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夜半交心

武文傑幹完活,回到宿舍已是後半夜。

他蹑手蹑腳地進了屋,只聽得滿屋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他往上鋪爬的時候,發覺下面的老七似乎醒着。

他爬上自己床,聽到下面老七輕輕問他:“怎麽幹到這麽晚?”

“真不好意思,吵你睡覺了。”武文傑道歉。

“沒有沒有,我是有點事,睡不着。”老七說着,還嘆了口氣。

“你現在春風得意的,還會有睡不着覺的事?真是少年不識愁滋味。快睡吧。”武文傑說完,便打算翻身睡去。

“你哪裏知道,我這是驢糞蛋子表面光,好多事情,其實誰難受誰知道……”老七話還沒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煩不煩啊?幾點啦?還不睡覺?”

看來是吵着室友了。

老七趕緊住了嘴。等那人呼吸均勻了,他輕輕湊到上鋪,低聲對武文傑說:“我有些事在心裏憋着難受,要不咱倆出去,在門口聊聊。”

早都過了該睡覺的點了,武文傑這時也并沒有多少困意。于是他一個打挺坐起來,翻身下床,跟老七出了門。

沒想到,迎臉就碰上了下夜班回來的勞模常。

“嘿!小哥倆是夜貓子啊,這麽晚了還不睡?”勞模常問。

“我們有點事要商量。常師傅,你可太辛苦了,總是這麽晚才回來。”老七應付了兩句。

勞模常點點頭,沒再說什麽,徑自回他的宿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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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濃重的秋涼,讓老七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兩人走到一個乒乓球臺邊,一前一後坐了上去。

木質的兵乓球臺倒不那麽涼,坐着還算舒服。

“看你風風光光的,有什麽愁事啊?”武文傑打了個哈欠,問道。

“別人看我現在有這有那的,好像啥都不缺。其實好多事情,真不像外人眼裏看到的那樣。”老七說完,輕輕嘆了口氣。

“你就說具體說什麽事吧,省得扯了半天,我也不知你究竟想說啥。”武文傑流露出不耐煩。

“你看,你好像跟沒事人似的。”老七哼了一聲。

“我可不就是沒事人嗎?你的事跟我有什麽相幹?”武文傑有點不高興了。

“怎麽沒關系?我的事,都跟你有關系。”老七擡眼看着武文傑。“咱倆啊,一直是這樣,既是朋友,又是冤家,剪不斷,理還亂。”

“大半夜的,你發什麽騷啊!有話就快點說,明天還得上班呢。”武文傑摸着球桌上的一片枯葉,用力擲在地上。

“最近我跟車車處得不是太好。”老七低下頭說。

武文傑嘴裏啧了一聲:“還要怎麽好?今晚上給我們送飯,你倆走了以後,這邊都說呢,好一對郎才女貌。”

“那都是表面,不說明問題。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一直擔心,車車選擇了我你會不會覺得別扭。我相信最初你對她也不是完全沒感覺,是吧?”

武文傑不自在地幹咳兩聲,示意老七接着往下說。

老七繼續說道:“我也不知你是怎麽想的,反正我确實非常喜歡車車。從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她。我也從沒跟你掩飾過我的想法。我一直是直截了當追她,費盡心思追她,而你呢,好像總是晃晃悠悠的,有一搭無一搭的。”

武文傑依然沒有吭聲,靜靜地聽老七說。

“既然你是這種态度,那我還客氣什麽。我追車車成功以後,也曾想過,你是不是會覺得很難受?但看你的反應還好,我就知道,至少從對車車的感覺來說,你遠遠比不了我。我因此心安理得了,而且我看你也挺坦然的。本來這就沒事了。

“但最近她突然開始找我的茬,弄得挺不爽的,而且越來越別扭,兩人的關系也越來越僵。我覺得挺苦惱,也問過她,我究竟應該怎麽做才好,你猜她怎麽說,她說你怎麽做也不行,因為你不叫武文傑。”

老七話音一落,武文傑就覺自己耳邊像響起了一個炸雷,轟的一聲。他當即愣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快吃完飯的時候,車輛跟他欲言又止的話,很可能也與此有關。

武文傑無話可說。他怎麽說呢?他本來什麽也沒做,本來什麽也不知道,是實實在在地躺着中槍。

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老七,你說的這些,我一無所知,也沒有任何想法。我是曾經有過想法,但那一篇早就翻過去了。對于你們倆的這件事,我的心裏只有祝福,再沒別的。”

老七看了武文傑一眼,試探地問:“這段時間,她沒有單獨找過你?”

“她單獨找我?單獨找我幹嘛?我每天三點一線,白天在她哥哥手下,晚上在你床鋪上面,中間再去食堂吃三頓飯。我一天24小時都是透明的,哪有什麽私密的時間和空間啊。”

大概是武文傑的聲音有些大了,老七忙壓低聲音:“我只是問問,又沒說別的,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啊,只是想跟你把情況說明白,做人的原則我懂,我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不管我心裏怎麽想的,絕不會去做我不該做的事,這一點請你放心。”武文傑的語氣很堅決。

“好啦好啦,因為我的心裏別扭,所以話說的可能不大中聽,老六你多擔待。”老七的聲音聽上去輕快點了。

武文傑點了點頭。

老七轉開話頭:“這事咱不說了,算我無聊。我在科裏,現在也面臨挺大的壓力。盡管成果不小,但在日常工作中,我通過各種渠道聽到他們對我的反應,比較集中的是說我現場感不強,說白了,就是在一線待的時間不夠長,缺乏一些必要的感覺。有人說想把我打回車間去,還聽說科裏想把你從車間抽調到我們科來。”

武文傑聽罷,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連說:“沒聽說,沒聽說,沒聽說。就算是有這一說,我也不會去。一是能力水平不夠,二是現在幹得好好的,根本不想動,三是我跟車間還有協議,這是必須要履行的。”

老七搖搖頭說:“能力、水平不是你自己說的,取決于人家怎麽看你。再說你那個協議,純粹就是車間主任拿來哄你玩的,廠裏來一紙調令,你說走就得走,誰也攔不住。”

武文傑不知,是不是工廠的一紙調令,真就能碾壓車間的協議,但他嘴上還是說,現在這樣挺好,自己沒什麽想法,在基層多磨幾年沒什麽不好。

老七也不知聽沒聽進去武文傑說的,依然紊紊叨叨地說:“我現在壓力很大。無論是開會發言,還是拿設計方案,總有人說我弄的東西跟實際有距離,不夠好使。這讓我很難受。要說設計的新穎獨特,我敢打保票自己一點也不差,但是一說到接地氣,我無論怎麽使勁,也很難做到位。”

武文傑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別多想了。我這麽跟你說吧,就是你們科要我去,我也堅決不會去的。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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