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同寝巧合
柳明若端正地坐在餐桌前面,若有所思。
他一反常态的表現引來寧胤的注目:“柳明若,你怎麽了?”
綠芙站在柳明若身後痛心疾首:瞧!這還連名帶姓地稱呼,語氣又這麽生硬,怎麽拉近關系啊?受不了柳柳,小若若這種稱呼,至少也得把姓去掉啊!
柳明若幽幽道:“沒什麽。寧王,你真的不考慮我昨晚說的話嗎?”
綠芙對柳明若體現在稱呼上的不開竅一樣很失望。不過……什麽叫昨晚說的話?他們之間居然有什麽秘密約定?她看似無意地替柳明若布菜,實則豎起了耳朵。
“什麽?”柳明若昨晚啰嗦不止,他其實沒怎麽聽進去。後來柳明若頭疼被他按住睡下後,倒是消停了不少。
柳明若道:“就是關于綠芙的那件事。咳咳,綠芙年齡大了,應該許配人家了……”
認真偷聽的綠芙:“!!!”不要這麽急着過河拆橋啊喂!
她唯一能慶幸的就是寧胤對這種事情向來不怎麽關心。沒想到寧胤出乎意料地給了反應:“嗯。你有人選?”
柳明若道:“我看天橋下面算命的那個天師挺不錯的,法力高強,技藝精通,雖然有扮成老頭的奇怪嗜好,但只要晚上卸了妝就好了,這種小問題一下子就克服了。”
寧胤在綠芙驚恐的目光中微微颌首。
用完晚膳,柳明若被可憐巴巴的綠芙攔住了:“柳公子,奴婢跟着你這麽長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你怎麽忍心這樣對待奴婢!”
柳明若面無表情:“中午的紅棗山藥,下午的花生石榴,晚上的王八壯陽湯……”
“我改我改!”綠芙內牛滿面,垂死掙紮,“公子啊,這些東西就算現在您用不上,以後也是會有用的嘛!好了好了,你別瞪奴婢啊,奴婢我讓廚房把明日的膳食改掉就是了……”
她望着柳明若的背影,磨牙道:“人家一片苦心你不吃,哼,那我就拿給寧王殿下享用!讓他好好折騰你這個不聽話的小……咳咳。”
柳明若晚上打了好幾個噴嚏,忍不住道:“難道是哥哥和白荷在遙遠的渭城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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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胤推門進來,指揮着幾個家丁将頭頂的青花流雲帳撤下去,換成柳明若的水墨山水紗帳。他聞言淡淡道:“多想是病。”
柳明若乜了他一眼,道:“寧王怎麽知道我哥哥沒有想我?兄弟就算了,寧王難道沒有姐妹會時常挂念你?”
雖然年齡相差不大,但算起輩分來,寧胤當是寧修遠的叔叔。寧修遠這一輩的幾個王侯多少都與柳明若相熟,但是寧胤這一輪的他就不太熟悉了。
寧胤冷冷看了他一眼。
好像被鋒利的劍刃抵在脖子上的感覺,柳明若縮縮脖子,回瞪了一眼。
雖然是同塌而眠,但兩人既沒有像綠芙意|淫中那樣共枕同被,更沒有身體上的直接接觸。各睡一邊,倒也相安無事。
夜裏,柳明若不是被尿憋醒,而是被斷斷續續的女子啼哭聲吵醒的。
他睜開眼睛,一副毫無血色的女子面容近在咫尺,女子眼眶流血,披頭散發,看起來十分恐怖。柳明若當自己還沒睡醒,怒吼道:“吵什麽吵!要哭去衙門裏哭,別打擾我睡覺,不然信不信我掐死你!”
女子吓了一跳,一下子忘記了啼哭。
柳明若神志不清,也不管對方是個女子,一拳揮了過去:“半夜三更爬到我床上你想幹什麽?”
他原本是随意出拳,沒想到真的被他打中了什麽,觸感冰涼刺骨。景城正是夏季,冷不防手上一冰,柳明若頓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難道不是夢境?
他睜開眼睛,發現寧胤正半靠着床沿,盯着他這邊。再看自己拳頭所指之處,那個女子早就化為一道白煙隐去了面容。
“這……就是你夢靥的原因?”
寧胤抱胸,神色淡淡。
柳明若幾乎要哈哈大笑:“讓你殺伐過重,現在遭報應了吧?”
寧胤投來冷冷的一眼,這一眼含着七八分的殺氣!柳明若牢記前幾次教訓,頓時不出聲了。
他試着閉上眼睛無視周圍圍繞着的黑氣,可是這麽一鬧,他怎麽也睡不着。他再次睜開眼睛,發現寧胤漆黑眼珠中帶着一絲猩紅,神色凝重不似往常。忍不住開口道:“寧王,你到底有沒有姐妹?”
寧胤有些意外他會再次開口。他閉了閉眼,道:“有一個同母皇姐,她和親嫁給了百越族長。”
和親百越?百越之地大概三年前就被寧朝盡數吞并了。柳明若尚未接口,就聽他又說了一句話:“她已經死了。死于百越叛亂,被族長親手殺死的。”
柳明若讷讷:“對不起。”
寧胤瞥了他一眼,竟然帶着一絲安慰的語氣:“不知者無罪。逝者已矣,以後不要再提起來就是。”
柳明若不知鬼使什麽神差,對他說:“那你休息吧,我哥哥說我從小是個鬼見愁,任性妄為連鬼見了我都害怕,有我在,它們一定不敢近你身。”
寧胤挑了挑一邊眉:“這個是例外?”
柳明若順着他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到剛才那個女鬼又趴在半空,連忙辯解道:“不是例外是意外!我以後見她一次打她一次!”
女鬼一哆嗦,就化為白煙消失了。
寧胤道:“其實,你确實能驅散它們。昨夜我睡得很好。”
柳明若看着他躺下來,嘚瑟道:“我果然神通廣大。”
“……”
後半夜柳明若快睡着的時候,聽見寧胤的聲音:“剛才那個雖然賣相可怖,不過她是個生鬼,怨氣不重,不怎麽有威脅性。”
……
回答他的是柳明若平穩的呼吸聲。
挂滿白幔帳的長廊空空蕩蕩。
不遠處慢慢踱過來一個纖細的女子身影。經過這段時間夢境的如期而至,李碧灼現在已經能冷靜地在夢裏尋找線索。昨夜她終于能走出靈堂,她發現這裏分明是擴建後的景王府!聯系歌舒對她的稱呼“王妃”,她更加篤定這是發生在她嫁給寧修遠之後的事情。
“倘若對已經定下的親事心存疑慮,不如重新審視身邊的人。”
“倘若那份姻緣非比尋常,令小姐舉棋不定的話,如今也切莫再猶豫了……”
秦衡安仿若洞悉一切的話音在她耳邊響起。
對往昔的情意,對霎時間的動心,她的确心存疑慮,她的确舉棋不定!
從哪裏開始的呢?
豆蔻梢頭,陽春三月,她陌上踏青,第一眼見到那個少年郎就生出似曾相識之感。
李家與景王府世交,母親曾問她長大後要嫁給什麽樣的夫婿,她不知怎麽回答,但心中已經隐隐給出了答案。對日後生活的憧憬為自己勾勒藏在心底的輪廓,她想到的是寧修遠,很多人小時候的誓約會被時光否定,而她的卻日漸清晰。
她要嫁的人,就是寧修遠。
那天寧修遠帶兵出征,全景城傾城為之送行。她站在家族長輩身後,只能踮起腳尖遠遠望上一眼。
天高雲淡飛鳥淩空,寧修遠跨坐在高大的駿馬上,不知長輩同他說了些什麽,他突然擡頭向這個方向露出一個笑容。他是在對自己笑?李碧灼的心砰砰直跳,即使答案是否定的,她此刻眼裏也只能看見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她日日夜夜為寧修遠安然凱旋而祈禱。長輩們關心的或許是他是否立功,但她只希望他毫發無損,全須全尾地回來。
她還在夢裏。不知什麽時候,周身的氣氛陡然一變。雪白的輕紗變成豔烈如火的紅色,到處挂滿了燈籠。視線被紅頭布遮住,李碧灼已經能夠處變不驚,任由丫鬟執着她的手,引着她走向喜堂。這大概就是她與寧修遠的成親喜宴?
她渾渾噩噩地拜完了堂,突然十分慶幸自己的臉藏在厚厚的紅蓋和妝容下。拜堂禮成,按照景城風俗新婚夫婦應當去湖上泛舟一個完整的圈,寓意将來生活美滿。
李碧灼由寧修遠扶着上了畫舫,清風撩起她臉上的遮蓋,也令她的目光一下子與獨自站在石橋上眉目如畫的少年相遇。
不,不能算是相遇。
因為那道癡情熾熱的膠着視線,至始至終只停留在她的夫君身上!
欽慕、迷戀、悲戚、委屈……統統糅合在一起,流露出的感情太過強烈和複雜。她膽戰心驚。
一夢經年,她又看見寧修遠站在粉色的蠟燭前,執的是另一個少女的手。她環顧四周,終于在一個角落找到形容憔悴的柳明若。他一杯接一杯灌酒,甩開小丫鬟的手,頹然起身跑了出去。
再然後,夢的景象和第一次重合了。李碧灼終于将一切的一切聯結起來——
柳明若在寧修遠納妾當晚墜樓身亡!
寧修遠将喜堂改成靈堂,始終繞燃燒着的粉燭換成白燭,有如景城三月十裏桃花的裝點驀然成了蒼白的雪色。然而,他始終沒有露面。
歌舒剛剛被他擡進門,當晚就出現這樣的變故。李碧灼如第一晚那樣接住歌舒顫抖的身體,聽她顫聲說道:“王妃,歌舒只有您了……”
她看懂了所有夢境的含義。
一生與寧修遠有過情感瓜葛的只有三個人,都被他傷透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 綠芙:既然大家都是助攻體質,來交流交流吧!(摩拳擦掌)
秦衡安:……(掏出木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