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虛塵率先沖破終點，宋旭從馬背上一躍，撲倒虛塵：“好你個和尚，居然搶跑！”
虛塵滾到草地上，笑着扒開宋旭撸他的頭：“施主，貧僧沒頭發，別揪了。”
“嘿嘿！”彭銅生一屁股坐下來，壓住虛塵和宋旭，“倆小子，看我不把你們打趴下。”
三個人滾作一團，虛塵作為墊底的那個，被彭銅生和宋旭壓着打。縫隙裏虛塵看見葉迎秋捧腹大笑，猛地掀開宋旭和彭銅生，一下子撲倒葉迎秋：“笑，你還笑，頭皮都快被他們撸平了。”
“哎，這你可不能怨我，誰叫你搶跑。”葉迎秋把虛塵推倒，坐在他腰上。
宋旭壓過來：“禿驢！你還我一萬兩銀子！”葉迎秋看情勢不妙，往旁邊一躲，避了這泰山壓頂之力，虛塵防不勝防，一口悶氣壓在心上，渾濁地咳嗽起來，“迎秋你怎麽能棄我于不顧啊！”
葉迎秋彈彈衣袍：“讓你也試試被突然壓住的感覺。”
彭銅生唯恐天下不亂，在宋旭屁股上踢了一腳：“感情你小子還真想不還那一萬兩銀子。”
山腳旁邊有一灘小池塘，水不深但是寬，宋旭被彭銅生一腳揣上屁股，身體一歪，看見小池塘又看見葉迎秋白淨的衣袍，想起來小時候娘親總是罵他髒，沒有表哥幹淨，鬼點子随着兩顆轉動的眼珠扒到葉迎秋身上。
宋旭跳起來：“把表哥摔進池塘啊啊啊啊！”
彭銅生積極響應：“好弟弟，我來助你！”
葉迎秋被兩個人架着：“哎，你們！宋旭，小心我告你娘！”
“去告去告！反正我娘跑不過我了！”眼看着就要摔進池塘裏了，宋旭開心得不得了。
“好弟弟，就沖你這句話，一萬兩銀子不要你還了！”彭銅生也開心得不得了，江湖上沒少拿他們兩個比較，一提到葉迎秋就豎起大拇指，一提到他就搖頭，“今天我終于要‘大仇得報’，出一口惡氣了！”
虛塵還以為他們兩個開玩笑，誰知道離池塘越來越近，葉迎秋眼看着就要被扔下去了，虛塵一把摟住葉迎秋的腰，把人帶到了馬旁，白馬搖着尾巴親近突然飛過來的葉迎秋。
虛塵放開葉迎秋：“莫要玩鬧了，還是趕緊找到宋伯父和宋伯母，幫他們買米吧。”
Advertisement
宋旭一想起家裏的“債”，瞬間沒了玩鬧的心，有氣無力地翻身上馬：“唉…走吧。”
彭銅生上馬：“放心，我彭某人說到做到，宋旭，我那一萬兩銀子你真的不用還了。”
宋旭立刻挺直腰杆看着彭銅生：“真的？！”
“真的。”彭銅生打開扇子輕扇，“一萬兩，小數目，小爺我有的是錢！”
“謝謝彭大哥！”宋旭比葉迎秋小幾個月，叫大哥輩分上立得住。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叫他大哥，彭銅生樂得頭發都飄得更柔了。
宋旭騎馬上前，到葉迎秋身邊：“表哥，你看彭銅生都說不用還了，咱們還是表兄弟呢，是不是…”
葉迎秋看着天邊的雲：“還是要還的，畢竟我窮。”
唉…初入江湖的宋旭感到一陣失望，江湖果然是有賬單的，誰說江湖只有潇灑快意？
到了街上，宋旭帶着他們找到了葉敏賢和宋和石，他們在洛陽租了一個院子，又是外鄉人，很好打聽。
遠遠地就看見他們在安排貨物，宋旭翻身下馬跑過去：“爹，娘，我買馬回來了！”
葉敏賢用帕子擦宋旭額頭上的汗：“回來就好，休息一會兒下午和我們買糧。”
宋和石用力一拍宋旭的膀子：“臭小子，怎麽去這麽久？”
宋旭兩只黑眼珠閃得發亮：“爹，娘，你猜我遇到誰了？”
葉迎秋翻身下馬，正要向葉敏賢行禮，被葉敏賢阻止了，葉敏賢滿眼母愛地看着宋旭：“遇着誰了？”
“表哥！還有彭大哥，還有…”他還不知道虛塵叫什麽…
宋和石一拍宋旭的頭：“早看見了。”
宋旭抱頭，摸摸被打疼的地方：“爹你輕點兒，打傻了誰給你送終？”
宋和石被這傻小子氣到了，越過他去拍葉迎秋的肩膀：“好小子，幾年不見混出點名堂來了，一路上我可沒少聽說葉一劍的光輝事跡。”
終歸是少年，被長輩誇獎還是有點兒害臊，葉迎秋不好意思一笑：“都是江湖上給的虛名，舅舅別當真。”
“嗯，不驕不躁，和你爹一樣，都是好樣的。”宋和石看虛塵，“這是？”
葉迎秋側身為宋和石介紹：“這是嵩山少林寺的師父，名叫虛塵，師從無渡大師。”
虛塵雙手合十行禮：“施主好。”
宋和石一聽師從無渡，對寂寂無名的虛塵看重了幾分：“小師父好，沒有趕上這次群雄聚會，不知無渡大師近來如何？”
“施主不必挂懷，家師一切都好。”
彭銅生估摸着兩人寒暄差不多了，上前一步站到葉迎秋左側作揖：“宋伯父好。”
宋家在長安，四大家族也在長安，免不了要碰面，宋和石也見過彭銅生幾回：“幾年不見，彭家小子長得也是英俊潇灑，玉樹臨風啊，彭兄最近怎麽樣了？”
彭銅生彬彬有禮：“家父一切都好，前陣子還想着勞煩伯父送幾匹布料去越州呢。”
彭家的生意是四大家族之中做得最好的，也是四大家族之中最有錢的，宋和石幫彭家押了好幾次镖了：“有事兒盡管說，伯父能幫就幫。”
“多謝伯父。”
洛陽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賣米的就那麽幾家，一開始聽說有人要買大米，都端着價錢不肯讓利，彭銅生怕葉迎秋他們不懂談生意，被對方壓高了價錢，一直在強調要記得壓價，最後在宋和石和彭銅生的努力之下，以一升十七文錢的價格談了下來。
比預計的二十四文少了七文，共買一百一十七萬升米，節約了不小的本錢。
宋和石盯着镖局的人搬米：“多虧了賢侄，不然那幫商賈肯定要擡到二十文錢一升。”
“沒有沒有。”彭銅生這一路上一直跟着宋和石，學到了不少東西，“伯父謬贊了。”
“你和你爹還挺像的，都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彭銅生和他爹感情沒有宋旭和宋和石那麽深，聽着也只是笑笑。
宋和石幫一個下屬搬米到車上：“聽旭兒說你們要去巴蜀，掀了千面派的老巢？”
“這…”彭銅生只當是說着玩的，宋旭這厮怎麽和他爹說了？“還沒有确定，看看虛塵和葉兄怎麽想。”
“嗯，年輕人多出去歷練是對的，我們老了，江湖需要更多的新鮮血液，這次旭兒跟着你們，要勞煩你們照顧了。”
“哪裏哪裏，宋旭武功也是近得伯父深傳。”
踏進院門，遠遠看見宋旭追着葉迎秋上跳下竄，宋和石停住了腳步，沒想到這兩兄弟長大了還如小時候一般追來追去，感情絲毫不減：“我這兒子啊，被我和他娘保護得太好了，不知道江湖險惡，一心想着要壯大宋家，成為和四大門派齊名的第五大門派，還想着要名震江湖，做一代大俠呢，可惜武功沒有迎秋好，腦子沒有你好使。”
彭銅生站在宋和石右側後方半步的位置：“宋旭武功在年輕一代中也算翹楚，有理想有志氣，伯父不用太過擔心。”
“迎秋的輕功越來越好了。”葉迎秋輕功飄來飄去，看不清他的影子，宋和石忍不住誇獎道，又看着追上葉迎秋，一套金剛拳打得孔武有力，虎虎生威，心中一奇，“這小師父武功也不弱，能追上迎秋，實力也在五五之分，單論力氣，恐怕迎秋不敵他。”
彭銅生看虛塵因為拳風撩起的袖口：“恐怕連外公都比不過他。”這是客套話。
彭銅生的外公是四大家族之一——樂家的家主樂懷忠，酷愛打鐵，一身肌肉結虬如山，虛塵雖然肌肉沒有那麽誇張，乍一看去身形如竹，自有一股清心寡欲之風，但蘊含着不容小觑的力量，兩個人對上，不知道誰輸誰贏。
宋旭追着葉迎秋，看到站在院門的宋和石和彭銅生：“爹，彭兄。”
宋和石大步流星走進去：“你們何時啓程去巴蜀，掀了千面派的老巢？”
“爹！說好不說出來的，你怎麽就說了？”
葉迎秋和虛塵停下過招：
“舅舅。”
“宋施主。”
葉敏賢在廳堂上了茶：“快來休息休息，打了一上午了。”
幾人圍坐在紅漆木圓桌旁，葉迎秋道：“明天就啓程吧，早點端了早點為民除害。”
宋旭附和：“對！”
宋和石看着自己的兒子，心中默默嘆了口氣，他這個兒子到底是傻還是熱血？聽到為民除害就坐不住了。
宋和石喝一口茶，放下茶杯：“你們知道千面派具體在哪兒嗎？”
彭銅生扇着鐵扇：“慢慢走慢慢游總能找到的。”
宋和石看向最穩重的虛塵：“小師父，這一路上就要拜托你照顧了。”
宋旭一臉熱情澎湃，彭銅生一臉好像端門派就是去游玩一下的樣子，葉迎秋随意地喝着酒，虛塵突然間感覺到任重而道遠的艱巨，真誠地看着宋和石：“施主放心。”
葉敏賢給宋和石續茶，一縷烏絲從發間跳出，垂在耳邊：“那今晚就要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趕路。”
晚上葉敏賢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葉迎秋一不小心吃撐了，爬到屋頂看月亮消食，沒想到虛塵已經在了。
“虛塵，還不睡？”
虛塵坐在瓦片上，望着一片又一片穿過月亮的雲：“吃多了，睡不着。”葉敏賢專門給他做了素雞、青菜和茄子，菜全吃完了，還添了兩碗米飯。
葉迎秋坐在虛塵身邊，仰頭看月：“也不知道假和尚去哪兒了，明天我們去巴蜀，他如果找不到我們會自己回少林寺嗎？”
虛塵看着遠方的燈火：“放心，假和尚野慣了，經常到處亂跑，實在化不到緣他就會回少林寺。”
雙手墊在腦後，仰面靠在瓦片上，葉迎秋閉着眼睛聽風聲：“那就好，只可惜要不到前輩的酒了。”
“你呀。”虛塵側頭看着葉迎秋，月光下葉迎秋的臉更加細膩，英氣潇灑的眉眼之間自有一股怡然自得，“少飲酒，飲酒傷身。假和尚以前身體健壯，天天喝酒，都變成竹竿了。”
葉迎秋睜開眼，虛塵的側臉映着月光，眼角帶着笑意：“想不到無渡大師坐下的高徒居然也會在背後議論他人。”
“那是為了提醒你少喝酒。”
院中突然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間或夾着車輪滾動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趕往院中。一個身穿黑衣，體格健壯的男人正在搬運離後門最近的糧車。
葉迎秋與虛塵一前一後堵住偷糧賊，葉迎秋道：“閣下真是有閑情逸致，大晚上不睡覺到他人院中搬東西。”
偷糧賊看一眼葉迎秋，又看一眼虛塵，衡量之下好像葉迎秋更弱，握起拳頭朝葉迎秋的臉打過去，沒想到葉迎秋微微一個側身，一腳就把他踢倒在地。
偷糧賊捂着肚子爬起來，低吼着雙拳打向虛塵，被虛塵一個擒拿控制住身體，虛塵毫不留情，一腳踢向偷糧賊的膝窩，偷糧賊悶哼一聲跪在地上：“兩位好漢，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放過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偷東西了。”
葉迎秋覺得此人有些熟悉，蹲下身來看着偷糧賊的眼睛：“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偷糧賊看見葉迎秋的瞬間，瞳孔突然放大，往左邊看了一眼：“沒，沒見過，小的這是第一次見到公子。”
葉迎秋确定了，他确實遇見過此人，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了。
葉迎秋起身，虛塵看着他：“迎秋，送官府？”
“嗯，送吧。”
偷糧賊一聽要把自己送官府，用力掙紮起來，可惜比力氣他不是虛塵的動手，被虛塵押着，半寸都未曾從地上起來，虛塵手上用力，偷糧賊立刻嚎叫起來：“兩位好漢饒命啊！”
這聲嚎叫吵醒了不少人，宋和石、宋旭和彭銅生披着外衫就出來了，宋和石問：“怎麽回事？”
“舅舅，我們發現一個偷糧賊，正打算把他送往官府。”
“哼，有什麽可送的！”宋和石拔劍，“一劍殺了要了他的狗命！”
虛塵押着偷糧賊後退幾步：“施主手下留情。”
偷糧賊害怕得渾身發抖，話都說不出來，剛才…剛才劍擦着他的脖頸掃過，如果不是這個小和尚，他已經，已經死了！
彭銅生看着偷糧賊的脖頸，眼尾一跳，鐵扇制止了宋和石的第二劍：“慢，宋伯父，我發現些蹊跷之處。”
宋和石收劍：“哪裏有蹊跷？”
彭銅生蹲下，摸着偷糧賊的頸子，摸到一處與皮膚有點分離的地方，輕輕一揭，竟然撕下一張□□！
宋旭驚呼：“這不是在馬市偷東西的那個賊嗎，為什麽在這裏！？”
彭銅生也奇怪，不是把他交給馬市的司市官了嗎，怎麽出現在這裏？
盜賊終于從差點被殺的恐懼之中回神，擠出嗓子道：“小…小的，饒了小的吧！”
葉迎秋問他：“你是千面派的人？”
“我…我，不是！”
虛塵用力扭住盜賊的手臂：“說實話！”
盜賊一聲哀嚎，他的手差點被扭斷了！“是，我是！”
彭銅生扔掉手上髒兮兮的人/皮面具，甩了甩手：“此人在千面派的地位肯定不低，這麽高明的易容術，葉兄離他那麽近都沒發現，要不是我想着這小子的脖子好歹被劍鋒擦過，居然沒有受傷，多留了個心眼檢查他的脖子，還倒讓他逃了。”
葉迎秋一笑：“這下帶我們去巴蜀找千面派總舵的人不就找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昨天實在是太累了，回家就睡着了……一更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