白發淩亂的粘在他的臉龐上,他的臉上還是挂着和藹溫暖的笑容。那時楚楚發覺,外公老了很多。她看着他,眼淚忽然流了下來。

楚楚坐在沈上時的車裏,望向車窗外,回想起那些她似乎已經要遺忘的往事,默默的流着眼淚。不知是何時,北都下起了綿綿細雨,晶瑩的水珠從車窗的玻璃上一縷一縷的滑了下來,像是淚水。

楚楚的心中忐忑不安着,又充滿了愧疚,她後悔,當初應該多陪陪他,多孝順他的。為什麽她要每天忙着學習,忙着戀愛,忙着失戀忙着和渣男鬥來鬥去,卻遺忘了身邊最愛她的那個人呢?

楚楚尾随在沈上時身後大步的走着,她一直在乞求,乞求上天別那麽殘忍,不要這麽快的把外公帶走,哪怕再多幾分鐘,讓她能再看他一眼。

醫院中的白熾燈總是慘白的,大廳中有惡心潮濕的氣味,混亂,肮髒。挂着吊瓶的病人們的j□j聲,咳嗽聲,哀怨聲,随着楚楚的遠離而變得孱弱。病房前,走廊裏,楚楚突然站住了。沈上時也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她,問她怎麽了。

楚楚攥緊十指,在她開口的那一瞬間眼淚嘩的就流了下來。

“對不起,我不敢進去,我害怕。我真的怕,我怕我進去後看到的是……”她哽咽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她可以在梁音被欺負的時候跟比自己大很多的孩子們打架,她為了考上好大學可以拼了命一樣的學習,她可以不顧失去名額的危險去和孫雅莉叫板。

但是,只有當她面對自己內心,當有什麽能觸碰到她情感的時候,她就會變得一觸即碎。

沈上時走過去,微微冰涼的指尖抹着她臉上的淚水,然後扶住她的肩膀,微微俯□,用堅定的眼神安慰着她:“聽我說,一定不會有事的。”然後,他伸出手:“我拉着你進去,我在你身邊,你什麽都不用怕。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一直陪着你,好麽?勇敢一些。”

楚楚咬着唇瓣,使勁點了點頭。

當她終于鼓起勇氣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她看到親戚們都圍在外公的病床前。楚楚看不到外公是什麽樣子。親戚們轉過頭,道:“楚楚來了。”這句話像是說給外公聽的。她的雙腳像灌了鉛一樣,一步,一步的走過去。外公前面的幾個人散了開,楚楚終于可以再次看見外公的臉龐了。他閉着眼睛,像是在睡覺。

就在她一直努力抑制住的眼淚要崩潰的時候,眼前的人突然睜開了雙眼,并咧着嘴,沖楚楚擺出‘耶’的手勢道:“楚楚你來啦~”

瞬間,楚楚完全愣住了。

等等,什麽情況?這是什麽意思?這個笑容和這個勝利的手勢代表什麽——是說,他沒事麽?!

“醫生說爸爸只是……晚上吃多了才胸悶,當時你應該先給爸爸吃點藥看看,觀察一會,幹嘛一上來就叫救護車啊,還在電話裏說得那麽嚴重,你這人真大驚小怪,把我們弄的得人仰馬翻的。”二姨在數落着大姨。

大姨一臉尴尬,“我……我這不是也害怕嗎,你也直到爸爸心髒一直不好。”

一旁,楚楚的媽媽滿是歉意的對楚楚道:“寶……寶貝不好意思……啊,我也是到了以後才知道的。”此時,沈上時也明顯松了一口氣。

剛緩過神來的楚楚,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對外公大吼道:“您大晚上的吃那麽多幹嘛啊!你知不知道我接到電話的時候都要擔心死了!我覺得我都要心髒病突發死掉了。”

衆人被楚楚的喊聲驚得愣住了。

楚楚的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她帶着哭腔趴在外公的胸膛上。“外公……我剛才真的好害怕……您真的吓死我了……”

外公慈祥的笑着,輕輕拍着楚楚的頭,笑道:“傻孩子,別哭啦,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外公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死,我還得親眼看着你嫁人吶~”

沈上時給楚楚遞了張紙巾,拍了拍她嫌棄的說道:“行了行了,別哭了,鼻涕都流被子上了。”

“要你管!我外公才不會嫌棄我的鼻涕!”楚楚淚眼婆娑的瞪了沈上時一眼,然後接過紙巾。

不管怎麽說,幸虧是虛驚一場,楚楚一直緊繃的心也松了下來。她看了看病房裏的親戚們,卻仍舊不見舅舅的身影。

就在此時,一個人将病房門推開了。那人身材矮小,模樣像是沒長開的土豆,鷹鼻鹞眼,一臉橫肉,頭發很稀疏,年齡約莫五十多歲。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楚楚的舅舅。據可靠的小道消息,楚楚的舅舅并非外公的親生兒子,是外婆和她以前死去的丈夫所生的孩子,所以,這厮和楚楚姨媽們的長相是天差地別。雖然他不是外公親生的,但他一直都把他當自己親生兒子般對待,甚至都比對自己的孩子好。

但世事總是不遂人願,舅舅成家立業後非但不孝順外公,還不孝順自己的親媽,他一年中也就過年回次家,其餘的時間即不管梁音也不管自己的爹媽,甚至一個電話都沒給他們打過。

但即便如此,多年的父子情擺在那,外公還是把他當自己的兒子,而現在外公只要一提起舅舅,便會唉聲嘆氣。如今外公好不容易見到舅舅,心中卻五味雜陳。

沈上時平生最恨兩種人,第一種是不孝順的,第二種是不負責的。恰巧這兩種楚楚的舅舅都占了。所以沈上時是往死裏不待見他。

“爸怎麽樣,還好麽?”一身風塵仆仆氣息的舅舅急忙問向衆人。

“呦,大哥來了啊。”二姨一臉不屑的說道。

“老太太過生日都不見你影兒,你這會來幹嘛,等着分遺産?”二姨一見到大舅就跟吃了火藥似的。

“沒事,我沒事,虛驚一場。”外公笑呵呵的對舅舅道。

一見外公安然無恙,舅舅的臉色瞬間變得不好看了。旋即他便沖二姨父喊道:“哥們兒你沒事閑的吧,不弄清楚狀況就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

一聽這話,二姨便急了:“是你給他打的電話?你他媽有病啊!”

二姨父低着頭,不說話,二姨卻還在咄咄逼人。沈上時聽煩了,便沒好氣的道:“老爺子需要休息,你們要吵出去吵去。”

沈上時一說話,二姨便也不敢再廢話了,拽着二姨父就往病房外面走去。

舅舅挑眉點點頭,道:“沒事,幸好我留了一手。”說着,他從皮夾克裏掏出來一張折疊的紙張,又拿出一杆筆,遞給外公道:“爸,您這麽大歲數了,以後像這種突發狀況可保不齊有,萬一您沒留遺言就咽氣了,那些錢怎麽分?我們還不得打成一鍋粥?所以,為了以防萬一,您還是先把遺囑寫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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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舅舅

話音剛落,是一陣冗長的寂靜。但是這種寂靜卻讓楚楚膽戰心驚的,因為她可以看到空氣中緊繃的一條條仿佛劍刃般的弦,它們只要被人輕輕一撥弄,就會四散崩裂,甚至還會爆炸、燃燒。

而歸根結底,最終受到傷害的人只有一個人,那個人便是外公。楚楚看向外公,外公的神色以凝重為底,上面覆着一層厚厚的悲涼。

“你說什麽呢,你再說一句我聽聽?”大姨的聲音由于憤怒在劇烈的顫抖,一旁,大姨夫試圖讓她平靜下來,卻扔是徒勞。旋即,大姨提高了嗓音,面紅耳赤的對大舅怒罵道:“梁悅清你丫不是人!你自己說說你這話是人說的麽?盼着你爸死?天底下就除了你之外就沒有這麽不孝順的兒子!你總有一天會有報應的!”

“少他媽給我廢話,我沒跟你說,我再跟我爸說。”

“你還把他當爸爸嗎!你別忘了,你他媽根本不姓梁!我爸收養你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你關心過他嗎?你照顧過他嗎?你一年中回來幾趟?”

“我他媽壓根就沒想要他錢,我要我媽那份,我可是我媽親生的吧?”

“你還直到她是你親媽?你對她好過嗎?自從老太太得了老年癡呆以後,你回來看過她幾回?老太太的記性時好時壞,可她總是念叨你!你呢?只顧着在外面玩女人,梁音不管,爸媽也不管,如今你還想還想拿錢?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

楚楚的十指緊攥着,顫抖着,她想去說點什麽來化解這場災難,可是她是小輩,沒人會聽她的。不過她想,抛開中華民族美德,百善孝為先來說,舅舅确實不聰明,以北都的話來講,就是傻精。意味,舅舅總覺得自己做的事情很聰明,但旁觀者都會覺得他傻。沒有那個腦子還非要算計這算計那。如果他對外公好,對這個家好,那麽其他人會像今天這樣對他劍弩拔張?

大姨推開攔着她的大姨夫,噙着淚道:“你唯一的女兒,梁音,是老爺子老太太看大的,你從來沒管過她,那時候媽身體不好,照顧她不容易,你為了梁音也該報答爸媽吧?”

“這事兒用不着你管。”舅舅有些心虛了。

“我告訴你,梁音就是你的報應,你還別不信,我把話放這兒,她以前好好的一個姑娘,現在整容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還他媽嫁一窮鬼,你就等着贖罪吧!”

“再說我抽你信不信?”舅舅急了,他瞪大了雙眼狠狠的瞪着大姨。

大姨毫不懼怕的往他面前沖,“你抽啊!你來啊!我看你敢動我一個試試!”

“哥你不能這樣。”

一個微弱的,顫抖的聲音從角落裏冒了出來,聲音不大,卻蓋過了大姨吵嚷的喊聲。楚楚轉頭看向媽媽,她低着頭,好像在落淚。

媽媽緩緩擡起頭,含着淚的雙眼亮得驚人。

“月歆,哥小時候最疼你,這節骨眼你就別給我添亂了,你要把我逼急了我真就不管不顧了。”

“我知道!但是今天這事我不能不說!”媽媽頓了頓,目光直直的看向舅舅。“這個家這麽多年了,每個人什麽樣子我都清楚,一個個明争暗鬥,心裏想的什麽我也知道!但是我為什麽不去争不去搶,也不和你們鬥,你知道為什麽嗎?”

舅舅凝視着她,沒有說話。

媽媽的嘴唇不停的抖動着,淚水在她張口的那一剎那瞬間崩潰,奪眶而出,她的聲音由強弩的平緩忽然變成了嘶喊,“爸媽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兒女之間的争鬥,他們想看到咱們幾個還能像小時候一樣!而我,只想讓他們開心!只要他們幸福的安度晚年,我做什麽付出多少,最後能得到什麽,根本不重要!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楚楚剛要上去安慰媽媽,媽媽便沖到舅舅前面,拽着他的脖領子使勁搖晃。“難道你就不能讓爸爸開開心心的多活幾年嗎?非要氣他嗎!非要把這個家弄得雞犬不寧嗎!”

這時,二姨訓完二姨父,悄悄推門走了進來,她看到楚楚媽和舅舅對峙的這一幕,和并聽到她所說的話時,有點愣。她想不到一直都很和善,甚至有些傻裏傻氣的妹妹,會說出這些話,會有這麽深的心思。

舅舅不敢看媽媽,只是甩開了她,冷聲道:“他不是我爸,是你爸,活不活跟我沒關系!”

電光火石間,楚楚的媽媽掄圓了手臂‘啪’的一聲給了舅舅一巴掌。楚楚雙手掩着嘴巴,倒吸一口冷氣。在突如其來的那個響亮的巴掌聲中,病房裏突然萬籁俱寂,這種沉重而驚愕的寂靜将媽媽啜泣的聲音也覆蓋住了。

“你還有沒有良心!有沒有良心!媽媽嫁過來的時候你才三歲,媽說那時候家裏窮得揭不開鍋,她身體不好,又要在家照顧你,全都是爸爸一個人出去打好幾份工來賺錢才能把你和媽養活!在我的記憶裏,新年的時候只有你有新衣服穿,家裏唯一的肉也是只給你吃!你生病是他帶你去醫院,你在外面受欺負是他幫你去打回來!跟你親爸有什麽區別!你就不能念念舊情麽?”

舅舅說話的語氣也充滿了戰争的硝煙味。“我只記得我長大後他看我不順眼,把我送去鄉下插隊,他那個人你也很清楚,他要想治誰跟玩兒似的!你知道我在鄉下受了多少苦嗎?還有一次清明,我跟媽都說好了清明的時候要回老家看我親爸,那時候你還小,得肺炎,你爸就非不讓媽走!當時我在火車站一直等到半夜,我竟然想不到,媽真的沒有來。”舅舅哭笑不得的笑了一下。

楚楚的媽媽搖了搖頭,道:“不是爸故意不讓媽去的,不可能,爸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他現在就在這,你自己去問問他。”

“我不問!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還有什麽可說的?我今天是來要我媽那份錢的!。”

“你非這麽做不可麽?”媽媽的語氣忽然淡定了下來。

“對。”

媽媽點了點頭,道:“好,既然這樣,我把話撂這,第一,你拿不走一分錢,第二,你以後再也別想見到爸媽,只要我活着,就不會讓你胡作非為!”

舅舅不屑的冷哼道:“你能把我怎麽着?你能把我怎麽着?我連媽都可以不認,你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我一樣不放在眼裏!不管小時候咱倆感情有多深,從今天開始,我就沒你這個妹妹!”

“她是不能把你怎麽樣。”一個慵懶而事不關己的聲音橫插了進來。“古話兒說的好啊,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情有知且亦有義,所以,三姐是人,而你。”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冰冷而鋒利。“是畜生。”

這時,所有人都看向了倚靠在牆邊,臉上挂着輕松笑容的沈上時。

“你他媽說誰是畜生?”舅舅将矛頭一轉,對準了沈上時。

“還用我指名道姓的說,梁悅清是畜生?”

“我j□j媽你算哪根蔥敢說我!”話音未落,舅舅擡手就要抽沈上時的臉。

還未等他出手,沈上時背着手擡腿反踢向舅舅的臉,這一腳,可比用手抽得疼。舅舅被他踢得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臉,嗆咳了幾下,竟然吐出了一顆牙!

楚楚心道,沈老師您下手,啊不,下腳怎麽那麽黑!

“你敢踢我?!”

“你再他媽跟我這廢話我還抽你你信不信?”

一看沈上時要火兒,楚楚急忙攔着他。他再給舅舅一下子,估計就得直接送搶救室了。

舅舅連滾帶爬的站了起來,對沈上時怒吼道:“這家誰說我都輪不到你說!你個外人瞎他媽攙和什麽!我告訴你,你休想從我家拿走一分錢!”他這麽吼着,卻不敢再上前。他知道沈上時是軍人出身,論歲數,論身手,他都不是沈上時的對手,而且,他還稍稍有點懼怕他、

面對氣急敗壞的舅舅,沈上時仍舊面帶微笑,“我是梁華尚的兒子,我老爸的事兒,我就該管!”後面那句話,聲音不大,震懾力卻極強。

“再說,無能的人才只會盯着父母的錢,父母辛苦一輩子賺的錢是用來給他們自己享福的,憑什麽給你這窩囊廢!而且,我有手有腳,我自己會去賺,用不着算計我爹媽!我告訴你,我三姐顧念舊情是不能把你怎麽樣,但是我跟你可沒什麽感情,你再在老爺子這胡來,我連讓你死都不知道自己怎麽死的你信不信?!”說罷,沈上時指向門口。“現在,你給爺滾!”

舅舅狼狽的捂着臉,點點頭,道:“好,小子,你丫有種,我今天不跟你計較,但是這事兒不會完,你今天這巴掌早晚我都會讓你還!不信咱們走着瞧!”而後,舅舅轉過身,對衆人道:“還有你們!都他媽給老子等着!”說罷,他便摔門而去。

沈上時看着門低聲罵道:“什麽東西。”

其實就在剛才,楚楚也氣得想上去說兩句,但是她是小輩,顯得她太沒教養,她都要憋出內傷了,還好有沈上時替她出了這口惡氣,否則她得憋屈好久。

于是,楚楚趕忙給他順氣道:“是是是,您消消火,別氣壞您身子~~那一腳可真夠狠得,您怎麽樣,腿沒事吧?”

沈上時淡定道:“沒事,就是腰又扭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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