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1)

“媽媽,我好像出現了幻覺,這是天使吧。我怎麽眼睛裏只有他了呢?”

“啊啊啊啊啊,他這是在用臉殺人。”

“之前是誰說謝殷沒實力的?他這勾人的本事難道不是實力嗎?”

一切都發生在五秒之內。這濃墨重彩的五秒讓全場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謝殷身上,即使鼓點變換,歌詞和站位都發生了變化,他們好像都只能看到謝殷。

謝殷輕輕一笑,走回隊伍,跟上節奏。

另一旁,粉底都遮不住錢至彬鬼一樣的臉色。

他擋到隊友走位,手忙腳亂地繞到左邊。結果剛站定就撞上了另一名隊友,這才發現自己是在右邊的對位,過去的時候差點撞到攝像。

他剛找到位置,全曲就結束了。所有人釘在原地擺出ending pose,攝像師會将所有人的臉部特寫拍下,正式播出時每人都會有至少三秒的鏡頭。

攝像師從沒見過比錢至彬更糟糕的表情管理,心裏剛一鄙夷就聽到臺下觀衆不由自主倒吸涼氣的聲音。時間一到,他立刻調轉鏡頭去拍謝殷。

那張臉出現在鏡頭中央時,整個畫面仿佛都明亮了起來。少年的表情完全變了,他将剛才的表情管理完全褪下,雙眼明亮有神。

劇烈舞蹈後他輕喘着氣,仿佛放松了一樣,擡眼對鏡頭簡單地笑了下。如果不是嘴角擦出的那一抹鮮紅在提醒觀衆他就是剛才勾魂奪魄的罪魁禍首的話,沒人能想到這個少年竟會有那麽撩人的一面。

有濃有淡,自然和豔麗相交。

“我的三觀跟着五官走了。”

“別別別,謝殷的人品真不行,還是得謹慎入股。”

“那些黑料是真的嗎?如果有這樣的臉和實力,早晚會出頭的吧,沒道理會作這些妖啊。”

節目播出前錢至彬的聲量很大,現在卻沒人再提起他,讨論的焦點全在謝殷身上。錢至彬應援會的幾個粉絲幾乎縮成一團,不想讓人注意到他們,以免惹出口角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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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終了,他們下場換另一組。

剛走下場,他就聽到周圍的工作人員贊不絕口的誇贊。特別是對着謝殷,所有人都豎起了大拇指。

謝殷不由自主地淺笑起來,突然他看到作為主持的官澶候場在樓梯旁。

謝殷撇嘴将視線轉移了。突然,一塊巨大的薄毯落到他頭上。

他慌忙将頭鑽出來,正好對上官澶的雙眼。

他在對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同于其他人的冷靜和壓抑,不知為何,心跳變慢了,瞳孔微微收縮。

和衆人一樣,他輕聲誇謝殷:“做的好。”

謝殷回神時,官澶已經被導演叫走了。

句末淡淡欣慰卻壓抑心痛的情緒在謝殷耳邊輕輕拂過,像一只撣子,掃過他錯漏一拍的心,激起一陣微妙的酥麻。

謝殷捏緊薄毯,在原地愣了一會兒,直到齊諾明喊他,他才回複:“幫我和選管說一下,我先去醫務室包紮再回觀戰室。”

剛才還無所畏懼的謝殷半眯眼睛,終于感受到肩頭撕裂的疼痛,小心翼翼的,再也不敢用力扯動傷處。

兩組表演都結束後觀衆開始投單場票。

其實這樣的規則并不能完全反應舞臺能力,因為來的觀衆大多有自己偏愛的練習生,網絡上的名聲也會影響觀衆的選擇。

大部分觀衆還認不清人,當沒有印象特別突出的,總會投給名字熟、印象好的。

兩組人進入結果區等待單場投票結果揭曉。結果從低到高,依次按人揭曉。

《命運》A、B兩組裏的人氣練習生有兩位,其中一位就是錢至彬,曾營業自己的社交網絡賬號,有幾十萬粉絲,基本盤大些。

表演前,幾乎所有人都認定A組的第一名是錢至彬。但如今大家看錢至彬的眼神都有些怪異,他本人也雙眼無神。

結果陸續公布。兩組都分別只剩下前三名沒有揭曉了。

謝殷有些意外。因為他的結果還沒跳出來。因為名聲太差,他其實做好了得票數墊底的打算。

齊諾明突然握住他的手,謝殷吃驚地回望他,得到肯定的表情。

錢至彬就坐在他身邊,指甲幾乎扣進血肉。

“A組第三名跳出來了!”

所有人連忙轉頭,屏幕上,第三名之後跟着票數“67”。

“錢至彬!”

即使大家知道有攝像頭,表情都掩蓋不住了。十幾雙眼睛全都彙到錢至彬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上。

“即使他失誤了,但基本盤還在啊。怎麽連謝殷都比不過?”

“噓——今天謝殷的确太出挑了。”

咚的一聲,衆人驚訝,錢至彬竟然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大家虛情假意地将他扶起來,一個個都轉過頭去笑。

“做不好,比不過,連輸都輸不起。”

最終,A組第二名是齊諾明,比錢至彬多了足足30票。而第一名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謝殷!

他們A組在一共500票裏獲得了390票,贏得了總體勝利。雖然錢至彬臨近結尾的時候失誤了,但那個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謝殷身上,滿腦子都是那驚豔的一幕,并沒有因為失誤而降低整組的印象。

結果一公布,組員們全都圍住謝殷:“太好了!我們贏了!”

謝殷也很興奮。一直到兩組一起走出結果公布區,整組人都處于亢奮的狀态。

從結果公布區回到觀戰室會路過上臺的樓梯。後面的兩組剛好要準備上臺。

丘牧就在這組裏,看到謝殷出來的時候眼睛都亮了,異常高興地拉住謝殷:“殷哥牛逼,之後肯定沒人會再小瞧你!一公播出你一定會口碑翻盤的!”

這時,現場工作人員大聲通知:“《Pace》兩組排好,準備上臺,A組麥克開放,大家注意。”

謝殷笑着推丘牧:“你也要加油,該上臺了。”

“嗯。”丘牧揮了揮手麥,突然,他瞳孔緊縮,“小心!”

他一把拉過謝殷,不到一秒之後,一輛疾馳的道具車從謝殷站着的地方飛速撞過!

謝殷目光冷得可怕,轉頭看向道具車駛來的方向。錢至彬怒瞪着臉,勾起嘴角一臉潑皮樣。抱着手臂絲毫沒有愧疚感。

這次謝殷沒選擇隐忍,和同樣怒氣沖天的丘牧一起上前拉住錢至彬。眼尾微微壓下:“你要做什麽?”

“看不慣你這小人得志的樣子。”錢至彬索性也不裝了,湊近到謝殷臉前,瞪大眼睛咬牙切齒,“我只是後悔那天沒劃準。不應該被你躲掉,就應該在你臉上來一道這麽深的口子才好。”

他的話音剛落,謝殷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仍沒有變化,像是沒有聽見似的。兩人對峙了五秒,突然,謝殷輕笑出聲。

錢至彬:“你笑什麽?”

他猛然擡頭,發現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樓梯口正在組織候場的工作人員臉色刷白,直愣愣地盯着他們。

後臺從未如此安靜。而臺前本在休息間隙應援喧鬧的觀衆也鴉雀無聲。

錢至彬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麽,僵硬地轉頭看向謝殷。

剛才丘牧和謝殷并肩站着,丘牧拿麥克風的手正扶在謝殷肩上,而他說話時離謝殷的臉非常近。

此時,謝殷的笑很淺,卻和舞臺上那一瞥無比相似,唇角勾起的那點角度都能直戳到心窩子裏。

“丘牧是《Pace》A組的,剛才,他的手麥開着。”

但觀衆們仍發生了恐慌,大家都想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後臺不是密不透風的,現場導演知道此事,大罵了錢至彬一頓,也不知道周圍哪個工作人員嘴漏,這件事沒過一個小時就被外面的人知道了。

謝殷的“人品不好”存在于爆料裏,而錢至彬的人品問題卻完完全全暴露在這麽多觀衆的眼皮子底下。

[大料,星程7果然要走黑紅路線了嗎?舞臺上直接出事故!]

[錘得死死的,下一組正要上場,麥已經開了,結果收錄到後臺聲音,錢至彬說他要劃謝殷的臉,而且聽他的話,謝殷表演時肩上那道不是化妝效果,而是真的被錢至彬劃傷的口子!]

[這已經不是人設崩塌的問題了吧?這是人品問題,甚至是犯罪。]

錢至彬在挨罵的時候失魂落魄。

這不僅是公司選他還是謝殷的問題了。随便換一個練習生,受益都會比押注給他高。

他想,如果自己是張總,也會舍棄掉這麽一個舞臺掉鏈子、事後讓人笑掉大牙還被石錘的練習生吧。

公演舞臺繼續。錢至彬坐在觀戰室裏,周圍的凳子空了一圈,沒人願意和他同坐。

在其他組表演的時候,那天引張總來練習室的工作人員将他叫了出去。

“張總知道了。”

錢至彬神志恍惚:“張總怎麽說?”

“不争氣。”工作人員嚴肅,“你不适合被我們捧進入出道組。”

“你們除了我還能捧誰?”錢至彬突然想起了什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表情浮誇,“謝殷沒簽我們公司。公司本就需要我,對不對?”

工作人員被逗笑了:“就算是個路人有這麽多資源都該紅了。我們要考慮的是這些資源砸到誰頭上紅的程度更高、更有性價比。以前的你确實有觀衆緣、有潛質,但如今,先不說你的心态和拉胯的舞臺圈粉力,但就論這輿論黑料需要我們花多大功夫去洗白?我們換任何人捧都比捧你有性價比。”

錢至彬一愣,和見了鬼一樣。

工作人員轉身就走:“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轉達:公司不會出錢幫你公關洗白的,照這個架勢下去,第一輪淘汰是難免的。你的合約本來下個月會再續,張總也說不用了,你不适合在這個圈子裏混。”

錢至彬呆站在原地。這時,另一名導演組負責人喊住了他。

他原本仗着公司在節目組趾高氣昂、從不在意別人眼光,當公司不要他了,他才發現所有人都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之前所有的事情,都該被清算了。

第一次公演進行得很順利。所有組都完成表演後,觀衆卻沒有散去。

謝殷重新打好了繃帶、換好衣服回到觀戰室:“後面還有活動嗎?”

“是官澶老師的導師秀舞臺!”丘牧異常興奮,“今天的觀衆好多都是奔着官老師來的。節目組讓官老師準備了特別舞臺表演,聽說這次官老師為了迎合節目主題,不會唱自己的抒情solo,而是會唱跳TOPIA的歌曲。他好幾年沒唱跳了!”

謝殷一愣。

自從他重生醒來和官澶接觸,他好像就是優雅、紳士、不急不慢的樣子,雖然這就是他近來的人設,很有導師範兒,在奶後輩方面絕對合格,但他不是一出道就這樣的。

作為偶像在舞臺上開疆拓土,即使是清俊高冷的,也該是能勾人魂魄的清俊高冷。

曾經的官澶就是那樣的。

怪不得觀衆在公演結束後反而更亢奮了。誰不想再看到當年站在偶像巅峰的官澶重臨舞臺呢?

“官老師要重新做造型,舞臺也要調整燈光,所以節目組将這個環節安排在最後面。”丘牧的話音剛落,觀戰室中響起一片驚人的歡呼。

燈光将舞臺變成冰藍色的海洋,羽毛狀的光斑投影在整個空間中。随着主光的一動,黑暗中的身形顯露出來。

長發被全梳到腦後,大背頭,只剩下狹長鳳眼旁一縷微微彎曲的碎發。無比立體的五官像是雕塑,被展示在所有人面前。偶像舞臺的燈光下皮膚白得有些病态,讓顴骨和下颚線立體流暢的弧度異常分明撩人。

他輕輕在唇前豎起食指,做了個口型。

全場觀衆仿佛被施了咒語,無比安靜。

那雙深琥珀的眸子輕輕眯起,對着鏡頭輕眨了下。時間像是他手下的玩具,眼睛再次睜開時正好響起前奏的第一個鼓點。

無比漂亮的共鳴在開口的一瞬蕩過全場。

觀戰室中,丘牧緊緊抓住謝殷的手,瑟縮:“這個聲壓……這就是頂級主唱的實力嗎?”

謝殷雙眼牢牢盯着轉播屏幕,咬緊下唇。

官澶唱的是TOPIA的第二支主打曲,也是舞臺效果最好、編舞最難的那支。這支曲子發布的時候,官澶一共才學了五個月舞蹈。

那個時候他特別嚴厲,但同時很負責。拍攝前,只有他和官澶留在練習室。他說如果官澶達不到他的标準,他不會把官澶放回寝室,就算睡也得睡在練習室——而他作為隊長,有義務在練習室和成員共進退。

那段時間官澶被他折騰得異常慘。這導致正式發布歌曲開始活動時,官澶周身都散發出一種異常冷冽、易碎的氣質,吸引了一大波粉絲,甚至奠定了他在大衆眼中的人設基調——但沒人知道這種又美又冷又慘的感覺來源于隊長日日夜夜的鞭撻。

但如今,那種氣質卻變了。

官澶不再是初出茅廬、天賦異禀的小妖,而是能熟練操控自己魔力的大巫師,不僅游刃有餘地獨自撐起一整首歌,甚至能在舉手投足間控制自己的氣質,散發令人窒息的魅力。

令人炫目的dance break被游刃有餘地完成,官澶在觀衆不由自主的低呼中轉回身,深陷的眼窩間陰影模糊不清,随着他擡起下颚線,光線照亮那雙絕美的鳳眼,以及眼神流轉間高高在上的魅惑感。

多年前霸占偶像品牌榜的高冷妖孽美人回來了。

耳邊是練習生們誇張且真誠的尖叫和拍手聲。

謝殷無比沉默,下唇越咬越緊,他的眸子盯在屏幕上,呼吸仿佛靜止了。

“謝殷,你說官老師到底是怎麽抓到鏡頭的啊……诶,你怎麽了?”

丘牧轉頭想和謝殷分享驚嘆時才發現謝殷的表情不對勁。他的耳後有淡淡的粉色,總是上挑張揚的桃花眼微微下垂,眼角還帶着霧蒙蒙的水意。

“我有些不舒服,出去一下。”被丘牧發現,謝殷猛地起身。

“我陪你去醫務室!”

“不用!”

謝殷沖出觀戰室,走到後臺無人的角落,扶着鋼鐵框架,大口喘氣。眼角的水意快要溢出,被硬生生憋出潮紅。

舞臺的歌聲在整個後臺回蕩。

他以前都帶着偏見,從未這樣欣賞過官澶的魅力。

但此時,每個字的共鳴都能直接通向他的心底。

就在此時,全曲最高潮的大高音到了。這首歌的大高音被稱為雙主唱的絕妙搭配,雖然現在只有官澶一人,顏因原來的高音仍在伴奏中被保留。

兩人的嗓音在音色、音準和情感上完美契合的那一瞬間。謝殷在後臺捂住了自己的臉。

孫徐的事情重新回到他的腦海。那種誤會後解開的愧疚包裹住他。

他努力說服自己:當年的确有誤會,但這其中沒人是完全無辜的,畢竟他也被蒙在鼓裏。況且他雖然看不慣空降,處處折騰他,但在私事上仍起到了隊長的職責,沒有真的欺負他。

舞臺結束了,觀衆的歡呼喧天。

謝殷也平複下來了。

自己只是因為愧疚才這樣。而且重生後的他身體素質不強,與自己的巅峰時刻有很大差別,他只是看到官澶高水平的舞臺所以被感動了而已。

對,一定只是因為這兩個原因。

只要之後用平常心對待官澶,将他作為導師,努力學習就好。

謝殷完全說服了自己,松了口氣,正想轉身,耳邊突然想起熟悉的嗓音。

“你在這裏做什麽?”

謝殷裝滿自我解釋的腦袋瞬間被清空了:“我……裏面有點悶,我出來透透氣。”

他不是剛下臺嗎?怎麽會到這個犄角旮旯來?

謝殷背對他,在黑暗中無力地閉住眼睛。

“你的身體還好嗎?去醫務室包紮完了?”官澶走近了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攀上謝殷的肩。

肩膀不禁一顫。

官澶的聲音無比坦然:“讓我看一下有沒有包紮好。”

“官老師,這不合适吧。”

“我除了是導師,還是你老板吧?”官澶說,“關心一下自己的藝人。”

謝殷沒說話了。

很好,大家都只有正經的目的。

官澶的措辭冠冕堂皇,而謝殷對自己的解釋也冠冕堂皇。

別多想,謝殷,你一定是因為穿到這具身體上所以被原身柔軟的性子感染了。快點堅定起你自己剛硬的性格吧。

領子被微微拉下。官澶确定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松了口氣,替他将領子拉上。

謝殷仿佛度過了大刑,連忙轉身想要告別——但他動作太快了,官澶拉領子的手還沒離開。

官澶本想替他系上風紀扣的,謝殷突然的轉身讓他的手撫上謝殷的脖頸。

轉身的瞬間,謝殷眼角的那抹紅和泫然欲泣卻倔強的表情完完全全落入官澶的眼底。

而官澶玩味自若的表情,同樣闖到謝殷眼裏。他剛下舞臺,還帶着舞臺氣質,一瞥一笑似乎都能和剛才舞臺上那魅惑的一眼重疊,讓謝殷失去表情管理的能力。

從頭到腳,仿佛燒着了。

他鼓起最後那點力氣,挂上無所謂的斜笑,帶着攻擊性:“官總,這不合适。”

官澶表情未變,手立刻收了回去。

“不好意思。”

他仿佛沒有看到謝殷色厲內荏、故意裝出兇狠的樣子,端起兩只手,非常紳士地替他扣上最上面的風紀扣。

修長骨感的手指距離皮膚只有一寸,異常小心地不碰到皮膚,幹幹淨淨地系好扣子。

雙手離開領子,官澶擡眼淺笑:“好了。”

那只毫無威脅的小狼崽,已經雙眼水霧朦胧了。

一公結束,大家有四天的休息時間。

謝殷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中和逃命似的收拾行李,成為第一個離開拍攝中心的練習生。

他逃回自己的小天地,切斷一切遇到官澶的可能性,将自己窩在一畝三分地裏。

直到某天,丘牧急沖沖打電話給他:“殷哥!你怎麽了?他們聯系不上你,甚至找我來傳話。”

“誰?”

“SOF-CCD啊。”丘牧說,“他們讓我轉達‘你到底來不來簽合同了’。”

謝殷:“……”

他掙紮着,心如死灰地收拾自己出門。他為了遮掩自己的心虛,看上去光鮮一點,甚至專門去了一趟造型室,将那頭在拍攝中心悶得又長又雜亂的頭發剪吹打理了。将那簇幹枯的挑染黃毛染成了紅色。

官澶似乎也發覺他的尴尬了,非常貼心地沒來,與謝殷簽合同的是CCD的部門經理申英。

謝殷坐在部門經理對面,全然松了口氣。

合同大致上與他給張律師看過的相同。兩人交涉完一些補充條款,謝殷果斷地簽了。

申英收起合同,推了推眼鏡:“謝殷,歡迎你加入CCD工作室。今天時間充裕,我帶你熟悉一下公司,也将一些制度規則和你介紹清楚。”

說着,他抽出一張紙放到謝殷面前:“這是一份公司內部藝人關懷的記錄冊。你可以将自己的生日、住宿習慣、作息、特殊習慣、對同事的要求都寫出來。這會用于給你安排團隊以及事先協調。”

謝殷有些驚訝地接過紙筆。SOF-CCD簽藝人的條件非常嚴苛,但一旦确認加入公司又很人性化和暖心,所以公司的藝人不多但凝聚力、穩定性很強。

申英趁他寫字起身,友好地說:“你先寫吧。我讓人拿一些飲料來,你想要什麽?”

“拿鐵,牛奶需要脫脂的,謝謝。”

申英突然愣住了,有些僵硬地轉頭看他。

謝殷:“?”

“規章制度等會兒才和你說,這也沒辦法。”申英嚴肅地說,“你記住,公司裏不允許出現脫脂牛奶。”

謝殷:“???”

他突然産生了不好的預感。

申英自顧自解釋:“雖然官總并沒有具體說明,但作為跟着創業的老員工,我們形成了共識,不能出現讓老板難受甚至PTSD的東西。”

TOPIA出道的第一年,公司給他們下了減脂增肌的軍令狀。顏因是其中的優等生,公司就将全團的增肌任務當做責任壓給了他。官澶的舞齡短,肌肉含量和其他人相比要低不少,因此成了全團的重點攻克對象。

顏因作為健身狂人,将他們宿舍裏的牛奶全換成了脫脂的,還盯着官澶喝脫脂牛奶——直接将他喝得臉色發白。雖然效果異常顯著,他們成了有名的男模團,但也讓官澶留下了心理陰影。

出道第二年,公司就管不住他們的嘴了。官澶從此告別了脫脂奶,但顏因一直是撸鐵和脫脂奶的忠實擁趸。牛奶是否脫脂甚至成為兩人敵視的标志,一度有粽子鹹甜之争的意思。

謝殷看着申英義正言辭的樣子,有些恍惚——他和官澶的矛盾總不該是因為脫脂牛奶吧?

等他寫完那張記錄紙,助理端着兩杯濃厚的拿鐵進來。

謝殷接過飲料,謝了聲。熱飲蒸騰出熱氣,他順手将一直戴着裝酷的鴨舌帽摘下。

剛挑染的紅毛倔強地翹了起來。

申英的眼神一下變了:“還有,公司的藝人不能染紅發。”

謝殷正在喝拿鐵,險些嗆到:“為什麽?”

申英一板一眼地說:“紅發和顏因那樣浮躁的藝人比較符合,與我們公司這樣有秩序、有品位的藝人理念不是很相合。”

謝殷:“……”

你直接說吧,就是因為顏因公開說自己最喜歡紅發,所以你們公司的人不許染。真的不用這樣彎彎繞繞的。

申英接過記錄紙,眉頭再次鎖緊:“記錄紙會拿給官總過目的。你将這句話改一下。”

謝殷:“這句怎麽了?”

“‘盡量不要營銷神顏因為看到那樣的手幅會尴尬。’”

謝殷:“是你說我有什麽特殊要求可以提出來的。”

申英一臉恨鐵不成鋼:“你的要求沒問題,但你的表述有問題。你看中間,‘神顏’‘因為’,連在一起不就是‘顏因’嗎?行內誰不知道:在我們面前不可以提顏因。”

謝殷:“……”

他現在嚴重懷疑這個公司的文化有點問題。

官澶不是這種斤斤計較的人。但他手下有這麽一個大團隊,而且是一個異常有凝聚力、将他當偶像的團隊,團隊高層的理念會影響到公司的決策。

謝殷仔細想了想,忽然豁然了。

他當年solo的時候,好像也很少接觸到和官澶有關的東西。有一次,團隊新招了一個藝術院校畢業的長發男生,結果第二天這個男生就剪短發了。他當時還問了原因,男生只是笑笑說工作忙,懶得打理頭發。

如今想來肯定是當年他手下的老同事旁敲側擊,讓所有與官澶有關的消息都停在謝殷三尺之外。

CCD的情況也是如此。手下的人都心知肚明、老帶新,全都遵守着,而且不會讓老板知道他們在故意這麽做。

謝殷忽然有些疲憊。

你們的确将與顏因有關的一切事物都阻隔在外,可你們把顏因本人簽進公司了。

而且是你們老板主動提出九一分成搶來的。

他打定主意,之後要好好隐藏自己的馬甲。萬一暴露了,那可能是大型社會性死亡現場。

雖然申英這人非常神經質,但他在工作上的确很嚴謹,對藝人也不錯。處理完記錄冊,他提出親自帶謝殷去逛公司。

CCD占據了SOF大廈旁的一整個子建築,有四層,每層面積不大。一樓是接待區,二樓時行政辦公區,三樓有練習室和錄音室,四樓則是高管和官澶本人的辦公室。

“今天公司的藝人們大都在外跑通告或是放假回家了。”申英領着謝殷逛完公司,對他說,“今天公司裏只有白子諾在。正好,你可以去和他打個招呼,免得之後再跑一趟。”

謝殷皺眉。雖然他作為白子諾的後輩的确應該去問候,但根據他上輩子的經驗,這種問候通常是在兩人碰面、或是恰巧都在公司的情況下,碰不上面發個信息也算有禮貌了。但是聽申英的語氣,所有藝人都要刻意隆重地去“問安”?

他小聲地感慨:“這就是職場霸淩嗎?”

“你別亂說。我們公司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申英的耳朵異常尖,竟然聽到了他的牢騷,“白子諾本人品行很端正,和大家都很親密。只是他的身份的确不同尋常,你第一次來,去刷個臉熟是必要的。”

身份不同尋常?

謝殷燃起了好奇心。

他見到白子諾的時候,後者剛從錄音室裏出來。

白子諾是個瘦弱的乖乖男,黑發,衣着樸素震驚,他整個人異常文靜,甚至可以說是害羞的。謝殷說“前輩好”的時候,他慌忙躲閃,還過來抓住謝殷的手,讓他千萬別這樣。

謝殷的好奇心更加重了。白子諾也有些臉紅,讓申英出去,說是有話要和謝殷說。

申英異常有禮貌地出去,關上門。

“你就是謝殷吧?之前官總在網絡上為你聲援的事情鬧得很大,大家都沒見過官總那樣呢。”白子諾笑嘻嘻地說,“果然,你真好看。”

白子諾看上去毫無攻擊力,而且很真誠。

“謝謝。”謝殷也笑了,見狀也不拘謹,“白前輩,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叫我全名就好。有什麽事情想問?”

“申英為什麽說你身份特殊?”

白子諾是個小有名氣的新晉抒情歌手。謝殷聽過他的名字,如果白子諾有很大背景,應該會被人扒出來。但據謝殷所知白子諾并沒有什麽後臺。

白子諾的臉一下紅了:“我把申英叫出去就是因為這件事!每次公司有新人他們總是要讓人誤會,總得我自己解釋!”

“嗯?”

“你,知道的吧,有關官總的事情。”

謝殷更迷惑了:“官總?”

白子諾的臉快成醬紅色的了:“官總喜歡男的。”

謝殷:“??!”

“他們誤會我是官總的理想型。”白子諾連忙補充,“這都是他們傳的緋聞,這是絕對沒有的事!你之後千萬別被他們帶歪了!”

雖然有四天假期,但謝殷只享受了兩天。

節目組和扶貧公益聯動,要組織人氣選手和導師去鄉村參與活動,帶動當地旅游經濟。謝殷作為主題曲A班和一公全組得票王被節目組拉了回來,之後兩天他得跟着節目組去鄉村拍攝,拍攝完直接進組準備二公。

其他選手還在享受來之不易的假期,謝殷就踏上了打工之路。

這次因為要遠途跋涉,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不多。為了結合新媒體,這次聯動活動并不會剪進正片,而是通過直播的形式與觀衆見面。

《星程7》的熱度已經很高了。他們剛上大巴,直播間人數已經過十萬了。

大巴停在路邊。

蔣豪也參與了這次活動,勾着謝殷的肩,激動地說:“大巴停在SOF前面!這次和我們一起去的是官老師嗎?”

謝殷微微僵了下,撇開眼,輕輕嗯了聲:“難得。”

蔣豪畢竟年紀大,心思比丘牧、齊諾明那種小孩子細膩,在謝殷的言語間捕捉到那一絲不自在。

他挑了下眉,沒說話。

果然,上來的是官澶。

為了配合直播效果,大巴上的練習生一陣歡呼。謝殷也跟着他們一起做反應,但一坐下和川劇變臉似的,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不見了。

他和蔣豪坐在最後面,就是因為不想做太多的反應,也有擔心這次導師是官澶、想和他遠離的因素。

然而,官澶在衆人的注視中挑選座位,目光在一溜懇切的眼神中捉到了那一對在看窗外風景的眼睛。

官澶今天為了配合主題,難得穿得很運動休閑。長發簡單地束成馬尾,碎發散落,竟有些鄰家。

[啊啊啊,今天是鄰家哥哥!]

[官總即使這麽鄰家,也有霸總氣息哈哈哈。]

[親親寶貝我來了我來了。]

[咦?他要和誰坐?怎麽往後面走了?]

他走到最後一排。蔣豪擡頭,忽然讀懂了眼色,正要起身。

突然,一直看風景的謝殷動了。

他摘下鴨舌帽,一整頭蓬松的頭發張揚又惹眼地從帽子下跳出來——

火紅火紅的。

他本來只挑染了一簇,但那天離開CCD,不知為何将整頭都染紅了,特別有顏因當年那種霸氣肆意、嚣張霸道的氣質。

官澶和蔣豪都一愣。

謝殷仍側着臉,正臉朝外。從側面看,右眼下的那顆淚痣仿佛在代表它的主人,對其他人置着氣。

官澶突然笑出了聲。

他說:“蔣豪,你可是初C,坐到最前面的地方去。這是我們這種前輩導師養老的座位。”

全車人都大笑了起來。官澶說的話很得體,大家起着哄,蔣豪起身坐到前面去。

謝殷在蔣豪起身的瞬間震驚了,轉過頭,仿佛要挽留。但蔣豪的動作前所未有的快,忽地鑽到前面,毫不停留。

謝殷:“……”

這是兄弟應該做的事情嗎?

他憋着臉,繼續看風景,不去看自然而然落座到自己身邊的官澶。

大巴啓程!

大家在車程中也找着事情做,做了很多小游戲。

謝殷也想合群。但只要他出現彈幕就會有不和諧的聲音,其他人有些擔心他的心情,特意照顧他,沒讓他多說話。謝殷心安理得地劃水,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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