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天休息晚上趕路，終于到少林寺了。
葉迎秋帶着宋巧兒他們從山上繞過去，躲在少林寺後山一天然形成的半露天的洞窟中。
葉迎秋摘了些野果回來，将野果放在地上，對宋旭道：“我去找虛塵幫忙，你就留在這兒照顧好我娘和苗姑娘，天亮我就回來。”
來的路上葉迎秋發現他們的畫像被貼得到處都是，一行四人都被江湖武林通緝了。
宋旭點頭：“好，萬事小心。”
宋巧兒拉住葉迎秋：“如果虛塵不答應你就趕緊回來，千萬不要被發現。在這裏住住也挺好的。”
宋巧兒環顧四周，“以天為蓋地為廬，很符合江湖人的氣質。”
葉迎秋笑道：“娘你放心，虛塵一定會答應幫忙的，到時候我們就在這裏養傷，我再把爹救出來讓你們團聚。”
“他救不救無所謂，你一定不要有事，萬事要警惕。”
“知道了。”
下弦月垂在夜空上，葉迎秋從屋檐上一躍而過，留下一道虛影。
葉迎秋猜這個時候虛塵一定在他的破爛茅草屋中念經。
上次來的時候光明正大，這次來卻偷偷摸摸。
到了茅草屋，葉迎秋從地上撿起一顆石子，一躍跳到斜對着虛塵茅草屋窗戶的那根樹枝上。
和上次來時一模一樣的位置。
但和上次不同的是，虛塵沒有在念經，而是舉頭看着夜空，整個人顯得不安與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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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迎秋冷不丁地和虛塵對視，想要扔石頭敲打虛塵窗戶的手頓在空中。
葉迎秋一躍而下，站在窗前與虛塵對望，清然一笑：“好久不見。”
虛塵卻彎過腰，猛然摟住葉迎秋，把他塞進懷裏：“我一直在等你。”
葉迎秋雙手垂在身側，他愣住了…
他明白虛塵說的一直在等是什麽意思。葉家出事之後虛塵相信他會第一時間來找他求助，虛塵怕獨自找他反而走散，所以一直在少林寺等他。
半晌葉迎秋擡手抱住了虛塵的後背：“…我沒事，別擔心。”
葉迎秋感受着虛塵的力道，他想他知道虛塵在峨眉山沒說出口的答案了。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他不能答應虛塵。
葉家成為江湖的衆矢之的，就算找到了雲堯心書，用雲堯心書救回了葉正然，但十八年前他被人看見和官府一起行動，且不論真假，官府與江湖素來都是你死我亡的關系，只要有這一條，江湖就再也不會信任葉家。
葉家在江湖再無立足之地。
連姻親的宋家也受到了牽連。
誰和葉家扯上關系，誰就是江湖人人喊打喊殺的靶子。
葉迎秋推開虛塵：“我來找你是有一事相求。”
虛塵略微低頭看着葉迎秋道：“進來說吧。”
葉迎秋坐在桌前，擡頭看着屋檐道：“上次被踏秋吃掉的稻草已經補回來了。”
“嗯。”
葉迎秋看着搖曳的燭光道：“我爹和宋伯父、宋伯母被樂懷忠和馬夢成控制，生死未蔔，我和宋旭帶着我娘和苗小米來找你。”
葉迎秋看着虛塵的鼻尖，“你能不能讓他們暫時在這裏住下養傷，等救出我爹，我就接他們走。”
虛塵透過燭光看着葉迎秋：“我這裏不安全，少室山山頂有一放佛像的鐘乳洞，鮮少有人去，伯母和苗施主可暫避在那裏。”
“好，”葉迎秋起身道，“事不宜遲，現在就帶他們過去。”
“嗯。”
葉迎秋剛一開門，一掌遽然朝他打來，內力十分雄厚，然而此時已然來不及躲閃，葉迎秋只好接招，以掌対掌。
葉迎秋被強勁的內力打飛，真氣在五髒六腑流轉，橫沖直闖，一口鮮血噴出。
虛塵接住葉迎秋，封住葉迎秋的任督二脈，堵住真氣，再一掌打向葉迎秋後背，逼出亂竄的真氣，葉迎秋吐出一口濁血。
虛塵護着葉迎秋，看着門口。來人的身形顯現，虛塵驚道：“師父！”
無渡雙手合十，踏入門中道：“阿彌陀佛，虛塵，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虛塵道：“敢問師父，哪裏是苦海，哪裏是岸？”
無渡道：“你身後之人便是苦海，少林寺就是你的岸。”
話音一落，持棍武僧從無渡身後跑出，将葉迎秋和虛塵團團包圍。
葉迎秋看着無渡道：“敢問大師這是什麽意思？”
無渡道：“後山上的三位施主已被老衲派人連夜送回長安，還望葉施主放下屠刀，切莫起禍端。”
葉迎秋冷笑一聲：“哼，小子本以為大師超凡脫俗，沒想到終究也是俗中人，避不開種種紅塵。”
“阿彌陀佛。”無渡的雙眼依舊是半睜着，讓人看不透他的想法，“葉施主與官府中人糾結，宋施主更與魔教中人糾纏不清，江湖危機四伏，老衲不能坐視不管。”
“小子自小就聽江湖中人說少林寺萬事中立，但無渡大師此等行徑，與中立二字毫無幹系，甚至可以說是完全偏向了樂懷忠衆人。”
“方丈此等行徑也不怕少林寺千年美名毀于一旦！”
“阿彌陀佛，葉施主能說會道，老衲無法反駁。”無渡的眼睛有一瞬間的光芒閃過，“但是為了江湖的安寧，老衲今天必須把你交給樂施主！”
“師父！”虛塵直挺挺跪下，膝蓋砸入泥土之中，“回來少林時你曾問我是不是動了塵心，當時徒兒尚且迷茫，不知所措，今日徒兒可以回答你了。”
虛塵與無渡對視：
“是，我是動了塵心，我喜歡葉迎秋。”
虛塵望着無渡從未睜開的眼睛，“所以看在徒兒心意的份上，請師父放迎秋走。”
葉迎秋看着虛塵的側臉，如果可以，他希望虛塵永遠不要說這番話。
他不想害虛塵與師父決裂，被江湖追殺，颠沛流離。
無渡視線下垂，看着虛塵道：“你尚且年幼，不知情愛，又怎可知道葉施主就是你的岸，少林寺就是你的枷鎖。”
虛塵直視無渡：“師父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在寺中念經，又豈知情愛，怎可知情愛一事本就不受控制？”
無渡嘆道：“阿彌陀佛，各位師兄弟，連虛塵一起拿下。”
話音一落，少林武僧棍棒齊刷刷朝向葉迎秋和虛塵，整齊劃一的喊叫聲氣勢磅礴。
葉迎秋拔劍擋住擊上來的武棍，這些武棍明明都是普通的樹木做成的武器，到了這群武僧手裏，猶如石頭般堅固，一般刀劍根本砍不斷。
葉迎秋擋下撲面而來的一排武棍，無渡的那一掌打得他胸口悶痛，內力不濟，他被強大的力量壓着單膝跪在地上，快要堅持不住時虛塵一根武棍穿刺上挑，怒吼一聲，掀翻了壓着葉迎秋打的一群武僧。
葉迎秋喘氣站起，被虛塵一把摟住腰，朝屋檐縱身一躍。
武僧窮追不舍，虛塵将葉迎秋朝空中一甩：“走，去龍搏山莊找假和尚！”
葉迎秋借力踩在枝條上，輕輕一躍向更遠處飛去，發絲在空中飛揚。
他轉身看着虛塵一個人奮力搏鬥，擋住無渡和追來的武僧，他知道自己現在倒回去幫忙只能讓兩個人都被抓。
少林寺是虛塵的家，無渡不會對他做什麽，但如果他被抓了，就無人能救爹娘，也白費虛塵救他出去的一番苦心。
葉迎秋咬牙轉身，朝龍搏山莊方向而去。
虛塵看葉迎秋終于走了，停下招式不再還手，一根武棍帶風打向他的膝蓋，虛塵的膝蓋猛然彎曲跪在地上，立刻有無數根武棍落在他的後背，将他打趴在地動彈不得。
無渡道：“将虛塵關入戒律堂！”
戒律堂，少林寺懲治犯錯僧人的地方。
凡是犯錯的少林寺僧人都會被丢入戒律堂，依照寺規行刑，直到犯錯之人承認錯誤，再在戒律堂中禁閉三月，方可放出。
天亮之時少林寺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向嚴于律己，過着清苦生活的大師兄要在戒律堂當衆受罰，而且還是方丈親自掌罰。
但少林寺有早課，不可能出現圍觀現象，即使如此，戒律堂鞭打的聲音還是撞入了衆人的耳朵。
無渡高聲質問：“還手攻打長輩，錯與不錯！”
虛塵挺直身體直視前方，擲地有聲道：“錯。”
無渡：“打！”
竹子做成的戒棍破風揮下，毫不留情打向虛塵後背，虛塵咬緊牙關，一聲不吭，滿眼都是倔強。
無渡：“不尊師長，不聽師言，錯與不錯！”
虛塵：“錯。”
無渡：“打！”
又抗下一擊。
無渡再問：“不尊寺規，六根不淨，錯與不錯！”
虛塵：“錯。”
無渡：“打！”
行刑之人一棍更比一棍用力，虛塵悶哼一聲，腰背挺直。
無渡質問：“不守寺規，與葉正然之子葉迎秋滋生情愫，錯與不錯！”
虛塵：“我沒錯！”
無渡氣道：“錯與不錯！”
虛塵：“我沒錯！”
無渡氣得發抖，“打，給我打！”
一棍一棍落在身上，虛塵反而更加倔強，一聲不吭。
無渡再問：“錯還是不錯！”
虛塵：“我沒錯！”
無渡抓起桌上缽盂砸到虛塵腦門：“給我抄十遍《十善業道經》，抄不完不許吃飯，誰也不許給他療傷送飯！”
無渡最後一句話是說給那些鬼鬼祟祟偷看，虛塵帶長大的小弟子們聽的。
血從虛塵的額頭沿着鼻沿流下，缽盂落在地上發出嗡嗡旋轉之聲，虛塵倔着性子道：“謹遵師命，若是抄完可否允許弟子出寺。”
無渡甩袖而去：“再加禁閉三個月！”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把這幾章的邏輯勉強弄通了，太不容易了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