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跳樓的女人

我目睹粉裙女人墜樓的這個窗口,朝向一片樹林,女人墜落在花壇旁,四周除了幾輛車,什麽也沒有,更沒有行人,她孤零零地躺在血污之中,宛如一朵開得太過絢爛的大麗花。

我像木偶一樣在窗戶邊杵了很久,這期間沒有人路過,也沒有聽見任何驚呼聲。我幾乎可以肯定,除了我,沒第二個人注意到這件事。

雖然是個推理小說和懸疑電影的超級愛好者,但在現實中還是第一次看見非自然死亡的屍體。我有點手足無措,可眼睛卻還像是被勾住了一樣,死死盯着。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我才覺得有必要報警。于是在夏目松江的記憶幫助下,撥打了日本的報警電話。但馬上又覺得缺了點什麽,走到客廳被桌角絆了一下後,才想起還應該打電話叫救護車。

撂下手機,我深吸了幾口氣,披上外套,乘電梯來到公寓後門,拐到屍體所在的位置。我的方向感一直不好,但這次還蠻準的,可能e是那個開滿鵝黃色薔薇的花壇太好找了。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下樓,明明待在樓上等警察和醫護人員趕到就算盡到目擊者的義務了。可能是因為身處偵探主題漫畫産生了某種覺悟,我居然小心翼翼觀察起周圍的細節來了。

這個可憐的墜樓者估計是死了,她的臉被濃密而淩亂的長發松散地包裹着,透過發絲的縫隙,可以看見緊閉着的雙眼和塗了淺色唇膏的嘴唇。她看上去二十多歲,表情安靜,估計是自殺。

我用手掌拍了拍臉頰,讓自己冷靜下來,擡起頭,向樓上看去。

首先,她肯定住在我樓上,我馬上就找到了自己的窗戶(窗簾是罕見的孔雀綠色),然後繼續往上移動目光。在我上面大概有七八家亮着燈,排除位置很偏、如果跳下來也不大可能會劃過我窗口的外,只有三個看上去像是她家。

這三個窗口恰巧都位于我的正上方,分別在六樓、八樓和九樓。其中八樓的窗戶打開着,和她睡衣幾乎同色的窗簾在夜風中抖動。

其他兩個窗戶則是緊閉着的,窗簾也全部被拉上,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能判斷出哪個是她跳出的窗戶。

沒錯,就是八樓。

我剛剛下了結論,警車和救護車就一前一後地趕來了。下來一個中等身高、體型精瘦的年輕警察,嗯,是高木涉。

他很有禮貌地詢問了我的目擊經過,最後和我得出了同樣的推論,這讓我隐隐覺得不安。

這個人和毛利小五郎不是一直都用來排除正确答案的麽,若是這樣想的話,那個女人很可能不是自殺,而是他殺,比如被人推下去……

醫護人員遺憾地宣布,女人的頭摔破了,幾乎是在墜地的同時就已死亡。

這個消息讓我在為她感到傷感的同時,又有點小慶幸。因為我當時實在是太震驚了,反應了将近十分鐘才撥打救護電話,如果是因為我的遲鈍導致她死亡,我肯定會自責很久。

我們來到八樓,叫來管理員打開門,一進門,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就飄了出來,我見高木并沒有阻攔,就跟着進去了。

屋裏一切都很整潔,床頭櫃和牆壁上都有女人的照片,可以肯定确實是她的房間,而且她的衣物都在床邊的椅子上整齊疊好,而椅子後面,就是她跳下來的那扇窗戶。

長而窄的花崗岩窗臺下,赫然放着兩只拖鞋,無論怎麽看,都指向一個事實:

自殺。

“看來确實是自殺事件呢。”高木又仔細思索了一會兒,最後摸着下巴說。

“嗯……”我也受了他傳染,摸着下巴,“可是,為什麽要穿着睡衣自殺呢?”

高木想了想,指着床上淩亂的痕跡說:“她在床上輾轉發側,情緒很不穩定,然後突然起床從樓上跳了下去。可能她很早就想自殺了,今晚忽然被什麽事刺激了一下,便從樓上一躍而下。”

這麽說也不是沒有道理。我讀過一些紀實性的文學,确實有很多自殺都是激情行為,記得美國有個年輕人正蹲着馬桶,忽然聽到一首歌,便像被雷擊中一樣,褲子都沒提就從自己家窗口跳了下去。

高木又問了我一下時間的問題,我很準确地報出了目擊她從我窗口加速經過那一瞬間的準确時間:十點整。

他又問一些我看不出相關性的問題,我有些心不在焉地答着,目光卻在屋子裏來回掃動。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呢?

她的房間很幹淨,就是擱在地上的東西有點多,這也很好理解,年輕女孩都喜歡随手把東西一扔,好幾天後才統一整理,這也只能看出她沒有潔癖和強迫症。

我的目光落在她搭在椅背的衣服上,淺藍色的連衣長裙和乳白色的針織開衫,質地很細膩,一看就不是便宜貨。

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

我甩了甩腦袋,實在是想不出來。算了,不要以為死了個人就一定是命案,日本自殺率奇高,每天從自家窗口蹦下來的肯定數不勝數,我又何必兀自糾結呢。

我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回屋睡覺,以飽滿的精神開始明天的打工。

高木很體貼地把我送到樓下家門口,記下了我的門牌和手機號,繁文缛節了一番,中途接了一個電話——是佐藤警官,這是我從他瞬間漲紅的臉和磕磕巴巴的語氣中判斷出來的。

一切結束後,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以前聽過的鬼故事此刻全都被記了起來,按中國的傳統,這樓裏有人自殺,那她的房間就是兇宅,而我不僅目擊了她的死亡,還去這個兇宅逛了一圈,她的靈魂會不會就此纏上我……

拜托,這只是個偵探漫畫,可不是靈異漫畫啊。

結果我一晚上沒睡着,第二天,頂着兩只熊貓眼,換上一件灰藍色長裙,就急急煎煎地往波洛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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